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闲一夜未眠,如今困劲儿泛上来,一沾枕头上下眼皮便胶着难分了。
“难为你一晚上偷鸡摸狗不着家”,任枫给他脱鞋,盖好被子,像儿时云闲哄他睡觉那样轻拍他的胸口,“睡吧,不用管我。”
云闲从鼻子挤出一声“嗯”,浑身松懈下来,头一歪睡过去,像支没骨芍药横陈着。
任枫在他床边轻轻坐下,听着他平缓的鼻息,莫名就觉得幸福。
他伸手将云闲的额发向后梳去,露出一张完整的睡颜——
白净的面皮上敷着孩子气的粉,额角、鼻梁、颧颊、耳轮,皆似含着柔光,润而不露。漆黑的眼睫合在颊上,蔷薇色的唇微启,纯情得一塌糊涂,哪哪都长在任枫心尖上。
只消这样看着,蓬勃的爱欲便不知疲倦地一浪接一浪涌来。
情深似海。
他目光下移,看云闲清晰的下颚和颈间鸟喙似的一点凸起。不论他这师兄长相性子如何,该有的都有,他并不曾有一时半刻将他当作女人看待。
尤其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大师兄对于小小的他来说是很高大且无所不能,需要仰望的。
他还记得云闲温柔有力的臂膀,小时候玩累了,常是趴在他肩头睡回去的,以前觉得这副肩膀像山一样宽,可安心了。
那自己怎么就成了断袖呢?
难得动脑筋的任枫陷入了沉思。
他自认生来无处不笔直,在任府时虽然小,但天然地亲近侍女姐姐,不喜小厮近身,长大后更是平等地讨厌除云闲之外的每一个臭男人。
任枫边想边拉过他的手放在掌中比了比。
云闲的手骨细肉嫩,捏着软,从前任枫总是牵住他一尾小指,如今却能轻易将他整只手包裹在掌中,绵绵的热意从掌心一路传到他心里。
随着年龄增长,一切仿佛倒转过来。如今换他低头看云闲,一伸手便能环过师兄瘦削的肩膀,用一些初级法术便能逗得师兄面红耳赤。
从前抬头仰望的师兄如今就躺在自己身下,任他予取予求。任枫口干舌燥,喉结徒劳地滚动,感觉自己像个沸腾的汤婆子。
他毫无间隙地插入云闲五指,摁在头顶,弯腰一寸寸靠近,将云闲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指尖从鼻梁滑落至唇珠,爱怜与凌虐欲并起,在湿润的唇上重重一揉,惹得云闲睡梦中下意识含了一下。
这一刹那血液喧嚣,骨骼激荡,心跳震耳欲聋。
指腹缓缓牵出一线银丝,他的绮念亦随之寸寸拔长,手一抖,断了,一如脑子里那根绷到极致的弦。
想弄脏他。
任枫分明想的是狠狠亲上去,像即将渴死的人那般疯狂汲取蜜液,教他这可怜可爱的师兄浑身颤抖地喘不上气,一塌糊涂。
可当他即将尝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滋味时,发现自己抖得撑不住身子,差点压着云闲。
他咽了口唾沫,将膝盖抵上床,重新曲起手肘俯下身,谁知发尾从背后滚落,绕颈先替他一亲芳泽。
他咬牙将碍事的头发捻开,云闲温软的鼻息拂在脸上,他像被迷了魂,哆嗦着凑近,一滴汗从鬓角火辣辣地滑至眼中。
任枫直起上身,眯起一只眼大口喘息,活似经过一场狩猎后,盯着猎物势在必得的雄狮。
罢了,至少先表明了心意,不教他这傻师兄稀里糊涂地失了初吻。
云闲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野兽吞食,连骨头缝里的肉渣都被嗦干净,挣扎着醒来,一片昏黑,只有烛台那一点柔光,床边一个黑影,教他心头一颤,疑心还在梦中。
“梦见什么了,出这么多汗。”任枫的声音听起来不真实,颊上传来轻柔的触感,是他在给他擦汗。
云闲这才发现身上湿透了,黏黏的不爽快,坐起身欲接过帕子,却不小心对上两点幽深的眼神,像蛰伏在暗处等着一击毙命的猎手,让他想到方才的乱梦,瞬间紧绷起来,“你......一直坐在这吗?”
“嗯。”任枫向前倾身,光影变幻,比常人更加浓密的睫毛茸茸地衬着两只莹莹的眸子从黑暗中浮现,温柔的目光春水似的向他流淌过来。
帕子往下滑进他颈窝,云闲敏感地躲了一下,而后欲盖弥彰地补了句“痒死了,还是我自己来”,而后接过帕子一本正经地擦拭自己。
头皮微痒,云闲抬眸,是任枫撩过他一缕发丝,放在鼻尖轻嗅,他这才发现他们已经靠得这样近了,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像眼见着蛛网似的裂缝在冰上蔓延。
“整个屋子里,包括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云闲皱眉闻了闻自己,并不觉得如何。
房间里的桂花香已经馥郁到了一种令人晕眩的地步,云闲整个人甜香醉人,如同桂树成精。
“师兄,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香,我还曾疑心你是花神下凡。每当你情绪起伏时是最香的,高兴时是栀子,害羞是茉莉,一紧张就会变成这样铺天盖地的桂馥。我无数次偷偷嗅着你身上的味道,但从前你还没香得这么厉害,如今......”
他眼珠一错不错地凝着他,吐出一句,“师兄,你熟透了。”
“咔嚓”一声冰层裂成无数碎片,预感成真。
云闲眉心一跳,“任枫,你放肆!”
云闲几乎从未对他说过重话,以至于这一句带着怒意的呵斥像个巴掌扇在任枫脸上,让他从醉酒一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双眸子立刻漫出委屈的水雾,“师兄......难道真心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
云闲偏过头,不去看他那令人心碎的神情,“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
任枫像个信徒跪在他身前,正如猎手向猎物俯首,睫毛在粉红的眼睑上扑闪,“我心悦师兄,与你是谁无关。
我自幼离开父母,是师兄将我一手带大,相伴度过无数个日夜。这样深的羁绊,这样好的人,情根就这样悄然埋下,待我回过神来,已经盘根错节地占据了我一整颗心,叫我日日想抱你,想亲你,想让你快活,照顾你一辈子。
师兄难道要剜我的心吗?”
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白电劈闪,云闲浑身上下每一缕毛发每一根骨骼都痉挛起来,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我......你我皆为男子,我并不好此道......”
他低头不敢看任枫,慌慌张张掀开被子起身,却被一股大力拽回床上,视野瞬间倒错,偏头一瞧,原是袖子死死压在任枫身下。
二人目光汇聚于这只广袖,云闲起身欲抽,便有剑光一闪,任枫红着脸削断这截袖子。
“师兄,如今你我是同道中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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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