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休 第7章 不休

温桐想不到，苏浟会就这样站在自己的眼前。

也想不到，苏浟根本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那天晚上，苏浟同张姨说完话，就径直返回了楼上，看都没有再看她。

温桐本想第二天再找机会和她解释，不料，一觉睡醒就听说她出差了。

“回南城了吗？”温桐问。

张姨摇摇头，“不太清楚，没有听小苏总说。”

温桐低垂下眼睛，“噢”了一声，捏紧勺子在酸奶麦片碗轻轻搅了搅。

她感受得出来，苏浟这次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半夜溜出去不说，连一个像样的理由也不愿意给。倘若她是苏浟，也会觉得离谱吧。

温桐叹了口气。

这些年，其实她几乎没有怎么见过苏浟生气。

一来，她情绪稳定，内核很强，几乎没有什么事能扰乱她的心神。二是，温桐读书期间确实算得上是乖小孩，不闹事不早恋，功课又很好。

苏浟在南城单独照看她的这些年，几乎没费过什么大的精力。特别是在她读大学以后。

算起来，这也是温桐第一次这样清楚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不佳。

不是对别人，而是对她。

……

一上车，徐秘书就火速察觉到了不对劲。

老板今天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害怕引火上身，一路上，他努力贯彻安静如鸡。

好几次，他回过头去想要汇报工作，但都没有找到一点机会。

后排，苏浟始终闭着双眼，沉默靠在车椅上。

直到第六次转过头。

“有话要说就直说。”苏浟掀起眼皮，眉宇间尽是不耐。

“小苏总，竞标的项目出结果了，有个文件需要您过目签字。”徐秘书立即递过文件。

苏浟接过来，翻了一页，顺便交代，“去永宜的时间改到周一下午，上午临时加一个会议，要求各个部门高层领导必须参加。”

“好的，小苏总，我这就安排。”

上午十点半，到达南城。

苏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办公室处理工作。

虽说先前安排了徐秘书暂且负责，但到底他没有拍板的能力。

很多事情还是要等她回来过目之后再敲定。

下午，一场线下会议一场线上跨国会议，忙完，就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她整理完手上的文件，刚准备点开邮件查阅，裴以茜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她知道苏浟回南城了，是特意打来电话约晚餐的。

“还没忙完？”裴以茜问。

苏浟往后靠了靠，单手摘下眼镜，“嗯，差不多了。”

“那成，你忙完就快过来，我有正经事儿要跟你商量。”裴以茜顿了一顿，又说，“对了，桐桐什么时候回来？去山上玩水避暑的事你跟她说了吗？”

“嗯说了，她有事要忙。”

“啊？不是放暑假了吗？”裴以茜有点不解，又有点可惜，“我本来还准备了礼物要给她的。”

“下次吧。”苏浟垂下眼，抬手捏了一下眉心。

“只能这样了。”裴以茜无奈开口，“那等她回来了我再去找她好了。”

挂断电话，苏浟点开微信，看了一眼信息列表。

一条新消息。

是一个小时前，苏亦漾发过来的，一条语音。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指尖一顿，正准备点开，视线忽然扫到了屏幕下方的一个聊天框。

头像是一张暗调的油画图，一个短发少女在低头闻嗅花香。

印象里，这个头像还是温桐第一次注册微信的时候，她帮忙挑选的。

温桐一用就是这么多年。

记得那个时候，是她高一的暑假。

苏亦漾玩滑板摔断了腿，在医院做了个手术后住院静养，为了方便两个孩子时常的聊天解闷，小姑苏扬破例同意了给她们买手机。

在这之前，她是不允许她们过多接触电子产品的，更别谈手机了。

就这样，打那以后温桐拥有了自己的手机和微信账号，在学校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给她发几条消息。

有时候是请她帮忙请假，有时候是问她什么回家，成绩单要签字。

……

苏浟顿了一顿，点开聊天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温桐放假的那一天。

再往上，是温桐生日。

苏浟随手翻了翻聊天记录，今年已经过去大半，到现在，也不过寥寥几次对话。

每一次也都很简短。

长久的沉默。

苏浟抬手，摁灭手机屏幕。

-

温桐一个人在老宅里待了两天，哪也没去，除了下楼吃饭，就是窝在琴房练琴。

钢琴是好几年前苏亦漾教她弹的，她是一个没什么音乐天赋的人，一直也练习得断断续续，所以，这几年下来，她的水平也只能算得上是比初学者好一些，勉强能打发时间。

周一早上，温桐拎了行李箱出门，提前两小时到达机场。

她只和苏奶奶说了是跟同学出门，其他人便也以为只是出去旅游，下车的时候，张姨反复叮嘱了她注意安全。

两个小时的飞机，到南城已是接近中午。

她先是回了南湾壹号放行李，然后才赶往永宜面试。

苏浟注重生活**和边界，苏奶奶回海城后，这边就没有再请住家阿姨和司机。

苏浟不在，来回都得靠打车。

半小时的路程，到达永宜附近的时候，出租车司机说不好停车，就给她放在了马路对面。

刚推开车门，脚底沾上地还没站稳，灰蒙了大半日的天，就忽然被一道闪电破开。

没有一点预告的，大颗的雨滴就瞬间浇头而下，空气里腾起泥土的腥味。

温桐立即把背包举到头顶，关上车门，一路小跑过正是绿灯的斑马线。

在前台出示邀约短信，登记完，温桐就被带上了二楼，稍作等待。

坐在会议室里，温桐对着手机屏幕再三整理了一下头发，又小心把背包上雨水擦干，拿出打印好的简历放在桌上。

她原以为要等待一段时间，没想到，没多久身侧会议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你是温桐吗？”

一个穿着黑色套裙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端了两个纸杯。

“是的。”温桐点了一下头，拉开椅子，就准备要站起身来，女人忙握着杯子抬了一下手。

“不用不用，你坐。”

她走过来，弯腰将两个纸杯小心置放在桌面上，又往温桐面前推过一杯。

“公司空调温度开得有点低，喝杯温水会好一点。”

“谢谢。”温桐接过，用掌心握住杯壁。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上次和你通过电话的崔经理，崔雁。”

女人说话时声音有些哑，虽然笑着，但不难看出眼底的疲惫，明显没有上次精神气好。

“这次的面试官是我们的副总，她现在正在开会，麻烦你再稍微等待一下，应该马上就能过来了。”

“好的，没关系。”温桐说。

重要的会议不能随便暂停，这很正常，她也完全可以理解。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十多分钟，杯子里的温水也彻底凉下来。

温桐已经反复翻看了几遍自己的简历，连上面复制来的两行自我评价，她也一个字不落，看得滚瓜烂熟。

就在她站起身，想出门问问的时候，走廊上忽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急匆匆的，还混杂着多人说话的声音。

应该是会议结束了。

温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站直身体。

“冯总——”

崔经理的衣角从半掩的门边掠过，快步走向走廊另一头。

“面试的女生已经到了，正在小会议室里等。”

“面试？”那头的女声明显愣了一下，问，“我不是让蒋睿通知你先取消之后再找时间了吗？蒋睿，你没有通知？”

“冯总，崔经理把我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人上午又请了假，我实在没有办法。”男人说，“我本来想下午等她来了再通知，但又一直开会到现在……”

冯总默了一瞬，收回视线，看向崔雁。

“崔经理，你是什么情况？”

“不是……冯总，我……”

“好了，晚点再来跟我解释。”冯总皱起眉头，摆了一下手，“现在去整理会议室，把面试的实习生打发走，大人物马上到。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今天要是敢给我闹出幺蛾子，那明天就不用来了，都给我走人！”

……

崔雁回到会议室的时候，温桐站在座位旁，刚好拿起背包。

“温同学，不好意思。”崔雁走进来，眼底红红的，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今天的面试取消了，我们冯总临时有事，真的非常抱歉。”

温桐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刚刚的事情，她在门内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也清楚大概是有内部矛盾，不能完全去怪崔经理什么。

只是她大概率不会再考虑这家公司了。

温桐轻呼出一口气，低头收好简历，拉上背包拉链。

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女生抱了一堆文件杂物要进门，温桐下意识侧过身避让，肩膀撞上门框。

“对不起对不起。”女生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手上没摞稳的文件也在这一刻一并倾倒了下来，散了一地。

“抱歉抱歉，没有砸到你吧。”

“没事。”温桐揉了一下肩膀，刚准备弯腰要帮她捡，就见女生探出头去，有些焦急地对着会议室喊了一声。

“经理，苏氏集团的苏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