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质墙面将光线折射成点,映在地板上莹莹晃动。
沈书语默默叹了口气,攥紧了手机。
怪不得外面人影憧憧,唯独这处空无一人。想来这应该是秦业诚的专人电梯,方才她竟还想一同乘坐。男人那眼神凌厉可怕,不动声色即可将人千刀万剐。
沈书语从未遇到过这种人,叫她从心里凉到脚底。偏偏他还谨遵沈博海的话,即刻给她安排了工作。
真是可怕。
沈书语像一只战斗力满满的长弓蓄势待发,反应之后立刻给谢宗臣打去电话。
谢宗臣似乎对她出差一事没表现出太多讶异,声调一如往常的带有调笑:“出个差而已。”
沈书语认真道:“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谢宗臣想了想,说:“能有什么注意事项呢。”他问,“你去哪儿出差。”
沈书语略一沉默:“……”
谢宗臣:“不知道?”
沈书语咕哝:“他还没说……”
沈书语察觉到谢宗臣的沉默,而此刻她已经想到几个关键人物,通过他们去获得情报似乎是她现在最应该去做的。
谢宗臣对沈书语其实并没什么耐心,这点儿她心知肚明。
“我觉得吧。”谢宗臣随意地笑,“秦业诚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吗,想必了解你的履历,你不用这么着急证明自己,你本来就对这行一窍不通。”
他说这句,自然引起沈书语的不满。
“谁不是从无到有呢。”沈书语评价说,“我看你和秦业诚宛如一丘之貉,仗着自己有能耐就目中无人,我以后不找你寻建议了,再见。”
“别生气。”谢宗臣笑着解释,“我这不是——”
“没有生气。”沈书语挂断了电话。
她是脾气很温和的人,偶尔生气就像兔子急了咬人,谢宗臣自小看着她长大,对她性子再了解不过。沈书语很明白他在用言语“欺负”她,但并不是喜欢她,就是单纯玩闹,无聊。
自然不愿再与他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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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沈书语正在衣帽间里收拾明日出差要带的衣物,陈助理主动添加她的联系方式,将出差地点、时间、以及简单安排以文字形式转达。
她交代佣人将衣服一件一件撑起挂在手指间,供她挑选。
房间里铺满地毯,沈书语细腻白皙的脚趾踏在上面,每隔三十秒就要从镜子和衣柜之间走一个来回。
“是好看的。”阿姨说,“每一件都是好看的。”
“好看还不够的。”沈书语一本正经道,“要端庄,像一位职场精英才好。”
阿姨笑嘻嘻道:“您工作得很开心。”
沈书语叹了口气,而后摇头道:“也就那样吧。”
沈书语自小娇生惯养,沈家长辈多多少少有些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存在,但在她身上,多多少少看得到其影响。她性格温婉,向来绵软,对待佣人和其他人没有差别,因为她的身份平日里接收到的,几乎都是与她性格同样的温柔。
阿姨说:“书语,你该下楼了。”
“我还没选好。”
“一会儿沈总该说你了。”阿姨提醒道。
方才有人来叫她,说是家里有客人在,沈博海催她早些下楼。
沈书语顿住手里动作,将刚才试过的衣服全部丢在座椅上,吩咐道:“红姨,这些全部都给我装好。”
阿姨说:“好。”
沈煜在国外,家里只有沈书语和父母三人,家里不经常来客人,她对即将面临的场景毫无预料。
那位客人,模样冷峻清冽,衣着昂贵讲究,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即使是在沈博海面前,都不曾被削弱。让人看来,似乎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味道。
沈书语卸了妆,一身家居装扮显得人格外清透,看不出年龄。夜色浸透窗外,她缓缓下楼,不紧不慢地入座,偶然间捕捉到秦业诚看来的目光,令她十分拘谨。
沈博海沉声道:“怎么这么慢?”
“在洗澡。”沈书语缓声道,“耽误了些时间。”
沈博海总是如此,只要她稍微表现出一丝有悖于大家闺秀的模样,他的神态就会异常严厉。即使在众人面前,也丝毫不减。
沈书语默默垂眸,顿感无趣,但她的表情没有表现一分不满。她很安静,没有再说一句话。
沈母说:“交代佣人上菜吧。”随即对秦业诚道,“来,这里用餐。”
方才坐下的沈书语只好起身,再次落座于餐厅。
秦业诚轻车熟路地拿过佣人起开的红酒,为沈博海斟上。
沈博海:“来这儿就像自己家一样。”
秦业诚礼貌地笑:“好。”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主动言语,沈博海的问题他都一一作答,偶有空闲,视线便装作不经意般划过对面那张粉雕玉琢的脸。
沈书语根本没有察觉。
聊到兴头,沈博海已经有了醉意。他睁着惺忪的眼睛,神态仍然庄严,只是透露一股微醺,他感慨道自家孩子不够成熟仍需锻炼,对秦业诚双亲赞叹不已。
秦业诚低声道:“家父已经不在了。”
而且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于是这场饭局在沈书语眼中,又变成了一场打听会。
这感觉多少有些奇怪,因为打听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上司。
沈书语原先在别人口中,得知过秦业诚的家境背景。
当然这别人也不是别人,就是谢宗臣。
可能是沈书语交朋友时,从未将家境背景当作第一条件。若是对方在某方面能力突出令她心服口服,或者性格大方活泼开朗,她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喜欢。
亦或者,秦业诚的身份与她而言有一丝特殊,所以沈博海那些似有若无的打探在她这里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话语。
只是问的多了,又觉得无聊。
沈书语饭量不大,筷子动了没几下,再饮下一碗羹肴,便有了饱腹感。沈博海与沈母的视线大部分时间都逗留在秦业诚那里,唯独她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在公司里与这人对视,都会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家里亦是不自然。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这餐结束,沈博海却让沈书语前去送行。
沈书语无法反驳,想来沈博海此举定有他的道理,她却假装接收不到。
立在门口,秦业诚慢条斯理地整理西装领口的边缘,手指长而粗糙,像是磨砺过后的砂纸,沈书语虽然没有触碰,但她能想象到那种触感,打人一定会很疼。
他换了身更为休闲的衣服,没系领带,比起白日里在众诚资本见到他时,多了几分松弛感,当然这份松弛或许也有他刚才喝了点红酒的缘故。
沈书语端庄站在身侧等他,在他转身的刹那,她就感知到他的靠近,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夹杂着凛冽的味道,很干净,很勾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书语看到他淡薄的唇瓣翕动:“你送我?”
她点头:“是的……”
沈书语忽然一顿,她不知该怎么称呼他。
叫秦总?可这里是她家啊。
叫名字,她叫不出口……
秦业诚笑了声:“劳烦了。”
沈书语更不知所措,只希望时间能够快点过,好让她去忙她自己的。
夜已深,四月春风拂面,微微带了丝凉意。沈书语轻轻拢了拢披肩,紧抿着唇。院子里花开了,绿茎枝繁茂密,灯光拉长树影斑驳,也拉长了人影。
秦业诚大步流星,让她有种难以追随的局促。她抬眸看向他的背影,冷调灯光落在他肩膀,令他看起来更加难以接近。
他是和谢宗臣完全不同的类型,他的锋芒更加刺眼,气质犹为锋利。
秦业诚忽然定住脚步,转身之际,沈书语尚未来得及收回视线。
四周很安静,不远处司机将车子开车沈家大门,车灯闪烁。
沈书语愣着,素净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眨巴眨巴,长睫扑簌。她本想说几句话,不料对方在她开口之前率先询问:“想说什么?”
沈书语尴尬说了句:“明天几点到机场啊?”
秦业诚蹙眉:“陈助没告诉你?”
沈书语忙说:“说了!”她想起秦业诚对待下属的态度,不敢说错话,“我回去再好好看看。”
秦业诚欲言又止。
沈书语扯起唇角:“秦总慢走。”
这是要送客。
秦业诚“噢”了声,转身离开。
沈书语不愿多等一秒,她慌忙抬脚向身后亮着光芒的大门走去——
“对了——”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沈书语僵硬地扭过头,看向秦业诚,“怎么了?”
夜深人静,灯光将人的轮廓勾勒的清晰,脸却模糊不清。
男人一言不发。
沈书语只好转过身,走到人面前,询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秦业诚装作无事发生,轻哼了一声:“没有了。”
只是,看到她避之不及的模样,心里不爽,而已。
风静静拂过。
直到秦业诚坐上那辆黑色奔驰,车身启动。沈书语都像是被人下了魔咒,没有再挪过一寸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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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