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勐函走出办公大楼坐上车,车缓缓使出司法厅大院。
他放松望向车窗外,终于有了心情欣赏沿途的景色……
“停车。”
昌辞的背影实在醒目。
他下车走到路边,那个小女人还在悠哉的溜达着。
“挺巧的呀。”
昌辞突然回身,微笑相对。
“一点儿也不巧,我就是等你下班呢。”
辛勐函看到她后心情很好,就向司机挥了挥手。
“今天怎么这么乖呀?”
昌辞上前挽住他。
“我最喜欢这个时候出来散步啦,你看,天都是粉红的。”
他随意看了眼天际,的确美的灿烂。
“下回来之前跟我说一声,万一我加班呢。”
他带着她悠悠走着。
“那我就陪你一起加,不要加班费。”
辛勐函满脸柔色。
“你给我捣蛋还差不多。”
“就算是你能把我怎么样?”
“坏丫头……”
昌辞跑跳着脱离他,然后双手背在身后面对他站好。
“我可不坏,我是特意接你回家吃饭的。”
这倒是有点儿意外。
“你确定?”
“嗯,这次有我‘护送’你回家,保证不让你受到欺负。”
辛勐函满意牵起她:“那我就不害怕啦。”
昌辞依靠在他肩上满脸幸福满足。
“不过还真是有个小问题得跟你讨论讨论。”
“什么‘小问题’?你都单枪匹马闯过一回啦。”
辛勐函露出一丝苦恼的神情。
“就是,你妈妈。”
昌辞立刻懂啦。
“这个啊,那你上次怎么叫她的?”
“那回一心只想说服他们,只简单打了个招呼,这次总不能也是例行公事吧,太没礼貌啦。”
昌辞笑。
“你要是太有礼貌我妈妈才要抓狂呢,一个昌祺叫她姥姥她都快崩溃啦,才不会跟你纠结什么‘辈分’呢。而且你正好和她同岁,叫名字就行啦。”
“那她的名字是什么?”
昌辞轻轻甩着他的手。
“我妈妈叫怀愔,怀含愔幽,很好听的,她也喜欢别人叫她的名字。”
辛勐函了解。
“我觉得还是昌辞好听。”
昌辞羞涩隐笑。凑近他脸旁,温柔环抱住他的脖子。
“妈妈说,我的名字是她说出口的最美的字。”
辛勐函侧过头微笑,低语:“她说得没错,这两个字才配得上最美的你。”
他在昌辞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昌辞欢心退后……
快要平行的昏黄光线,正是享受的好光景。
昌挥在小院儿里品着咖啡,看着在网球场上打闹的两人,偶尔也会跟着笑。
院中央的球场是盖起这栋别墅时就设计好的,因为怀愔喜欢打网球,他就专门设计了这个网球场。
可是昌辞不喜欢运动,所以这几年这个球场几乎没有被正确利用过,今天难得怀愔和闻璁来了兴致。
几轮之后两人都有点儿脱力,意犹未尽下了场。
“小东西,眉头皱这么紧,这本书这么深奥啊?”
闻璁搁下球拍,坐在昌祺对面。
“不深奥,我是在思考……璁姨,书上说最舒适的年龄差是六岁,你听说过吗?”
闻璁有些无语,他还这么小就对这些“人情世故”感兴趣啦,故意神秘凑近他。
“你有没有看过另一本书,说最危险的关系是双重关系?”
昌祺被她一句话给绕懵啦。
“什么意思啊?”
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该是很复杂的,闻璁却解释的很认真。
“就是说两个人之间只可以有一种关系,多了就会出乱子。”
“他还那么小,你在这儿胡言乱语什么,他哪听得懂。”
怀愔递来水瓶和毛巾,闻璁笑着接过。
“我是让他提前认识人生的惊喜。”
怀愔虚力坐在椅子上,纠正:“他离那些‘惊喜’还远呢,庸人自扰了,‘老太太’。”
昌祺还是听不明白她们俩说的话,还是对手里的书有兴趣。
“璁姨,我觉得这书上写的很对,因为姥爷和爸爸的年龄差就不在六岁之间,所以姥爷很不喜欢爸爸,但是姥姥和爸爸同岁,姥姥就很喜欢爸爸。”
闻璁笑着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昌祺跟着偷笑。
“欸,你这说法可也不对啊。你跟我之间也不止六岁呢,难道你待在我身边很难受啊?”
她故意逗他。
“璁姨别急嘛,我还没说我的第二个发现呢。”
“真看不出来这本书这么有‘内涵’呢。”
昌祺站在椅子的横隔上,撑着桌面:“这书上说我们家的年龄差很不正常,都是神经病……”
“什么破东西。”
闻璁突然换了张面孔,把那本书随手一甩。
“走,陪我去锻炼,再看书把你脑袋给看傻啦。”
昌祺乖乖抱着球拍跟她去了网球场……
长长的铁栅栏爬满花藤,围起小院儿里的幸福。
辛勐函和昌辞经过时已经听见了里面的欢笑,只是藤曼太茂盛,遮住了一些视线。
怀愔和昌挥都察觉到了正走进的脚步,眼神已经在追随藤蔓后的虚影,直到辛勐函带着昌辞出现在眼前。
两人的神色都有改变,但还算平静。
辛勐函和昌辞平常的出现仿佛新成的小夫妻回到家中,祥和的脸色是美好的佐证,让一些突兀的异调自觉没落。
“爸爸妈妈。”
“伯父,怀愔。”
昌挥脸色不太好看,但没有发作。
“今天天气好,没想到人也团圆啦。”
怀愔喜欢的看着女儿幸福的脸色,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妈妈,勐函这么叫你不会生气吧?”
怀愔小小思考了一下:“不这么叫……难道他还想叫别的?”
昌辞笑着扭头。
“听到了吧,妈妈的名字你可要记好啦。”
辛勐函温柔答应:“不能忘。”
“好啦都过来吧,坐下再聊。”
两人一同过去,昌辞却径直去到了昌挥身边。
“爸爸,这本书这么好看吗,我回来到现在你就只看了我一眼。”
昌挥阖上书本:“不是什么好书,放松放松心情就够啦。”
“那你何必看它呢,我特意带勐函来陪您聊天儿呢,你有话和我们说就好了嘛。”
昌挥满脸都写着不愿意:“我能拒绝吗?”
“当然可以,反正也没有外人,您今天可以尽情的高谈阔论,我们都乖乖听着。”
昌挥无语把书丢在桌上。
“上次来只顾着‘自我介绍’,还不怎么了解伯父的喜好跟习惯,我曾经看过伯父的采访,知道您除了工作室也是桃李满天下,其中有位雕刻师已经在界内崭露头角,想必伯父对于雕刻也是有兴趣的。”
昌挥对他的主动没什么好感。
“我年轻的时候听过一句话至今记得,跟一个政客聊艺术,是在制造双重的无聊。”
辛勐函有些挫败,他对自己的“敌意”还真是根深蒂固……
倒是远处观“战”的昌祺发出灵魂疑问:“璁姨,姥爷是不是也看过你说的那本书?”
闻璁笑着打了他脑袋一下。
“爸爸,我们可是专门回来陪你的,你不要总和我们对抗嘛。”昌辞开始头痛啦。
“我看他说的没错,我们现在正在制造无聊。”
怀愔悠悠开口,因为看穿了两人之间还不能调和的隔阂。一声叹息后,她扭头问辛勐函:“会打网球吗?”
辛勐函被她的疑问弄得有些迷茫,微一点头。
“那跟我比比。”
她拿着球拍去了球场。
“爸爸加油!”
昌祺高兴的跑过来把自己的球拍让出来,辛勐函却有点儿为难。
“这身衣服有点儿不合适。”
“有什么关系,我还穿着牛仔裙呢。”
昌辞抬脚脱掉高跟鞋,看样子是要一起上。
“欸,胡闹。“
辛勐函立即变了脸色:“割伤了脚看疼的是谁?”
“不会的,这个球场爸爸每天检查‘八’回呢,他怎么会让妈妈的脚割伤呢?你再不过去妈妈该嫌你啰嗦啦。”
辛勐函无奈,随她入场。
闻璁等他们就位,有意朝“观众席”喊:“姐夫,帮我们记好比分噢~”
昌祺搬着小板凳坐到昌挥身边,自告奋勇。
“璁姨我帮你们记!开始吧——”
怀愔一个有力的发球,比赛正式开始,
场外那一老一小是最佳的观众,不同的只是兴奋和郁闷。
—————————————————————————————————————————
清晨的宁静突兀了冷漠的争执声,昌辞被吵醒的很不情愿。
等慢慢分辨出那两个争执的声音,她忽地清醒,下床跑到窗边推开窗户。
“哥,别骂闻璁啦。”
两人抬头望着她,都止了怒语,昌辞赶紧转身跑下楼……
“你也这么大啦,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不清楚?这种错还要犯!”
“大道理你不用跟我说,我懂得不比你少。”
闻瑭从没意识到自己的妹妹变得这么固执、猖狂,严肃指着她的鼻子。
“你再敢胡闹,庄澜会付出代价。”
闻璁心寒。
“你真要动他我会恨你一辈子!”
“恨不恨是你的事,我不准你为了一个有妇之夫败坏自己的名声。”
闻璁心急。
“是我执迷不悟你怪他干什么?”
“他把你的是非观廉耻心都毁啦!折磨的你疯疯癫癫,毫无规矩可言,你的自甘堕落他是始作俑者!”
闻璁生气:“不是他蛊惑的,是我自愿的。”
闻瑭怒上心尖,一巴掌挥过去。
“哥!”
昌辞连忙冲过来抱住他,却还是没能避免闻璁挨下那一巴掌。
她被打的退后一步,气头上竟然头脑不清的回怼了一句:“你有这精力还是管管她吧!”
昌辞瞬间懊恼,无辜的怨视她。
闻璁被看的心虚,转身大步走开。
闻瑭没有叫住她,低眸看着还没放开自己的小家伙。“跑的倒快,那一巴掌差点落你身上。”
昌辞松开他。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打也没有用啊。”
“看给你委屈的,她是胡说八道的。”
昌辞摇摇头:“我又没跟她生气,我是怕你们吵架,很久都没见你发这么大的火啦。”
闻瑭愁容又现。
“她不清醒,我只能打醒她。”
“可和你相比她也幼稚的很,也会犯错的。”
闻瑭苦恼叹息。
“不说她啦,不然今天的心情全没啦。”
昌辞也换了一副笑颜:“那你跑完了吗?要是没跑完我就陪你上山再跑一圈。”
闻瑭看了眼她光着的脚丫子。
“别再累着你。”
昌辞望天弯着嘴角。
“就这儿,跟着我走两圈,全当你今天的运动量。”
他健步走上前边的绿道。
“好~”
昌辞欢乐的追上去,跳进绿道边上的鹅卵石小道。
“哎呦!疼~”
她苦着脸立刻蹦到草地上,闻瑭忍俊不禁,抱着她的腰又把她送回鹅卵石上。
“走一圈就不疼啦!不准擅自跳回来。”
昌辞苦着脸拽住他的手撒娇。
“哥~你不能拿我发泄啊,是闻璁惹你又不是我。”
闻瑭不回答。
“我开始跑了啊,跟上!”
“欸——等等……”
昌辞笑闹着追上去,早间的欢乐已经足够甜蜜……
只是昌辞身体状况太差,一圈之后就不肯再走啦,变成闻瑭一个人的负重前行,直到把她驮放在椅子上。
“就知道偷懒。”
闻瑭在她身边坐下。
“我看看脚走废没有?”
昌辞却立刻想从他手里抽回脚……
“别动,走光啦。”
昌辞赶紧按住裙摆在大腿上。
“那你可不准趁机挠我脚心。”
“这么脏的脚我还嫌弃呢。”
他抽出湿巾给她擦脚底的土,昌辞被那不轻不重的力气弄得痒得很,不停的乱动躲闪……那笑也不知不觉的感染了闻瑭……
阿简已经做好早餐,给他们端到了桌上。
“去给她拿双鞋。”
阿简应声去取。
昌辞还没坐好就贪吃的伸手去拿果汁,结果没看好桌子的高度,重重打在了桌沿上,疼的她冷吸一口气。
闻瑭担心的立刻抓住她的手腕,殷红色在晨光中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昌辞看见他脸色不对,知道他又想起了最放不下的事。
“没事儿,就磕了一下。”
闻瑭脸色很难看。
“这里很脆弱,说过多少回了不能伤到这里。”
昌辞也很无奈。
“可我都不记得这里受伤的情境啦,它现在其实就是个伤疤,你要是这么不喜欢看,我再去做手术把它去掉好啦。”
闻瑭冷肃抬眸。
“你瞒着我去除疤我还没说你呢,就这一个伤口你还想受第三次罪?今后不许再动它。”
昌辞赶紧乖乖点头。
当年她就是因为闻瑭每次看见这伤疤都要内疚很久才去医院祛疤的,但那时医疗水平有限,这片狰狞的划痕又太深,所以没办法完全消除。
她为了不再看着可怕,就在那落了五个红点儿,就像是天然生长的朱砂痣,点缀在凌乱的划痕上。
这伤口过去了很多年,红痣也像和血液混合了一样殷润。
两人都专注的呵护着沉重的记忆,没人察觉到异人的存在……
“昌辞。”
沉漠的呼喊像一把冷刀,撕断两人的温暖纠缠,砰碎昌辞早该停止的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