“佐藤警官,我们检查过了,二楼客厅的时钟上没有任何指纹。”
听见鉴识人员的话,佐藤美和子心里已经有了定论。找不到指纹,其中必有蹊跷,毕竟使用了这么久的时钟不可能没有任何人碰过——可见,有人把自己留在上面的指纹擦掉了,连带着以前的指纹也被一并抹去。
“时钟应该是被人调过了。可惜指纹全被擦掉了,我们现在也没有证据。”她告诉鉴识人员,“请你们再到书房仔细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凶手留下的其他痕迹。”
“想判断时钟有没有被调过,还有一个办法。”松田阵平说道,“土屋说他2点45分至56分在修窗户,听见声音时看了一眼时钟,确认死亡时间是2点50分;而根据安藤的口供,她2点42分至52分都在一楼。如果时钟被调慢了10分钟,那么正确的死亡时间就是3点,土屋修窗户的时间则应该是2点55分至3点06分。土屋站的那个位置就在楼梯旁边,只要安藤上楼或者下楼,必然会被土屋看见。接下来,只需要询问土屋:你记不记得,安藤是在东条死亡之前上楼的,还是在他死后才上楼的?”
“说得有道理。”萩原研二点头赞同,“软件的聊天记录显示,安藤2点52分还在一楼。假如安藤是在东条死亡之前上楼的,那就与2点50分的死亡时间不符。”
“另外,几位嫌疑人的随身物品,能不能让我看看?”松田阵平问她,“你们既然收走了我的随身物品,肯定也收集了其他人的吧?”
佐藤美和子点了点头,示意高木涉把那几个袋子拿过来——四位嫌疑人的随身物品都被暂时当作证物,装在聚乙烯材质的透明袋子里。
萩原研二隔着袋子细细端详那些物品,目光在安藤绿子携带的钢笔上停留了片刻。“这支钢笔……很适合当作投毒的容器啊。”
“还有尾崎携带的香水,那个小瓶子同样可以用来放毒药。”松田阵平说道,“需要请鉴识课检查一下,这些物品里面有没有装过毒药的痕迹。”
几个小时后,鉴识课在安藤绿子的钢笔内检测出了残留的毒药。
安藤绿子见事已败露,且证据确凿,终于承认是自己毒杀了东条次郎。
她愤怒地向众人揭发他,说他曾经和自己谈过恋爱,她出于对男友的信任,将自己写的小说手稿拿给他看。不料,他抄袭了她的创意,将她的故事稍作修改,便开始在网上发表,靠着抄来的东西名利双收,成名之后还把她给甩了。如今,他又傍上了富豪家的千金,打算入赘换取荣华富贵。她实在看不下去,便想趁着这次聚会杀人报仇。
案件至此告一段落,两人也回家休息了。
当天下午,萩原研二就出门采购了防滑的鞋子和垫子。他还特意买了地毯,将家里的地板铺得严严实实,防止松田阵平一不小心摔倒。
“萩,不用这么夸张吧。”松田阵平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不行,你现在不能有任何闪失!”
萩原研二用硅胶保护套包裹住尖锐的桌角,认真地叮嘱他:“平时也要小心这些家具的棱角,千万不要撞到了。”
回到警视厅上班后,松田阵平才发现这种过度紧张的表现不止出现在萩原研二身上。
□□处理班的同事们几乎把他当成了需要保护的珍稀动物,以至于松田阵平根本没办法好好工作——
他刚想搬起放在桌上的一摞书,将它放进柜子里,就被旁边的同事制止了:“松田警官,请让我来!你坐在椅子上休息就好。”
他错愕地看着同事帮自己搬书,正要起身去拿高处的档案盒,又被其他人阻止了。
类似的事件重复了几遍之后,松田阵平终于忍无可忍。
“喂!你们几个给我适可而止!”
他猛地一拍桌面,额角冒出暴躁的青筋。“我是怀孕了,不是残废了!别把我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啊!”
“噗嗤。”
萩原研二听得直接笑出声,随即接收到自家Omega冷厉的眼刀,故作严肃地咳了两声,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同事们其实也很想笑,但被松田阵平恶狠狠地瞪着,又不敢笑,只能捂着嘴巴使劲忍耐。
萩原研二心想,这也不能怪大家——毕竟警视厅的Omega本来就很罕见,更何况是在警备部这种地方。得知办公室里惟一的Omega怀孕,同事们难免会下意识地照顾他,生怕他出什么差错。
纷争之神今天心情很好。
祂刚刚挑拨了一对早有间隙的情侣,欣赏着他们吵得面红耳赤的情景,美滋滋地飘浮在半空中偷笑。
祂每日的乐趣,就是旁观人类的纷争。从个人之间的不和,到国家之间的战争,对祂而言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因此,祂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关系融洽的人类。人们越是团结和睦,越容易成为祂的眼中钉,被祂不择手段地针对——要知道,一旦成功离间了曾经关系很好的人类,导致他们从此疏远甚至决裂,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纷争之神一直记着上次被死神打伤的仇,正好来到东京路过警视厅,便打算进去看看。
此时正值下班时间,警视厅和警察厅的人们都在往警察食堂的方向走去。祂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松田阵平和他的四个同伴。
松田阵平捧着一杯奶茶,走在路上倏然感觉一阵晕眩,手里的奶茶没拿稳,不小心洒到了旁边的降谷零身上。
纷争之神幸灾乐祸地看着金发男子被染上大片污渍的白衬衣和灰西装,暗暗窃笑。
“啊……抱歉!”
松田阵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弄脏了同期的衣服,立刻道歉。
“零,你还好吗?”诸伏景光急道,“有没有烫到?”
伊达航将掉到地上的奶茶杯子捡了起来,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没事吧?小心点啊。”
“没事,奶茶是温的,擦擦就行了。”降谷零接过幼驯染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外套衣摆上滴落的液体。
诸伏景光细心地帮人擦拭着领口残留的茶渍,发现他的脸颊上也溅了一点奶茶,忍俊不禁,轻轻用指腹抹去了那一撇浅咖色。
萩原研二注意到松田阵平的神情有点恍惚,凑过去握住他的手,低声问道:“小阵平,你是不是不舒服?”
“刚才稍微有点头晕。”松田阵平笑了笑,“已经没事了。”
纷争之神看着他们的互动,越来越纳闷:他们两个不是关系很差,动不动就吵架的吗?难道是我情报有误?
祂先前特意调查过这五个人,知道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在警校时期经常打架。
听说在上一个世界,他们还在食堂里打了起来,导火索就是松田阵平把饭菜洒到了降谷零身上——同样的招数,这次为什么不管用了?
“啧,我最讨厌关系好的人类……当初就应该让厄运给他们所有人都种下诅咒。”
纷争之神恨恨咒骂了一句,正要去找厄运之神,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轻飘飘的三个字:“何必呢?”
——那嗓音清冷空灵,宛如石落清泉,荡开一圈圈银环般的涟漪。
纷争之神听见这个声音,登时如临大敌,迅速往后退去,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一位神明翩跹而至,袅袅飘落在纷争之神面前,轻旋的裙摆绽开一朵青莲。祂神色淡然,素雅精致的眉目仿佛水墨氤氲,如诗如画。
“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纷争之神警觉地盯着祂,冷冷问道。
爱神莞尔一笑,以一种柔和婉转却不容质疑的语气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认识这几个人吗?为什么要帮他们?”
“世间的很多爱,都来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意之举,无需相识。”
“我见过一个开面馆的老板,在深夜接待了一位穷困潦倒的客人。客人只吃得起素面,而老板免费给他加了肉和鸡蛋——这就是来自陌生人的爱。那个客人吃完就走了,他们两人这辈子可能也不会再见面了。但是当他将来处境艰难时,想起那些曾经的善意,就会感觉心中充满力量。”
与死亡、梦境、厄运等神明不同,祂的名字非常特别,单名一个字:爱。
曾有神明称呼祂为“爱情”,被祂温柔地纠正:“为什么你们会认为爱是恋人之间的专属?父爱和母爱都是爱,但那是亲情;友爱也是爱,但那是友情;对陌生人伸出援手的爱心,难道也应该被定义为爱情吗?”
“爱包括很多种类型,仅仅用‘爱情’来概括它,实在是太狭隘了。今后,请称呼我为‘爱’,好吗?”
爱神常常撑着一把纸伞,婀娜身影好似撑伞行走在烟雨中的温婉美人,即便是神祇见了,也会忍不住想要邂逅。
曾有神明询问过祂,为什么总是撑着伞,祂含笑回答:“爱就是向身旁倾斜的那把雨伞——宁愿自己淋得湿透,也要为自己所爱之人遮风挡雨。”
“我真不明白,爱神怎么会长成你这副模样。”
纷争之神素来看不惯祂清高的姿态,嘲讽道:“不说甜美与浪漫了,至少也要足够热情吧?”
“爱一定要热情奔放、足够直白吗?”爱神不以为然,“据我所知,许多人的爱都是含蓄内敛的,有的爱甚至会伪装成冷漠。不善言辞的爱,难道就不是爱吗?”
祂说罢,将视线转向了正在并肩行走的五人。
实际上,这并不是爱神第一次与他们相遇——在两个月前的楼梯间里,祂就曾为诸伏景光拼死保护同伴的勇气动容,也因此开始关注他们。
当时,祂本想出手相助,无奈松田阵平的伤势太过严重,唯有死神能保住他的性命,祂也爱莫能助。幸好死神最后动了恻隐之心,才不至于酿成悲剧。
纷争之神见祂一直守在那五个人身侧,心知自己今日是没机会下手了。
——在与纷争之神关系不错的神明之中,也就仇恨之神能与爱神打个平手,其余神明根本不是祂的对手。
纷争之神再三衡量,只能扔下两句狠话,悻悻地转身离去。
“这次算他们走运。爱,你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