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如初的悄悄 第56章 自缚·食果

二十分钟后，昌祺进了谛闻的大门，一楼的保卫人员都认识他，并没有拦他。

“舅舅！”

他一眼看到了正要外出的闻瑭，立刻跑到他身边。

闻瑭摸摸他的头：“怎么跑这儿来啦？”

昌祺仰着头跟他汇报：“舅舅，有人跟踪我。”

闻瑭有些不明白，又跟他确认：“有人跟踪你？”

昌祺点头，然后指着大门外：“那个人一直跟着我到这儿，你待会儿抓住他可要好好教训他。”

闻瑭确认了他没有在开玩笑，神色立刻紧张，牵着他走出大门。

昌祺站在大门中央四处张望，看到了那个躲在远处假装打手机的人。

“就是他！”

那男人见昌祺指着自己撒腿就跑，闻瑭立即叫安保去追。

他们很快就跑远啦，闻瑭取消了之后的安排，带着昌祺回到办公室。

“吓着没？”

昌祺呵呵笑，似乎根本不把这当回事儿。

“他绝对抓不住我的，有什么好怕的。”

这幅自信的模样令闻瑭很欣慰。

“跟着辛勐函不光胆子变大啦，还懂谋略啦。”

昌祺很自信：“这也不算什么，不过我比爸爸还差得远呢。”

这话闻瑭听着很舒服，也没有对他的称呼露出不满。这个充满志气的小家伙，还真是有点儿辛熠身上的那股劲儿。

可一想到那个跟踪昌祺的人，他的脸色再度凝重。又仔细问了他一遍，听他说出不久前被郁毓拦下的那次意外，他才明白这两回都不是意外。

有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昌祺。

…………

天快黑的时候，昌辞来到了陶岸山的别墅。这是闻瑭的另一个住处，她和闻璁都很少来。

闻瑭把今天的事告诉她，她后知后觉的意外难平，虽然很诧异，却也没说什么。

昌祺看出她的不对劲：“老妈，我现在好好的，而且我很聪明的，别人伤不到我。”

昌辞看着没什么精力，揉了揉他的脑袋。

“知道。”

昌祺就是觉得她有些不正常，皱着眉一直看着她……

闻瑭扳过他的小身子。

“她也是被吓到啦，你先去睡吧，我帮你开导开导她。”

昌祺很担心的走进她，然后搂住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妈，我去睡觉啦。”

昌辞看了他一眼：“去吧。”

昌祺乖乖上楼，走了半截楼梯又回头张望昌辞，可她并没有看自己……

闻瑭确认昌祺进了房间，才和昌辞说出实情。

“是郑沫的人做的，她今天在医院自杀啦。”

昌辞脸色更难看：“她恨我害了泠桀。”

闻瑭皱眉摇头：“他自掘坟墓，不值得同情。”

昌辞知道他对恶人的深恶痛绝，尤其一个是陆泠桀，一个是章时珩。

“哥，别为我们担心啦，那些坏人已经得到处罚啦。”

闻瑭收起身上的戾气，又添了担心。

“我怕她的目标不只是昌祺，万一还有别的安排，可就是埋了颗定时炸弹。”

昌辞并没有这些猜测：“你想多啦，她都已经死啦，这只能是她最后一个手段啦。”

闻瑭也没有头绪，就不再纠结于这种推测，他现在更担心昌辞的萎靡不振。

“辛勐函为难你啦？”

昌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辛勐函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却已经把她折磨成了这样……

“如果他实在介意，我可以解释。”

昌辞意外于他的想法。

“我不希望你无助到这种地步，真到了我出面替你澄清的时候，恐怕他对你的感情也所剩无几啦。”

昌辞悲哀无尽。

“如果真的对我有感情，怎么会消失……”

闻瑭听出了她话中意，突然发急：“如果我的存在是你们的阻碍，我可以永远离开你的生活。”

这是他这一生最无奈的话，昌辞突然发觉自己说了什么。

“哥，我没有怪你……”

“别说啦！”

他拿起一旁的西装：“我先出去，你在这儿好好想想。”

大门处传来响声，他已经离开。昌辞被懊悔包围，在空无一人的房间蜷缩在沙发里。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啦，昌辞趴在床上仍没有睡着。鼻息间都是闻瑭的味道，今晚却无法助眠。

楼下渐渐响起了动静，她迷糊的眨了几下眼皮，就下床跑到床边，是闻瑭的车。

他正被一个长发女人扶下车，昌辞不自知的抓紧了窗框，却见那个女人转身回到车上，她才放松下来……

转身跑下楼，鞋也顾不得穿。

“昌辞？”

休晏看到她在这儿有些意外。

“他怎么啦？”

昌辞大步走到他身边。

“哦，董事长喝多了，我先把他扶回房。”

昌辞愧疚低眸，自己又给他带来这么大的苦恼……

休晏把他送进卧室就走啦，诺大的房间经过短暂的喧闹恢复了宁静。

昌辞坐在床边，呆呆留恋着他的脸，伸出手轻轻抚上，这些年原来他也老啦，可是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她一点都不觉得满足，反而一心想拥有的更彻底……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狂热源自何处，由何而生。

贪婪了很久，她轻声走进浴室拧了块湿毛巾。

月盘被蒙上了迷雾，恍惚中，她听到一声呢喃。

“你真的懂事儿啦。”

昌辞看他眼神迷离，但不散乱，看来醉的并不严重。

“难得懂事一回，可不要因为你的宿醉给忘啦。”

“怎么能忘呢。”

话似梦语。

“当年那颗小种子已经在我心里根深蒂固，摘不掉的。”

昌辞突然泛酸，握着他的手停下了动作，默默平复自己的心情……

“哥，你总记得那时候的情境，我都快忘啦。”

“忘不掉……那时候还年轻，根本经不住研究失败的打击。愤怒被闷热的黄昏放大，找不到发泄口，根本没精力顾及你的调皮……居然爬上那么高的树引起我的注意。”

沧桑的声音让昌辞眼前隐隐浮现血红阳光，那个异常闷热的傍晚。

闻瑭的神情从迷离变得慌乱。

“满地的血……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小的身体怎么能流出那么多血……极度恐惧从此扎进我心里，再也丢不掉……”

昌辞笑着落泪：“你对我好，都是为了消除你的恐惧，却让我头脑不清……”

闻瑭的眼睛一瞬明朗：“你越陷越深，都是我的错。”

他突然的冷漠清醒刺疼了昌辞，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还能这么无情的和自己一刀两断。

夜深清凉，屋里的冷气太过强烈，寒气正在袭入肤骨……

——————————————————————————————————————————

黑夜淡化远去，闻瑭醒来的很不舒服。

他皱眉坐起来缓解了半分钟，才有精神抬头，却发现了在被子外睡着的小人儿。

他轻轻揭开被子，想把她抱进被窝里睡，却被手下的冰凉吓到。

“昌辞！”

昌辞没有任何反应，他赶紧拿起电话叫来私人医生，然后把昌辞抱进浴室放入浴缸，用热水帮她回温……

……

昌辞的精神恢复了一些，却发起了烧。

她围着毛毯坐在床上，呆呆愣神，直到闻瑭把热水递到她手里。

“我可真是命苦，就让你伺候了一晚这就还回去啦。”

昌辞懵懵的抬起头：“我不想吃药。”

闻瑭温柔的告诉她：“不用吃药，多喝点儿热水驱驱寒。”

昌辞接过水杯。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医生说你有点儿营养不良。”

昌辞双手握着水杯：“哥，昨晚你和谁喝的酒？”

闻瑭回忆着昨夜：“自己喝闷酒，哪儿有别人。”

“可我看见一个女人扶你下车，很熟悉……”

昌辞回忆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和身形……难得的一回，她对闻瑭身边的女人疑惑多过妒恨。

可这份疑惑却让她错过了闻瑭所有的思索和艰难。

“他是我的妻子。”

昌辞惊的直接掉了手里的水杯。

“你干什么！”

闻瑭把她抱起，脱离那块吸满热水的毛毯。

昌辞突然抱住他痛哭起来……

闻瑭摸摸她的头，让她这一回哭出所有的难过……

…………

闻瑭把昌辞送回家，昌辞走下车，模样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哥，我现在最清醒。”

她冷静的让闻瑭感到陌生，甚至害怕。

“应该是十岁之后，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事儿。你在外处尊居显，声震寰宇，唯独对我百般宠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闻瑭的脸色再没有轻松下来，他要是能更重视这段感情，就不会让昌辞面对现在的一切……

“我以为凭着你对我的好，加上我的坚持，你不会那么狠心……从没想过收敛的我，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她的笑容变得狰狞，是被悲伤撕裂的伤痕。

“我总是怨你花心，直到昨晚我才明白，我们两个的感情从来都不是一种，跟别人无关。”

她第一次以一个女人的心态和他诉说自己的感情，让闻瑭几乎不能控制。

“从前我不肯面对，现在不得不面对啦。”她眼中满是伤痛，“其实我特别恨你对我的好，但是感激又胜过那些恨。你和闻璁补偿了我所有缺失的爱，没有你们，就是另一个我啦。”

闻瑭再也看不见她眼里的狂热，按耐住心里的痛苦，给她最好的宽慰。

“你已经找到真正的爱人，好好珍惜他吧，你会发现的，他比我更重要。”

昌辞绝望点头，慢慢依靠在他怀里：“妈妈说，爱一个人到极致的时候，心里不会容得下另一个人，可我好像是个例外……”

好多年啦，闻瑭都没有过这种心疼的感觉，搂着怀里的可怜人：“你会慢慢长大的。”

然后松开她，转身上车……

昌辞望着渐渐空荡的马路，擦掉眼角的泪水，她又要忍痛放弃他一回……

孤独的转身往前走，远处的家却在晨光的热烈下散发出冷入骨髓的冰寒。

一夜的冷气都没让她身体僵冻，辛勐函那双戾眸却做到啦。

他站在二楼的阳台，俯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这些天的怀疑、愧疚、愤怒全部涌上心间。

双手的力气几乎要将栏杆拧断，昌辞在他的怒火中已然烧为灰烬，心脏的温度落至冰点，他转身消失在楼上。

昌辞站立在原地没有勇气移动一步，看着辛勐函愤怒推开大门越来越近，然后擦身而过，最后消失在车里。

她哭着瘫坐在地，嘴里无力的念着辛勐函的名字……

—————————————————————————————————————————

“哥，你对昌辞说的那叫什么！”

“你放肆！”

闻瑭的心情很糟糕，闻璁突如其来的质问瞬间将他的脾气点燃。

“你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闻璁深呼吸，坐在他身边。

“我太着急啦，对不起。”

“用得着你急！”

冷漠的态度说明他心情真的很差，不过闻璁也理解，没人比他更在乎昌辞的喜怒。

“哥，你有没有后悔对昌辞的判断？”

她冷静的追问让闻瑭更头痛。

“还说那些干什么，不出这些‘意外’，她现在过的很好。”

闻璁双手抱胸：“这不是意外，就算郑沫不说，昌辞根本就断不了念头，辛勐函迟早会知道。”

她看着窗外的天空：“其实这样也挺好，你们都能重新做选择。”

“她正和辛勐函谈婚论嫁，你在这儿说什么疯话。”

闻璁觉得可笑：“都这样了还谈婚论嫁？她还嫁的过去吗！”

“给我闭嘴！”

闻璁气的站起来：“哥，你不懂什么叫保持距离吗？还是根本做不到？你这套若即若离就是一个情场老手也经不住的，何况一个幼稚的小孩儿呢！”

闻瑭第一次被闻璁数落的哑口无言。

“你要是早点儿做决定，把她留在身边，现在谁都省心啦！”

“我不能私自留下她。“

现在的闻瑭自责又清醒着。

“我只是她的养育者，我必须让她有一个健全的‘视野’。”

“可你没想到，她找来找去还是找了辛勐函，让你的苦心白费？”

闻瑭的心态突然沉寂：“不是白费，她的确爱上了辛勐函，结婚生子是必然的，这才是她今后的人生。”

闻璁难以理解：“你就对辛勐函那么放心？”

闻瑭握紧手掌：“愤怒会让他短暂失控，不会影响他的选择。”

他的笃定让闻璁更加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