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阮和原芳菲看起来聊得很开心,原芳菲心思那么重的人,和季阮聊完之后,神情云开雾散,陆执盯着两人的侧脸看了许久,也猜不出他们在聊什么。
【他们在商量对策?】
【季阮真是小天使,原芳菲多难搞啊,俩人竟然能和颜悦色呆在一起,刚看见直播,我以为我眼瞎了。】
【陆执脸色不对,哈哈哈,不会在看原芳菲吧?】
【别人黏着你,你不开心,另寻他人你又难受,男人就是这么别扭的动物!】
【完了,磕到邪门CP了,我怎么觉得陆执和原芳菲挺配的啊。】
【对啊,臭脸组合嘛!我真想看他们分在一组!】
季阮和原芳菲关掉了麦克风,急得网友们直跺脚,不过两人也没说多久,季阮先离开了,让人震惊地事情还在后面,原芳菲竟然戴上了手套认真收起麦子来。
“芳菲姐鬼上身了?”乔露露一脸莫名,惊骇得无以复加。
过了一会儿,季阮带着两个年龄偏大的伯伯出现在田垄边,众人睁大眼睛,看着那两个陌生人踏入季阮的农田,弯腰干起活来。
众人大吃一惊,离得稍远些的林素叫道:“导演,他们作弊!”
汪询乐了,摇了摇手说:“咱们要按规则做事哦。”
意思明确,就是规则里没有直说的事,他们都可以做,眼见时间越来越少,其他人有样学样,赶快去找场外援助,但他们不得其法,找了半条街都没人愿意帮忙,等折腾一圈回来,季阮和原芳菲两人已经囤积了大量麦子,高高的摞起来。
胜利近在咫尺。
几个组都眼馋得紧,乔露露被他们如火如荼的气氛感染,几乎忘了蹭陆执热度的事,一咬牙,直接去季阮那里挖墙角:
“伯伯,你们辛苦了,我们也需要帮忙,他们给你们的条件是什么,我们照做!”
两个老伯用偏重的当地口音拒绝:“这位小哥哥先来找我们的,而且你看,我们都快做完了。”
乔露露比对了一下麦垛的大小,四个组就他们的最小,最后一名是有惩罚的,她可不想饿着肚子接受惩罚。
“拜托了拜托了!”
小姑娘看起来软萌可爱,又说尽了好话,几个老伯面露难色,原芳菲挑挑眉,提醒她:“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现在让他们再帮你,也没有实质性改变。”
乔露露叹了口气,欲哭无泪,此时季阮却走了过来,道:“露露姐,我可以帮你。”
【季阮好像小狐狸啊,露露你别听他的,我觉得你会上当受骗。】
【弹幕别吵!我倒要看看季阮会出什么主意!】
乔露露自然看不到网友提醒,但季阮言之凿凿,看起来真的要帮她,乔露露问:“你要帮我拿第一,不会吧?”
季阮笑着说:“确实不会。”
【好坏!】
乔露露:“……”
又听季阮道:“但我可以让你拿第二。”
乔露露沮丧:“第二有什么用。”
季阮道:“不会受罚。”
乔露露一怔,也对啊,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就可以了。
她眼睛一亮,问:“好啊,那你开条件吧,只要保住我们的饭,怎么做都可以。”
她指向陆执,道:“陆哥也会帮忙的!”
季阮并没有往陆执身上看,只是说道:“条件以后再说,先欠着。”随后,他把麦子抱起来一捆,放在乔露露的农田里。
场中形势瞬息万变,而直播已经在季阮行动之前就掐掉了,连同最终结果,一起放在正片里。
结果自然是季阮和原芳菲获胜,陆执和乔露露排名第二,最后一组是林素和梁右然。
季阮和原芳菲击掌庆祝。
汪询:“恭喜你们,获得一顿超丰盛午餐,每组的午餐,回到住处就可以看见。”
最后一组的惩罚是下午4点去清理鸡舍。
林素和梁右然脸都绿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问季阮是怎么说服两个老伯帮他干活的,季阮没有藏着,答道:“很简单,我说请他们吃饭,他们可以借着机会宣传一下自己家的农产品,他们就答应了。”
林素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开一样的条件,他们不为所动呢。”
季阮笑着点了点头。
高媛夸他:“小阮的办法倒是多。”
她这几天真是越看这个孩子越喜欢,就在刚才,季阮还把饭菜分给他们,节目组对这些细节并无规定,季阮是第一个跳出规则框架的人,演戏的人对外界很敏锐,轻易接收到善意,季阮是个善良的晚辈。
陆执望着穿梭在众人之间,言笑晏晏的男孩子,心里竟空落落的。
季阮的平和、快乐,在他看来,总有伪装的成分,因为和记忆里的模样相去甚远,隐隐透着不和谐与诡谲,他望着他,忍不住想研究,只是那层面皮太厚,浓墨重彩,到现在也没看明白。
瞧季阮的样子,像是过得不错,好像该过去的都过去了,只有他一个人钻了牛角尖,留在了原地。
连那句“你为什么回来”都变成了不该问的禁忌。
而状似无恙的“好久不见”,也还没对彼此说过。
大约是不值得。
这世上果然什么都会变,人的性子都能千变万化,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他缓缓收回了目光,忽然全身惫懒,连综艺都不想录了。
想回家喝顿酒,抱着狗儿子大黑扑进床,好好睡一觉。
可惜,这些眼下都无法实现。
他说什么来着,就是他自找的。
下午导演安排了游戏环节,比上午的体力劳动好多了,但是题目刁钻,把他们这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难倒了,陆执再次后悔来这个节目,他明白了,他在这里能算个吉祥物,其它的半点发挥余地都没有。
陆执努力听题,适当参与,结果被四周叽叽喳喳的吵嚷声弄得精神分裂。
题目是有关于农作物的,比如农作物成熟周期、如何采摘、如何晾晒,还有不同种子图片对应的植物选项,非常有教育意义。
就是难。
大家连蒙带猜,大半都错了,答对最多的还是季阮。
“阮哥,你大学选修过农业?”乔露露被题目打倒,求助季阮,她不明白,大家都是混娱乐圈的,成长环境差不多,怎么季阮像个bug,连农业都懂。
季阮说:“在国外帮人看过农场。”
这个回答全然在意料之外,大家都懵了,原芳菲说:“怎么可能,你一个艺术生,说去农场素描写生还差不多。”
季阮弯了弯眼,含糊其辞,道:“嗯,就当我去体验生活吧。”
他不想说,很多话说出口,会变得刻意,回国前的经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比如去各种地方打工的事。
农场是最不起眼、最简单的一项,老板也很好,如果不是急于赚钱,与植物动物打交道,反而是最舒服的。
总比当年的酒吧、夜总会强些。
但这些不必让人知道。
乔露露和林素追问了两句,季阮笑笑没回。
下午的游戏季阮组和高媛组并列第一,高媛和许仁安经过两季综艺积累,常识性内容还是知道的。
今天分数最高的是季阮和原芳菲,每个人都根据积分收到了节目组的一笔钱,明早可以去早市买吃的。
晚饭后,大家都累瘫了,分批去洗澡。
对于这个破烂不堪,连帘子都没有的澡堂,大家都很不习惯,尤其是女孩子,简直怨声载道,但今天实在太累了,不洗澡根本睡不了觉,只好抓紧时间去澡堂。
林素招呼季阮一起,季阮拒绝了:
“我想休息会儿,你先去吧。”
林素穿着拖鞋走了。
深春的暖风很舒服,凉快却不冷,季阮开着窗,趴在床尾,本想着等大家都洗完再去,这么一会儿,却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北欧的街头,冬天街道湿冷,连乞丐都躲进了桥洞,他彼时身无分文,因为不愿意被客人动手动脚,被酒吧开除,只好挨着店铺找招工信息,顺便蹭一蹭里面的空调。
可是店家们很懒,周末没有营业的商店,他冻得瑟瑟发抖,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要惨一些,前路大雾弥散,他怔怔望着前方,想:
这一切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也许是梦里的冬天天寒地冻,他像浸泡在冷水里,打了个哆嗦,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外面变天了,小雨让春夜的温度下降。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那个冬天找到了农场招工的信息,离开时,就是在这样一个春日的夜晚。
农场老伯提着玉米送给他,微笑着用英语跟他说:
“Go home。”
可惜他那时……已经没有家了。
回忆不带色彩,却带着温度,季阮很久没有梦到过曾经那些事了,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才把情绪从梦境里拔出来,算了算时间,大家洗澡应该洗得差不多了,他慢吞吞地起身,将毛巾甩到肩膀上,往浴室走。
路上果然遇到了回来的林素。
季阮问他:“浴室里还有人吗?”
林素道:“没有,我好像是最后一个。”
季阮点了点头。
浴室有隔板,不过只有半人高,没有帘子,他选了最里面的,把衣服放在外面的椅子上,屋里热气蒸腾,水流从他的鬓角淌下,缓慢地打湿他的眼睫和身体。
正洗着,门口传来脚步声,他听见声响,便瞥了眼。
一个人影拎着毛巾往浴室里走,似乎没看见他,迎着雾气,径直走到他背后的隔间,两人隔着一条过道,背对背洗澡。
季阮搓洗发水的手僵了僵。
如果眼睛没因为水雾认错的话,进来的人——
是陆执。
陆执也没想到会碰到季阮,他压着时间,甚至在房间里睡了一觉,才起来洗澡,结果还是遇到了。
但进来了又不能出去,季阮这些时日和他装不熟,几乎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陆执自尊心被前任碾了又碾,就算是个泥人也要生出三分火气。
好,为了现任撇清关系是吧,那我也来。
他就是这么想的,虽然幼稚但能出气,至少不会半夜醒来,气得磨牙。
拖延洗澡时间,自然也是为了减少碰面机会,开玩笑,谁要和前任一起洗澡。
艹,还是撞上了!陆执心里暗骂了一声,对着墙紧皱了下眉,整张脸满是郁气。
这地方不大,容纳两人却也显得格外空旷,只有水流声缓慢地摩擦着耳膜,他们之间一句话都没说。
然而当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其它感官就变得格外灵敏,隔间里传来的窸窣声响,就被陆执捕捉到了,他肌肉一僵,不声不语地站在水柱下,像一座石雕。
背对着他的那具洁白柔韧的身体,他太熟悉,熟悉到只听细微的声音,就能勾勒出轮廓,哪里盈润,哪个部位生着小痣,腕骨用几根手指可以圈紧……
像默片,从大脑最深层的地方挖出来,在心头循环播放。
最可笑的就是这点了,他现在还记着这些画面,想想就觉得讽刺。
他低头发狠地捋了捋头发,想让自己清醒些,但最终还是被记忆烫到了,头脑发热,背后的水声停了,他睁开眼,意识到季阮准备离开浴室。
终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他背对着他,叫了他的名字,咬着半截后槽牙,问出了那句在心里徘徊许久的话: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脚步声停下了。
陆执转头看向裹着浴巾的人影,离开水流之后有些冷,季阮头发滴着水,似乎瑟缩了一下,随后他侧身朝向他,用陆执看不明白地眼神看了他一眼,几分惊讶,最终归位平静和沉默。
“什么?”他问。
陆执蹙了蹙眉,不明所以,转念却了然。
是啊,跟前任哪里有话可说,原来分别的这些年,他连一声“对不起”都不值得。
算了。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