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混沌一片,沉重的愧疚压的人不能呼吸。
手上沾满了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纹路沁在地上,简单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山的,脚步像是被灌了铅一般重,缓慢的前行者,落在泥土上的重量却很轻。
月亮消失在乌云里面,四周的树木都是暗绿色的,好像有无数猩红双目在暗藏在树叶之中,盯着自己无路可逃。
山腰上的别墅不知道什么时候,燃烧起来了熊熊烈火中,许多人也好像在逃跑,又像是在跳着怪异的舞蹈,一切的呜咽哀鸣声,似真似幻,似远似近。
有几团火焰从别墅里逃了出来,在简单行这个方向可以看出来,是人形的火焰,有手有脚的火焰。
眼睛里被无形的手蒙了一层雾,迷迷幻幻之间,有声音指引着他向那团火焰中冲去,神圣的光会洗刷所有的一切,你一生的罪恶都将会得到永远的解脱。
失魂落魄的蹒跚前行,眼中的清醒和理智逐渐消失,在他灵魂即将要坠落失去控制的前一秒,路边一块石头将他绊倒。
控制人体平衡的器官右小脑却没有做出正常的调整,简单行无法平稳住身形,跌倒在地顺着山体一路滚了下去。
杂草碎石割破了身上的衣料,一阵阵天旋地转,世界雾蒙蒙的失去了色彩。
……
再次睁开眼睛,简单行的身前是白茫茫的刺眼一片,头被白色的绷带包裹着,疼得厉害。
“医生,医生,六号房的病人醒了。”换药水瓶的小护士,正好目睹了病人转醒的一幕。
安静的单人病房瞬间热闹了起来,接连好几个医生过来检查身体,询问情况。
对于春游时发生的事情,也有不少人想问问看,但是原本对答如流的简单行,却在这件事情上处于懵懂状态。
他谈及其他的往事记得清清楚楚,脑袋里对于春游事件的记忆片段却是空白,一问三不知。
甚至会感到奇怪,明明昨天是3月3号,为什么醒来却是3月13号?难道因为3月3号的晚上自己打了一通宵的游戏,才昏迷了十天?
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疯狂的去打游戏呢?还是一个通宵?
记忆里他好像经常是这样混乱的作息时间,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曾经真正的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疯狂的热爱游戏。
难道这是人格分裂,自己有第二人格?
医院的贵宾接待室里,主治医生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用分外礼貌的声音缓缓开口。
“病人这样也是正常现象,两位先安心。”
“发生那种级别的惨重车祸,虽然成功与死神失之交臂,但精神上肯定受到了不少刺激,才会有选择性的失忆。”
“选择性失忆就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大脑主动选择一些记忆片段消失,遗忘一些自己不愿意记起,想要逃避的人或事,导致当事人都不知道这段记忆真实存在过。”
“这是人类大脑对人类的自我保护,避免过分伤心导致崩溃。”
“医生,那这段记忆的缺失对生活的影响大不大呀?”满身珠光宝气的女人急切的追问。
“这种情况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并不大,两位也不必太过担心。”
“小少爷身体上受的是轻伤,并不严重,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就能好。”主治医生擦擦额头上的汗,顶着压力开口道。
“那我就放心了。下午在f国还有一场商务会谈我必须得出席,这段时间应该都会待在f国,我们夫妻俩平时比较忙,麻烦医生了。”
说完,男人的助理将信封递了上去,信封的厚度十分可人,想必里面装了不少的红票子。
“不麻烦,不麻烦,两位请忙。” 主治医生点头哈腰的将人送了出去,回到办公室之后还在忍不住的紧张。
他倒不是稀罕信封里的钱,只是刚刚那一对夫妻气势骇人,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听说还是医院的大股东之一,自己这个小蝼蚁得罪不起呀。
医院四楼的一扇蓝色玻璃窗前,穿着病号服的简单行,目送着自称是自己父母的那对夫妻坐上一辆低调又奢华的黑色轿车。
人坐上车走远了,心里也没有感到多少年涟漪。挺奇怪的,这两个人在自己的记忆里存在了那么多年,为什么现在又感到极为陌生。
“宿主,宿主,你终于醒了,还有20秒,你再不选择,程序就默认你要留下来了。”
谁在说话?猛的反后,简单行有些慌张的向四周看去。
“留下来可就是一辈子,到时候还得在系统情感消除,挺难受的,不如现在选择离开。”
怎么回事?这个声音怎么好像是从自己脑袋里传来的!是幻觉吗?!
“宿主你倒是快点做出选择呀,再不选择就来不及了,会要永远停留在这个世界的,你不想回原世界吗?”
“你是什么东西,别装神弄鬼,有种出来。”简单行尝试过努力不去想,但是那个声音还是晃若响在脑海一般清清楚楚。
“我是谁?我当然就是你的系统呀!”
“我是带你穿越各种鬼怪世界做任务的系统,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不走。”什么鬼东西?简单行的回答异常坚定。
“为什么呀?”眼见着选择时限快到期,系统急得热锅上的蚂蚁跳脚。
简单行不明所以,皱着眉神情认真道:“我怕鬼呀,我肯定不会去鬼怪世界做任务的,你去找别人吧。”
“我在这里挺好的,为什么要和你去别的世界受苦。”
系统:“……”哑口无言怎么破?
“好的,祝你生活愉快!”说完这句话,20秒的倒计时已经过去,系统如同每一个电话客服般与宿主挂断了。
宿主现在失忆了,连带着原世界的记忆也失去了。
没有了牵挂,自己再如何去劝也没有用,干脆让他在这里呆一个世界吧,反正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那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脑海中消失掉了,世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简单行感觉身上有些冷,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雨,小小的雨滴拍打在蓝色的玻璃上,天空猛然响起一道惊雷,声音洪亮,就宛如在山中别墅里听见的那一道雷声。
别墅?为什么自己会想起别墅?睁开的桃花眼写着迷茫,简单行翻遍以往的记忆,回想起自己家庭富裕,小时候住在别墅里。
这样一来,自己想到别墅好像也不奇怪。驱散心中的烦躁,简单行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地方新闻,主持人咬字清晰,语气和缓,加上那时不时的背景音乐,房间里的气氛比刚刚减少了几分压抑。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
“近日h省一辆大巴车行驶途中遭遇山体滑坡导致车辆坠毁,经有关部门核实大巴车春游的学生加上司机,一共有28名。”
“现在二十七人搜救完毕,二十六人无生命体征确定死亡,一人受伤正在接受治疗,一人失踪。”
听到失踪两个字,简单行的心无端的揪起。
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视屏幕,心底有个声音不停的几乎是小心翼翼的祈祷,也许他还活着,只是失踪了。
“失踪者是一名女学生,名叫孙依洁,今年18岁,警方在河边发现了她的鞋子,现在正在全力搜救中。”
“正是青春活力的年龄,却永远的离开了人世,不免让人唏嘘,在此也提醒广大的……”
后面的话,简单行已经听不清了,目光触及电视里那一张张现场拍摄的照片,熟悉的场景刺激着人的大脑神经。
大巴车,别墅,山岭,碎石,雷声...
脑海中一些片段飞速的闪过又消失,曾经目睹的景色人物一帧帧的极速闪过,分散着冲击脑海,却无法连成一段具体的影像。
最终的画面定格在一个的少年身上,奔跑着过去却只看到一片洁白的虚无。
有一个少年身影站在远处,他知道很重要,睁大眼睛却始终看不清面容。
难受的抱住脑袋,简单行头疼欲裂,甚至忍不住去撞墙,他死死的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直至嘴唇破裂出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电视上新闻结束之后,又开始播放其另外的内容,彩色的大屏电视机,说着夸张台词的男明星女明星。
“叮咚。”手机上有一条班主任的来电信息。
* * *
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好像是要找一个人。
天空的乌云越聚越多,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下,给本就灰暗的世界铺上一层更加朦胧的暗色,空气里弥漫着家属哀恸的哭声。
事故学校负了主要责任,保险公司也付出了相应的理赔。
因为死者都是同一个地点,同一辆车,同一个班级,家属们商议之后,聚在一起在同一天举办了葬礼。
黑色的大伞下,身形消瘦的俊美青年穿着得体的西装,手捧白色鲜花,独立在茫茫细雨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前往的目的地,只有他一个人傻傻的站着,不知道在等谁。
班主任发来的信息只告诉了他葬礼的地点时间,其余的再也没有了。
你究竟是谁?又究竟在哪里?一个名字在口中要脱出,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举目望去每一张墓碑上的面孔都相似,每一张面孔都又不是。好像世界将他的存在剥夺了,连死亡都不配拥有。
反复告诉自己,那个人还活着,活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愧疚感却再次如海上潮水般袭来,心中的恐慌越来越深厚。
从草地旁的山岗处吹来一阵强劲的晚风,黑色的雨伞被风吹倒在地上,简单行苍白清俊的面孔暴露在雨水中,因为住院而削廋下来的身体此时更显单薄。
雨滴噼里啪啦的淋头砸下,像鞭子抽在人身上似的,简单行最终还是承受得蹲下来,如同每一个失去亲人的家属,抱着头崩溃大哭。
泪水和雨水混为一体,沁入草地。
万物好像都在大雨的冲刷下沉寂,每块墓碑上都响起亡魂无声的呜咽声。
左侧响起男士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天头上伸过来一把雨伞,没有雨水继续劈在他的背脊上。
简单行抽咽着抬起头,精致的眼角泛红,素来坚毅的双眸现在还微微颤动着泪光,俊俏的脸颊上还留着几道泪痕。
“宝宝,原来还是个爱哭鬼。”
朦胧的泪光里,男人的声音磁性低沉,但令他欢喜的是那仿佛印在了灵魂深处的耳熟。
起身冲过去紧紧的将人抱住,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在内心涌动,大悲大喜之下简单行几乎失语,
抱住爱人劲瘦腰肢,感受到怀中身躯的抽泣颤抖,苏殷心像吃了蜜糖一般的甜,低垂的眼眸里是深沉的爱意。
对不起,这一次不会让你再和我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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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