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松田阵平的上次发情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十月底的天气渐渐转凉,人们的衣着也从清凉的短袖换成了长袖。
“本来想叫上班长一起逛街的,可惜他今晚要加班,就只有我们四个人逛池袋了。”
萩原研二牵着松田阵平的手,和同期们并肩行走在池袋的街头,欣赏着灯火明粲的街景。
“我想去艺术剧场附近的琴行买贝斯弦。”诸伏景光想了想行进路线,“不过那间琴行离这里比较远。”
“景,你怎么突然想买琴弦?”松田阵平问道。
“因为他昨晚把贝斯弦拉断了。”降谷零说到这里,顿时忍俊不禁。
萩原研二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我记得贝斯弦挺粗的啊。小诸伏,你也挺厉害的,到底是怎么弄断的?”
诸伏景光迎上他们好奇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这样的。我太久没弹过贝斯了,琴弦也有点老化,昨晚练习slap的时候,一不小心把G弦拉断了。我没办法,只能试着换一根弦用,没想到另一根弦也被拉断了……”
“噗……哈哈哈哈!”萩原研二笑倒在松田阵平肩上,两人不顾形象地笑成一团。
“不愧是景老爷……”松田阵平笑得双肩发颤,感叹自己的同期果然是个狠人。
降谷零思索着自己此行的计划,有些犹豫。“可是我想去百货店买东西……百货店离琴行太远了。”
“那我们干脆分头行动吧,这样比较节省时间。”萩原研二提议道,“小阵平和小诸伏去买琴弦,我和小降谷去百货店。正好我也有一些日用品要买,百货店应该能买齐我要的东西。”
另外三人都同意了,于是他们在池袋的街头挥手道别,往各自的目的地走去。
在前往琴行的路上,诸伏景光看见售卖关东煮的小店,问身旁的好友:“松田,你想不想吃关东煮?”
“好啊。”
松田阵平和他一起走进店里,看着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食材,买了自己爱吃的贡丸、牛肉丸和虾球,再捧着关东煮的小碗离开。
浸泡在鲣鱼昆布汤里的食物冒着热气,驱散了秋夜萦绕周身的凉意。
松田阵平拿起一根竹签,正要将鲜嫩的虾球往嘴里送,蓦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随即一阵反胃,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他兴致缺缺地放下虾球,拿起旁边的牛肉丸咬了两口,感觉没有以前那样美味可口,但为了不浪费食物,还是勉强吃完了。
“景,你吃不吃虾球?我不太想吃。”
正在吃竹轮的诸伏景光闻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可是你刚选的……没胃口吗?”
“嗯,可能是今天的晚餐太油腻了。”松田阵平也没在意,慢吞吞地吃完了那串贡丸,就把虾球留给同期解决了。
诸伏景光默默接过那串虾球,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记得松田平时的食量并没有这么少。
到了琴行之后,诸伏景光买到了自己需要的贝斯弦,两人一道往回走去。松田阵平单手插着衣兜,越走越困,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才九点多,你就累了?”诸伏景光微微颦眉。
松田阵平摘下墨镜,将它别在衬衣胸前的口袋上,揉了揉眼睛。“昨晚没睡好。”
“是吗……”诸伏景光不再言语,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若有所思。
他们路过一栋大楼时,看见有人打电话报警,说在那栋楼里发现了炸弹。
松田阵平给萩原研二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随后与诸伏景光一同走进大楼,打算先上去处理炸弹。
这个炸弹的结构并不复杂,对于身经百战的松田阵平来说,算是小菜一碟。
松田阵平粗略观察了一下炸弹的构造,就对诸伏景光比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对方不用担心。
“这种炸弹,只需要3分钟就能解决。”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拆解工具,蹲下来拆除面前的炸弹。
诸伏景光警戒地守在同期身旁,四下环顾,时刻留意着周围是否有异动。他刚转过头,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手中的枪随之上膛。
“砰!”
那人掏枪瞄准了正在拆弹的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开枪,武器就被诸伏景光一枪打飞。他失了武器,又见诸伏景光朝这边赶来,立刻落荒而逃。
诸伏景光不敢离松田阵平太远,只往前追了一段距离,见他没再折返,就捡起对方遗落的枪,回到了炸弹旁边。
他将枪递给松田阵平,说道:“不知道刚才那人有没有同伙,这个给你拿着防身。”
“谢了。”松田阵平接过枪放进衣兜里,然后继续处理炸弹。
过了不到3分钟,炸弹就被完全拆除了。
松田阵平站起身时,眼前的景象陡然一阵模糊。他下意识抓住了身旁的同伴,才不至于往后倒去。
诸伏景光连忙扶住他,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刚才蹲得太久了,有点头晕。”松田阵平摆了摆手,“不碍事的,走吧。”
诸伏景光颔首,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想法,打算等到回去再说。
顺利解决炸弹之后,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诸伏景光在前面探路,刚走下几级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枪响——
“砰!”
“松田!”
他猛然回头,只见松田阵平摇晃着倒了下去,白衬衫上晕开一朵鲜红的血花。诸伏景光急忙抬手撑住他的身体,以免他直接滚下楼梯。
他迅速往上移了几步,将松田阵平护在怀里,倏然感觉腰间一疼——伴随着疼痛炸开的,是冰冷的枪声。子弹射中了他的后腰,紧接着又是一枪打在背部,湿润的液体从伤处汩汩流出,浸湿了身上衣物。
“砰!砰!”他一手揽着松田阵平,一手握着武器,漠然回敬了对方两枪,将人打得再也爬不起来。
诸伏景光把松田阵平放在楼梯上,走过去收缴了敌人的武器。那人倒地后还想反抗,被他用金属质感的贝斯弦套住脖颈,仿若被死神扼住了咽喉,登时吓得不敢动弹。
“不想死就老实点。”诸伏景光冷声威胁,旋即一记手刀敲在他的颈后,成功将人击昏。
松田阵平躺在地上,恍惚中看见下面那层楼梯的拐角处有一个黑影。他努力聚焦视线,终于看清了下面的情形——
那个黑影恰好潜伏在诸伏景光的视角盲区,维持着双手持枪的姿势,只等他从楼上走下来,便要开枪偷袭。
松田阵平勾起嘴角,一边佯装昏迷,一边悄悄从衣兜里掏出了方才的那把枪。
——你在他的视角盲区,而我在你的视角盲区,这很公平,不是么?
一缕鲜血沿着松田阵平的手臂淌落,一直流到指尖,在纯白衣袖上留下刺眼的痕迹。然而,他握枪的那只手依然很稳——
“砰!砰!”
同样是两枪之后,藏匿在暗处的身影已然倒地不起。
松田阵平维持着躺在楼梯上的姿势,缓缓垂下手臂。涔涔冷汗浸湿了他的刘海,黑色的卷发黏在颊边,描摹出痛楚与不屈交叠的剪影。
他随意擦了擦流入掌心的血迹,笑得恣意又狂妄。
“混蛋……别以为我死了啊。”
诸伏景光注意到了这边的响动,下楼收缴了另外一人的武器,同样将其击昏,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的埋伏者后,才过去查看同伴的伤势。
“松田,你没事吧?”他蹙眉端详着松田阵平身上的血迹,对自己没能保护好同期感到自责。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我不要紧……倒是你,还好吗?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用硬捱这两枪。”
诸伏景光身上有两处枪伤,一处在背部,一处在后腰——他不确定后腰的那一枪有没有伤到肾脏,如果子弹打穿了肾脏,情况将会非常凶险。
“咳、咳咳……”
松田阵平掩唇咳了几声,发现掌心多出了一点血沫。那颗子弹可能伤到了他的肺叶,他现在一喘气就感觉胸腔如同灼烧般疼痛。
诸伏景光不敢耽搁,给降谷零打了电话,询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我们最多再过5分钟就可以赶到。”
降谷零听出他声音里焦灼的情绪,猜测可能是发生了变故,急忙问道:“景,你们那边怎么样了,炸弹拆除了吗?”
“拆除了。我和松田受了伤,在六楼的楼梯间里。”诸伏景光的语速很快,“我们目前已经跟两个敌人交过手了,不清楚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他仔细回忆着之前的战斗,第一个敌人明明在他的追击下逃进了楼梯间,仓皇往楼下跑去,不可能再绕回他们身后——除非这栋楼有两座楼梯。
所以,那人一定是下楼找到了同伙,让同伙在五楼的楼梯间里埋伏,自己则从另一座楼梯上来,绕到他们身后,形成包围。在这种空间狭窄、不易闪避的地方发动枪战,而且还是两面夹击,真是相当阴险的手段。
诸伏景光简单转述了自己的猜测,提醒他们小心,就挂断了电话。他的体力不允许他说太多,两人的伤口也需要及时处理。
由于身上并未携带绷带和药物,他们只能撕下衣物进行简单的止血和包扎,然后等待救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小腹有点疼。他没吭声,身体本能地随着疼痛蜷缩起来,眉尖也拧得死紧。
诸伏景光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情况不妙。“松田,你是不是肚子疼?”
“没事。”松田阵平含糊地应了一句。
“你是不是肚子疼?回答我。”诸伏景光沉着脸重复问了一遍。尽管他不再是那个名为苏格兰的卧底,但那双蓝灰色的眸子冷下来时,慑人的寒意依旧压迫感十足。
“有一点……”
松田阵平的喘息变得急促了几分。被同期如此严肃地逼问,再结合先前的反常,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却不太愿意相信心底那个模糊的猜测。
他痛得脸色发白,冷汗淋漓,伤处包扎的衣物也慢慢渗出血色,但他唇边仍挂着令人安心的笑容。“没事的……咳咳,景,我没事的。”
“你靠着我坐一会吧,地上太冷了。”
夜晚的气温比较低,诸伏景光怕松田阵平躺在地上会着凉,扶着他坐了起来。
他定了定神,开始故作镇定地说起他们警校时期的趣事。松田阵平知晓他的意图,十分配合地露出笑容,时不时应两声捧场。
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松田阵平的意识越来越朦胧,回应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松田,以前你和零的关系明明很恶劣,后来却变得那么要好,连萩原都有些嫉妒了……”
听见诸伏景光的这句话,松田阵平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感觉浑身发冷,眼皮愈发沉重。
“你记不记得?我们打扫卫生的时候,你还跟零说冷笑话,让他把东西‘零’回来。”
——这一次,连“嗯”也没有了。
诸伏景光等不到回应,侧过头看了松田阵平一眼,发现他已经阖上了双眼。
“松田?松田?”
诸伏景光连续叫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答。
他一手揽着松田阵平的肩膀,一手握紧了漆黑的枪。他的眼底有泪光一闪而过,而后凝成了坚毅冷冽的光——
狙击手的视野非常重要。他不能任由眼泪模糊自己的视线,万一再有敌袭,他就无法及时开枪了。
不知何时到来的救援,生命垂危的同伴,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手里的这把枪而已。
听见上楼的脚步声时,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就是举枪瞄准——直至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金色,紧绷的神经才缓慢放松下来。
被强行压下的疲惫、疼痛与失血导致的晕眩感铺天盖地向他袭来,他庆幸自己如今坐在地上,不然恐怕早就站不稳了。
“景!”
降谷零一上楼就看见诸伏景光披着满身的血色,倚着他的松田阵平也不省人事,吓得几乎心脏骤停。他冲到幼驯染身旁,蹲下来急切地查看情况。“你们怎么样了?伤得很严重吗?”
诸伏景光勉强朝降谷零笑了笑,看着萩原研二紧张地抱住昏迷不醒的人,内疚的情绪愈加强烈。他此刻浑身浴血,眸中却沉淀着临危不乱的从容沉静。
他说:“我没事,先救松田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