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天命 第34章 临北观雪观身边人

叶蓉走后不久，有人敲门，洛念安顺着望去，见到易桉立在殿门前，扬笑起身：“小桉。”

“姐姐醒了，”易桉双臂交叠，倚着门框，笑问：“昨夜睡的如何？”

洛念安走到他面前：“很好啊。”

“那就好，”易桉侧过身，偏头过来看着她道：“去吃早饭吧。”

“好。”洛念安迈步跟在他身边。

今日的早饭异常丰盛，倒也不是说之前的不好，只是养伤期间都是叶蓉端到她面前，一顿三四样，勉勉强强也能吃完。只是今日这顿……恐怕再来两三个人都不一定能吃完。

洛念安望着满桌佳肴，看了他几眼，咬着筷子，犹豫片刻，终是出声道：“小桉，或许你听过一句诗吗？”

“嗯？”易桉挑眉望她。

洛念安眨巴着眼，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易桉似乎怔了怔，片刻，轻笑出声。他笑了好一会儿，看着洛念安认真道，“姐姐说的是，下次不会了。”

洛念安自觉有些不好意思，遂冲他笑了笑，默默低头喝粥。

易桉用公筷加了道菜放进洛念安面前的银盘中，对她道：“待会吃完，带姐姐去个地方。”

洛念安放下粥碗，好奇道：“去哪啊？”

易桉冲她眨眨眼：“吃完就告诉姐姐。”

于是洛念安默默加快速度，等她擦好嘴，就听易桉唤了一声：“孔玉。”

孔玉随后出现，他身后跟了两只小鬼，端着什么东西。

易桉站起身，洛念安也起身，跟着他走到孔玉面前。见到孔玉从身后托盘里捧起一叠粉白衣物递给易桉，他伸手接过，展开，等洛念安看清是一件皮裘时，易桉已经将它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她也不冷啊。

孔玉将另一件黑金色的披在易桉身上，易桉边系绳边道：“听闻北方下了雪，带姐姐去看看。”

洛念安愣住了，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纯白的世界。

大雪纷飞，人鸟声俱绝。

易桉伸手，为她戴上帽子。洛念安看了看他，疑惑道：“你的这件为何没有帽子？”

易桉勾唇道：“我不会冷。”

“……”洛念安垂下眸，只觉喉间酸涩。

易桉问道：“姐姐想玩什么？堆雪人吗？”

洛念安重新抬眸看向他，歪头道：“鬼王大人竟喜欢堆雪人吗？”

易桉抿唇笑道：“我猜姐姐喜欢。”

洛念安却是摇头，眼珠一转，突然后退几步朝易桉扔去了一个雪球。易桉侧身，轻松躲过，笑道：“好啊，姐姐偷袭。”说着胳膊一抬，一个雪球呈弧线落向洛念安。她也是闪身躲了，灿然笑道：“你不也是？”

洛念安迅速弯腰抓起一把白雪，随手一捏，也不管它是不是球形，瞄准方向扔了过去。易桉的回击很快，她转身一躲，雪球落在皮裘上根本没有感觉。她弯腰团了个大的，转身寻找易桉的位置，躲过他扔来的雪球，回了个巨无霸。那雪球最终砸在地上，碎了，融进雪地里。

大雪纷飞，“吱呀”声、欢笑声四起，鸟声绝。

一张雪白的纸上，多出一排排大小不一，轨迹不定的脚印。

雪不知是何时停的，它停时，洛念安正戴着一副雪白的手套滚雪球。这滚一圈，那滚一圈，然后挑了个好地方把它滚了过去，蹲在地上修修补补。又跑去滚了一个，安在它上面，修修补补半晌，终于满意。她摘下手套，原地叉腰看着自己的杰作，对不远处忙活的易桉道：“我的雪人堆好了。”

易桉原本也蹲在地上，闻言，站起身。洛念安见他走来，手上拖着一个东西，弯腰将它放在自己的雪人旁边。

那是一个比自己这个小的多的雪人。

然后他突然掏出一大一小两根胡萝卜，插在两只雪人的脑袋上，充当鼻子。

洛念安愣住，扭头拉开他的皮裘在他身前身后仔细找了一圈儿，对上他充满戏谑的视线，忍不住疑惑道：“哪来的胡萝卜？”

易桉笑道：“我猜，姐姐会堆雪人。”

洛念安笑出声，由衷道：“不愧是鬼王大人，这样用心，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易桉哈哈笑了几声，视线落在洛念安堆的那个雪人上，忽地问道：“姐姐堆的是你自己？”

这个问题倒是把她问住了。洛念安不知道自己堆的是谁，随便一堆，也不清楚他为何要这样问，但还是顺着道：“算是吧。你呢？你堆的是谁？是你自己吗？”说着又自顾自地摇头，“应该不是，你比我高啊。”

她扭头望去，自己面前随着呼吸总是出现一团团白色雾气，但易桉面前没有。

易桉偏头，忽然弯腰，凑到洛念安面前，弯唇笑道：“你猜。”

洛念安微微一怔。雪已经停了许久，可是落在易桉发丝上、睫毛上的雪花仍没有化去。随着他眨眼的动作，一闪，又一闪。她忍不住伸出手，食指轻轻触碰上他的眼睫，那片雪在她手指尖处瞬间化为冰水，指尖的凉意直达心底，冷得她心下一颤。

“……”

“……”

天地皆空，人鸟声俱绝。

洛念安手指一蜷，猛地缩回手，藏在皮裘中。眼中，心下满是慌乱。

易桉看似淡定，但是停止眨动的眼睛出卖了他的震惊。

“那什么，”洛念安搓搓手，道：“有点冷哈。”她问道，“你冷吗？”还没等易桉回答，便自顾自答道，“哦对你不冷。”

易桉站直，闻言轻笑出声，道：“姐姐真的冷吗？若是冷，我们便回去。若是不冷，或许可以玩些其它的。”

洛念安肯定是不冷的，于是她停止搓手，好奇道：“玩什么？”

易桉偏头望着她，露出笑容，抬手打了个响指，白布下一刻便撕开了一条缝，紧接着阿离从缝隙里走了出来，它的身后好像拉着什么东西。

洛念安凑上去看了一眼，又望向易桉，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滑雪撬？”

易桉扬眉点头。

洛念安客气了一下：“这样会不会太辛苦阿离啊？”

易桉已经带着她坐了上去，道：“不辛苦，它平日闲得很。”

阿离奔跑速度惊人，拉着他们在雪野中狂奔。狂风在耳边呼啸，迎着高涨的兴奋和登顶的刺激。

“哇啊！！哈哈哈……”

易桉仍是端得一派自在闲适，伸手将洛念安的帽子给她戴了回去。洛念安一手抓着手柄，一手抓住帽檐，扭头，笑意吟吟地对上易桉的视线。

狂风并没有吹散他的声音，洛念安听见他问：“姐姐，开心吗？”

洛念安笑容更盛，她大声回道：“开心！！”

……

他们回去后，叶蓉已经回来了。洛念安解下皮裘搭在衣架上，听叶蓉问道：“姐姐，你们去哪了？怎么皮裘都穿上了？”

洛念安笑了一下，道：“小桉他带我去北方玩雪。”

叶蓉眨眨眼，嘴角逐渐上扬，道：“王还挺会的嘛。”

洛念安不解：“会什么？”

叶蓉就知她不懂，也不明说，随口道：“挺会玩。”

洛念安点点头：“是挺好玩的。”

“……”叶蓉无声叹了口气，边嘀咕“不解风情的女人”边往桌边走去，坐下来后，她道，“那边的事情今日基本结了，我没想到她天没亮就起来忙活，做好饭等她丈夫起来吃，结果她那个王八蛋丈夫没吃两口就说咸了淡了，就要打她。”

洛念安也坐了过来，神情严肃：“然后呢？”

叶蓉接着道：“然后我就附在她身上，揍得那男的哭爹喊娘，又睡回床上去了。”

“……”洛念安愣了一下：“打残了？”

叶蓉抬手摸了摸鼻子：“没吧，可能就是……得躺两天？”

洛念安淡定地喝了口茶，放下玉盏道：“也不能保证打一顿就老实。”

叶蓉了然道：“明白，等过两天他能动了我再去看看。”

“明日吧，”洛念安从袖口掏出了个荷包，里面摇得叮当响，她将荷包放在桌上，道，“她丈夫不能下地，肯定没有收成，麻烦你明日帮我把这些铜板送到她屋。这是我上次打麻将赢得，也不多，但凑合凑合吃两顿饭还是够的。”

叶蓉看着那个荷包愣了愣，又看向洛念安，道：“不必了吧，她向你祈愿，没捐功德倒也罢了，你还得倒贴？这是什么理？”

洛念安笑了笑，道：“在其位谋其职嘛。体苍生疾苦，本就是我该做的。”

“洛姐姐，”叶蓉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她吸了吸鼻子，凑上来握住洛念安的手，真情实意道，“你真的太好了，我当初若是能遇见一位像你这样的神仙就好了。不过现在能遇见你，也是我的福气。”

洛念安望着她，另一只手覆上去，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着，温声道：“那些苦难女子能遇到你，也是她们的福气。你不用把我当做可以救赎你的神明，小蓉，你本身就能够救赎你自己，还有千千万万像你一般历经苦难的女子。于她们而言，你就是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