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离 第11章 第 11 章

杜慈竹的预防针打的是对的，期中考试后的某次自习让何思有些始料未及。

他的后桌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孩子，而女孩子的后桌就是她的男朋友。

那天老师不在，教室里嗡嗡得仿佛住了一屋子的苍蝇。

即便屋里乱哄哄成那样，何思也清楚地听见了身后女孩子隐隐的低笑声。

可那并不是何思日常所听见的正常的笑声。

那笑声悠荡回转，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抑着一般，明明处于极点之上，更多的是心痒难耐。

“你别摸我肚子……”

何思头皮都要炸开了。

是的，其实女孩的男朋友只是手欠摸了摸女朋友软乎乎的肚子，仅此而已。

相较于见过大场面的杜慈竹，这根本不算什么，比如在他上大学的时候，特殊时期学校的食堂桌面都用挡板隔开，然后就有一位勇士拍到一对情侣在食堂大胆开车的名场面，一个人传给他的朋友，朋友再传给室友，室友再传给其他寝室，甚至开始跨专业跨年级跨外校，于是乎南北方学校的学生都知道了，虽然依旧不知道主角姓甚名谁，但足以成为大家酒足饭饱后津津乐道的笑谈了。

只是何思还小，杜慈竹就算空有一腔想要八卦的心，却还是要秉持着不带坏小孩的理念，不能像和自己的室友之间那样肆无忌惮的瞎说。

何思从同学间有真挚友谊的初中，一瞬间过渡到意图不轨的高中，加上本身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自然是被吓得不轻。

对于男女之事，他知道的并没有杜慈竹以为的那样多，他只是从电视剧里单纯懵懂地知道接吻是爱意的表达，而躺在床上是暧昧的肌肤之亲，女孩子会因此有小宝宝，然而对于具体过程，他却是不得而知了。

即便学过初中生物，里面教的也只是正经严肃的客观现实，而不是带有浪漫色彩的情感表达。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尤其是震惊于魔幻狗血电视剧里的剧情居然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更令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了。

何思不太会隐藏自己的心事，所以回家后杜慈竹很快发现了他的异样。

“怎么不说话？心情不好？”杜慈竹问。

“没。”何思摇摇头。

“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杜慈竹突然直白地问。

“你怎么这么烦？”何思眉头微蹙。

杜慈竹知道自己说对了。

“我猜中了。”杜慈竹笑着推推眼镜。

他已经正式上班了，不过作为新人，被欺负是自然的，大小活全都推给他干，工资不高不说，每天还忙得要死要活，他偏又生性自由，讨厌办公室打印机的粉尘味，闻着压抑，便索性该正常点下班就正常点下班，干不完的工作就拿回家做。

他这人有时又爱耍小孩子脾气，如果是周末早上何思还睡着的时候，他肯定乖乖滚到书房里去，生怕打扰到何思，但若是何思醒着，他非要和何思挤在一张桌子上，美其名曰有同桌在可以提高学习效率。

一开始何思是拒绝的，但时间久了，也开始习惯杜慈竹在身边了，不知为什么，每次杜慈竹用电脑办公的时候，轻轻敲击键盘的声音就会给他极大的安全感，以至于有时杜慈竹因为工作到太晚，想要偷偷溜到书房的时候，都会被何思叫住。

于是就着昏暗房间中隐隐从削瘦的背影边透出的微光，以及有节律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何思会睡得很安稳。

“你再说一个字我给你点删除。”何思撇撇嘴。

杜慈竹笑嘻嘻道：“没事，我可以在回收站里找。”

“那我到时趁你不在把回收站也给你删干净。”何思穷追不舍道。

杜慈竹流露出笑意：“你又不知道我的电脑密码。”

“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何思突然沉默了。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那天他偶然间看到杜慈竹的手机消息，当时他正在洗澡，手机就放在桌子上，“叮”的一声，手机和电脑同时传来消息提示音，因为屏幕突然闪了一下，何思开始还误以为是自己的手机，便侧头看了一眼，见屏幕上赫然写着：“竹，去红星宾馆……”

何思立刻警觉起来，抓小三之魂开始熊熊燃烧，难道杜慈竹因为亲近不了何春芳，就开始拐着弯的在外面找女人了？

还竹？叫的可真亲热！哪来的这么不要脸的狐狸精？

何思是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妈妈受这种屈辱和欺骗的，他当机立断决定彻查杜慈竹的手机，揪出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不过因为不知手机密码，他只能寄希望于电脑，而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他指节迅速按下几个数字，待到电脑“唰”地解了锁，他才猝然发现那是杜慈竹的电脑，而不是他妈妈的电脑。

是的，杜慈竹电脑的密码是何思的生日。

他久久冰封的心有了裂口，开始融化了。

一瞬间，他愧疚得无地自容。

而更令他羞红脸的是，电脑上的同步信息显示那句完整的话是：竹，去红星宾馆，周末晚上六点，老鹤从国外回来了，咱们高中同学聚会。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何思又在杜慈竹的密码锁上输下了同样的数字。

打开了。

何思感到有些大脑缺氧，炽热的心翻腾起浪花，烫得他战栗不已。

翻遍杜慈竹的手机，里面不仅没有何思想要的内容，反而处处透露着杜慈竹温柔细腻的内心，这令何思更加无地自容了。

手机背景是开学前杜慈竹硬拉着何思去游乐场照的，为的是庆祝何思考上理想的高中。

何思没感觉自己有多快乐，他反倒觉得是杜慈竹自己想玩，可又不好意思，所以才找个借口把他生拉硬拽来的。

杜慈竹这么大个人了，戴着个麋鹿耳朵，坐在粉红色碰碰车里傻笑，而被他强行搂着肩膀的何思则是一脸不情愿。

不过何思是个很漂亮的男孩，这张冷脸的照片充分显示出他处于青春期男孩特有的性格特征：爱装酷。

杜慈竹与何思之间的通信自不必说，倒是他与何春芳的对话有点出乎何思的意料。

何春芳：“我今天工作忙，就先不回去了。”

杜慈竹：“好的，那我给小思做晚饭，他最近喜欢吃菠萝，但我又不能给他做太多，不然怕他腻。”

……

何春芳：“我得出差一个月，你也正式上班了，别太累，我是过来人，有些老人专挑新人欺负，有些时候该拒绝也要学会拒绝，别苦了自己。”

杜慈竹：“我知道，你也照顾好自己，小思有我在你放心，算算日子等你回来的时候天也要凉了，如果方便的话，回来的时候给小思买件厚毛衫吧，他一到冬天就总是不好好穿衣服，都不知道因为这种事生过几回病了。”

……

何春芳：“最近有没有好好休息啊？我看你发过来的照片，你又瘦了好多。”

杜慈竹：“没事，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这次考试小思考了个好成绩，我真替他高兴，但我看他确实挺辛苦的，每天早出晚归，相比成绩我更担心他的身体，怕他刚上高中接受这么繁重的学业会吃不消，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他都吃得可开心了，话说下次期中考试要是开家长会的话，让我去行不？”

……

还有一些意外收获，比如杜慈竹的备忘录。

标题：小思观察日记

1.最近小思心情不太好，怎么连黄瓜鸡蛋都要吃甜的了？甜就甜吧，过几天应该去超市买点糖代用品，总吃蔗糖对身体也不好。

2.发现小思新菜谱：奶油芝士蘑菇浓汤，之前一直未尝试过，第一次做味道还不错，以后继续努力。

3.他好像不喜欢吃炸带鱼了，明明以前喜欢得要死。

4.口味没变，菠萝排骨和可乐鸡翅依旧是他的最爱。

……

一条一条看下去，明明那么温馨，何思的心却隐隐作痛。

除了何春芳，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这样付出真心去待他。何思想，即便日后发现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讨好他和他母亲的假象也无所谓，至少在这一刻，他的对杜慈竹的感情已不同于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