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写告别诗 第6章 百口莫辨

秦臻把车停在楼下时，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

北城的初秋，早晚温差很大。

她关好车门，快速往楼里走，别被身后的鸣笛声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看过去，因为只有路灯，光线有些暗，看不清来人。

刚想转身往里走，就听见背后喊了声，“姐姐，别着急走啊。”

秦臻怔了下，声音明显是陆寒宇的，回头时，他人已经来到跟前，手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往她手里塞，“送你的。”

她推回去，“我不要......”后退了两步，“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陆寒宇笑笑，“我去医院问的啊。”

她皱眉，“你去医院了？陆寒宇，你要干吗？”

“别紧张啊，我不干嘛，我在追你你看不出来吗？”

秦臻强压着怒火，叹口气，“我在说一遍，我不仅不喜欢你，我还很讨厌你，你再骚挠我，我就……给你哥打电话。”

陆寒宇哼笑一声，“我说他为什么让我离你远点，原来你去找他了……”他顿了顿，突然觉得秦臻的行为很有趣，“姐姐你几岁了，还找家长？”

秦臻不理他，躲开，径直往楼里走，陆寒宇直接跟上去，堵在她身前。

“你让不让开？”

秦她说着拿出手机，想给陆寒呈打电话，刚找出电话号码，陆寒宇就把手机拿走了。

“手机还我？”

陆寒宇把花塞到她怀里，“你收下我就走。”

秦臻无奈，只好把花收下，“手机还我。”

陆寒宇没还，而是在上面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我电话。”

她兀自叹气，只想让他赶紧离开，忍着没说话。

陆寒宇开车走后，秦臻径直走向小去楼下的垃圾桶，把手里的一整束花都扔了进去。

回家后，她越想越气，今天是送到家里，明天要是送到医院去怎么办。

这样下去，陆寒宇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秦臻坐在书桌前，论文都写不下去了，她拿出手机给冯雪打过去，问她怎么办。

那边沉吟了一会，“他不管是送花，还是用其他方式追求你，只要不违法，警察也管不了他啊。”

秦臻叹气，“我怕他去医院找我……冯大律师，你那么聪明，快帮我想想办法？”

“你上次不是去找他哥了吗？没用？”

秦臻：“看来是这样的。”

冯雪叹气，“也是，除非他哥自己喜欢你，否则没有道理整天看着弟弟，不让她追女人啊。”

她顿了顿，“不然你就跟陆寒呈说……”

冯雪说着笑起来，秦臻着急，“什么？你快说啊？”

“说你喜欢的是陆寒呈。”

秦臻怔了下，“我都愁死了，你还开我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冯雪突然一本正经起来，“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最简单，最经济的办法了，你好好想想…...”

“我想什么呀，”秦臻果断否定，“我可不想把这件事搞得那么复杂，如果我那么说了，陆寒宇再去问他哥，那我直接社死，太尴尬了。”

冯雪接着道，“我上次帮你调查陆寒宇的时候顺便查了一下陆寒呈，你说他今年也30岁了，不结婚不谈恋爱就算了，怎么连一点情史和花边新闻都没有啊，这也太不正常。”

她顿了顿，“你说他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或者不喜欢女人啊，难道是我没查到……”

“你就别八卦了，明明说的是陆寒宇，为什么扯到陆寒呈身上去了,”秦臻叹口气，“现在被他搞得心烦意乱的，论文都写不下去了。”

冯雪接着帮她分析，“想陆寒宇这种人，估计也就是三分钟热度，你别理他，说不定他自己就放弃了。”

秦臻想想，也是，像陆寒宇这种人，最缺少的可能就是耐心了。

她“嗯”一声，“但愿如此吧。”

-

翌日，秦臻刚进办公室，就看见几个同事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在谈论着什么。

她走近了才发现，办公桌上放了一束超大的玫瑰花，粉色的，很大，大到几乎占据了两个办公桌。

怕什么，来什么，她不用想便知，这花是陆寒宇送的。

当下，她脑子嗡地一声，花都已经送到办公室了，下一步，他还想干什么。

梁护士长看见秦臻进来，喊道：“我们女主角来了。”说着把有些懵懵的秦臻拉近了些，“整整520朵玫瑰，秦医生，这到底谁送的？”

另一个女医生在旁边感叹，“我天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玫瑰花，这得花多少钱啊？”

秦臻这才意识到卡片上是没有署名的，试探的问了句，“是给我的？”

梁护士长，“是啊，”卡片拿过来，递到她面前，“这不，你的名字。”

她看了眼，卡片上明晃晃的写着自己的名字，属名是“爱你的宇”。

秦臻顿是觉得心底泛起一阵恶心，迅速把卡片撕了，扔进了垃圾桶。

此刻，她觉得又尴尬，又无语，只好强行安慰自己，再忍忍，再忍忍他就放弃了。

“谁送的啊？”

她一时语塞，“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顿了顿，喊了下正在走廊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阿姨，您帮我把这束花扔了吧。”

梁护士长忙道，“别扔啊，这么漂亮的花，扔了多可惜，这样…..我们把它拆了，分到每个病房去，不能浪费啊。”

秦臻点头，“行，你们看着处理吧。”

“你真不知道啊？”

大家散了后，许欣宁问她。

“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是哪天借你外套的那个呢？”顿了顿，“这人谁啊，爱你的宇，难道是……明星？”

“顶流男明星和美女医生？”许欣宁越说越离谱，秦臻马上阻止，“越说越离谱了，我看你也别当护士了，明天改行当编剧吧。”

“好奇嘛。”

秦臻拿上听诊器和病历本，推着许欣宁，“别八卦了，查房去。”

-

周末这天，心外的同事们一起聚餐，给魏然接风。

地点定在一家很知名的烤肉店，除去留下值班的医生，一共去了六个人。

魏然边帮大家烤肉边道，“说好了，今天我请客。”

唐医生：“给你接风怎么能让你请呢，老规矩。”

之前聚餐都是AA的，这次是给魏然接风，让他请客自然不合适。

魏然笑笑，“说好了我请，都别争了。”

梁护士长接着道：“魏医生不差钱，咱也别争了，下次再老规矩吧。”

魏然家境很好，父母都是外企高管，光是在北城核心地段，就有好几套房子，在国外也有很多房产。

可以说，魏然算是个家境殷实的富二代。

唐医生今年四十岁，老婆刚生了二胎，过上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生活。

他感叹，“我这还为每个月几千款的房贷发愁呢，小魏光收房租一个月都能收几万吧？”

孔医生附和，“哎呀，这人比人，得气死。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我们还是每个月拿死工资的打工人。”

魏然笑笑，“孔姐，说得好像我不是打工人一样。”

孔医生：“那能一样吗？你这是热爱…...我要是你，早辞职躺平了。”

大家边吃小聊天，说说笑笑的，成年人聊天，话题永远绕不开房子，车子，和孩子。

秦臻听着，插不上话，但她并不反感。

梁护士长感叹，“将来谁要能嫁给魏医生，那可是真的享福了，婚房都有好几套。”

她顿了顿，看魏然，“这次回北城应该不能再走了吧？”

魏然点头，“不走了。”

唐医生：“小魏这次回来，就等着升职吧，院里估计把你往心外主任方向培养的。”

魏然忙道：“我去医疗支援真不是为了升职，再说沈主任沈主任年纪也不大，这话您可被在院里说啊。”

唐医生笑笑，“知道了，我不说，这不都是自己人嘛。”

梁护士长：“这我替小魏说句话，他真不是为了升职，”说着感叹了句，“这么帅又这么善良的男孩子去哪里找啊，要是年轻10岁，姐肯定追你。”

这说说出来，逗得大家哄笑起来。

梁护士长笑了一会，接着问魏然，“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姐帮你介绍。”

孔医生瞥她一眼，“喜欢什么样的？这还用问吗。”她说着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秦臻。

大家会意，都朝秦臻看过去，唐医生比较迟钝，“呦，发什么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你们……”

秦臻有些尴尬，忙道，“孔医生，您就别开我跟师哥的玩笑了。”

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是妈妈苏微打来的。

刚接起来，电话那头就没好气地道：“你赶紧回来一趟。”

“妈什么事啊，我跟同事聚餐呢。”

那边直接喊道：“回来，马上。”说完就挂了电话。

-

秦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开车回了家。

一路上心里都很忐忑，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微平时自己住的房子，两室一厅的老小区，没有电梯。

她把车停在楼下，就慌慌张张地往楼上跑。

刚进门，气还没喘匀，就听见熟悉的哭声从客厅传来。

秦婉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趴在妈妈苏微身上哭。

她皱眉：“怎么了？”

苏微看秦臻进来，一脸的怒意，“臻臻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秦臻走近，皱眉，“妈我做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收婉婉男朋友的玫瑰花，你给我说清楚，这照片到底怎么回事？”

苏微说着，把手机放到茶几上。

秦臻怔了下，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眼，正是那天在宿舍楼下，她手里捧着花，而陆寒宇就站在她对面。

她瞥了还哭个不停的秦婉婉一眼，原来那天，她就在附近，看见了这一幕，还拍了照片。

“婉婉，这照片你拍的？”

秦婉婉起身，“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劝我跟陆寒宇分手，说他是渣男，私生活混乱，会害了我，结果你呢？”

她哼笑一声，“背着我跟他接触，收她玫瑰花，秦臻，你这么这么心机啊，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你还要不要脸。”

秦臻听着，气得手都在抖，她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这照片既然是你拍的，说明你当时就在现场，你没看到陆寒宇走了之后，我就把花扔到垃圾桶了吗？”

秦婉婉擦了擦眼泪，“我没看到，我只知道我男朋友现在在给你送花。”

苏微：“婉婉，之前不是说分手了吗，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我都挺糊涂了。”

“是。”

“不是。”

秦臻跟秦婉婉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妈，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寒宇是不会跟我分手的，是她抢了我的男朋友。”

苏微看着秦臻，“你说，你到底做什么了，他们好好的，为什么分手？”

她叹口气，“我再说一遍，他们分手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根本不喜欢陆寒宇，给我送花是他单方面的行为，那天在楼下，他说如果我不收，明天就去医院送，我能怎么办？”

顿了顿，“而且他走了之后，我就把花扔进垃圾桶了。”

秦婉婉哼了一声，“别说我没看到，就算是你真的扔了又怎么样，他给你送花就不是事实了嘛。”

她说着又哭起来，“他是我男朋友，你知道我多喜欢他，你为什么要去招惹他，如果你不去他面前晃悠，他连认识都不会认识你。”

“对，是我错了，我就不应该管你，你怀孕打胎的事妈知道吗？”

“妈知道。”

秦臻怔了下，没想到秦婉婉竟然什么都说了，她也惊讶，为什么妈妈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还会这么质问她。

她想，从秦婉婉自己嘴里边说出来，当然是怎么轻描淡写怎么说了。

“妈，那你知道那个陆寒宇是什么人吗？他那些…...”

秦婉婉打断她，“你不要转移话题，他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吗？交过几个女朋友怎么了，就得判死刑了吗？”

“臻臻，”苏微开口，“婉婉说得有道理，不能因为他交过几个女朋友就说人家人品有问题啊，怀孕是不应该，但凡是都有个意外……”

秦臻无语，“妈，你管怀孕打胎叫意外，这叫不负责任。”

“那你也不应该抢妹妹的男朋友。”

“妈，我说了，我没有。”

秦臻又急又气，百口莫辩。

苏微不依不饶，“你秦叔叔生前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我那时候一个人带着你，最艰难的时候，是你秦叔叔收留我们，掏心掏肺的对我们好，每天下班那么累了，还辅导你功课，检查你的作业，这些你不能忘了啊……”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些从小到大，秦臻听了几百遍的话。

“没错，”秦臻站起身，终于忍不住了，“秦叔叔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但是这么多年，我对秦婉婉怎么样，她学音乐需要的钱多，我喜欢的东西从来不敢买，寒暑假去打工，作家教，所以的钱都攒下来给她，从小到大，秦婉婉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比我好，我们已经够对得起秦叔叔的了，我问心无愧。”

“对，你一向都是哥好姐姐，好榜样，但这件事，你做错了，不管婉婉跟那个男孩到底分没分手，你作为姐姐，都不应该介入……”

秦臻无语，不想再跟苏微说什么了，觉得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妈，秦婉婉已经被你惯坏了，你这么做不是对她好，而是害了她。”秦臻顿了顿，“以后我不会再给她管她了，我就当没有这个妹妹……”

秦臻话音刚落，苏微的巴掌就打到了她脸上。

很重，很疼，打得她半天没缓过劲来。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真的白养你了，你给我滚。”

秦臻抬手捂在脸上，眼泪刷地一下流出来，相比于心里的痛，脸上的疼已经不算什么了。

此刻，愤懑，无奈，失望，痛心，所有的情绪，汇成一把利剑，扎在她心上，扎得她的心流出血来，然后淹没到胸口。

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