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天命 第19章 身入鬼城共游鬼市

轿子稳稳行进，忽然进了一处喧闹之地，有人在七嘴八舌说着话。洛念安凝神细听，听到有人说：

“是王他老人家的轿子。”

“王回来了！”

“王今天的轿子好不一样啊，像人间娶亲的花轿！”

“好好看啊！”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要有王妃娘娘了？”

“哦——要有王妃娘娘咯！”

“......”洛念安吓得不敢再听了，听到身旁之人的轻笑声，也不敢侧目去看。

“一群不懂事的东西胡言乱语，姐姐不要往心里去。”

洛念安连忙摆手：“没有的事。”

外面还在吵闹，易桉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把嘴闭上。”话落，四面又归于寂静。

洛念安默默低头喝茶。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身旁之人道：“姐姐，到了。”便站起身，先行出去了。

洛念安放下茶杯，也起身跟了出去，出了门，看见易桉站在下面，见到她，朝她伸手。

洛念安微微一笑，将手递了出去，在易桉的搀扶下下了轿子。下去后，她才看见悄咪咪跟在轿子后面的一大群......妖魔鬼怪，吓得立马抽回了手。

易桉察觉到手上一空，嘴角瞬间落了下去，往轿子后扫了一眼，众鬼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洛念安看着他们争先恐后逃跑的背影，有些好笑，小声对易桉道：“其实没关系的。”

“有关系，”易桉哼了一声：“一群碍事的东西。”

洛念安无奈笑笑，才抬眼看向面前的建筑，便是微微一愣。面前所建宛如神界的神殿，甚至比神殿还气派一些。她又往周围看去，发现这里不止这一座建筑，其他的建筑虽也是以红调为主，绵延至远处，类似于中原皇城，但面前这座宫殿与它们相比仍是最突出显眼的。

“姐姐，请吧。”易桉做出请的姿势，便先行迈步。

洛念安跟在他身边，进了这座宫殿，进门之前她抬眸看了一眼殿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安乐宫”。

没想到鬼王的一处落脚地会起名“安乐”，这听上去似乎和他的人设不太相符。

洛念安兀自笑了笑，下一刻便看见满目的玉兰花，脚步一顿。这里的玉兰花开得极为茂盛，玉石板铺在玉兰树林间，一路向前走着，一路沐浴着盛大而又浪漫的花瓣雨。洛念安忍不住伸手接住一片，问身旁的易桉：“你似乎很喜欢玉兰花。”

“嗯，”易桉侧眸看向她，道：“好看。”

洛念安想起初遇那天，易桉和花瓣雨一齐出现，微微一笑，道：“确实很好看。”

这座宫殿似乎种满了白玉兰树，两人穿梭在林间，易桉带着洛念安进了最前面的正殿，殿内很大，很空旷，台阶之上摆着一张宽大的黄金案台，洛念安被带着坐在案台之后的黄金座椅上，心想这案台这椅子随便扣下来一块都够好吃好喝好一阵子了。

案台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洛念安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嘛？”

“嗯。”易桉坐在她身边，递来一双银筷。

“这么多。”

怕不是他忙活了一下午。

易桉边给洛念安夹菜边道：“还好，姐姐快尝尝。”

洛念安笑道：“你的手艺一向是好的，不用尝就知道。”

易桉也笑：“姐姐喜欢就好。”

为了不辜负易桉这一番辛苦，洛念安觉得自己吃下的东西都快堆到嗓子眼了。易桉提议带她出去转转时，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出门之前，易桉换了一身衣服，那身红衣褪去，又换了一身黑白金配色的衣衫。头上的银冠去掉了，颈上仍带着银项圈，卷发未束，随意披散着。只是面上仍戴着小半面具遮住右颊。

洛念安还以为轿子上那套是他日常的装扮呢，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当然，她也没闲到去管人家的穿衣打扮。

易桉带着她走了好一阵，拐到了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集市上处处点灯，亮如白昼，这样的热闹程度，竟比人间皇城的集市也不差。

洛念安看着集市上络绎不绝的妖妖鬼鬼，有猪头人身，有牛头马面，更多的戴着面具，形形色色，看不见本来面目，她偏头道：“鬼市？”

易桉笑了笑，道：“算是吧。”

洛念安好奇：“这里都卖些什么？”

“一些人界买不到的东西。”易桉侧目看她，“姐姐可以去看看。”

洛念安正有此意。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正式进入闹市。喧闹的集市一瞬间鸦雀无声，下一刻又爆发出更响的呼喊声：“王来了！还带着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好美！像......”

“像天上的神仙！”

“你真是胡说，明明比神仙好看一百倍一千倍。”

“就是！”

闻言洛念安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眼看着买东西的卖东西的都停止交易往这边围过来，她忽然紧张了起来。

“没规矩。”易桉开口斥了一句，又道：“我身边这位你们该尊称殿下，再没规没矩地乱叫，自己拔自己舌头。都滚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说完，围上来的妖妖鬼鬼“是是是”了半天，然后都麻溜滚了。

滚是滚了，但视线都粘在洛念安身上。虽带着好奇，但都十分友善。洛念安便觉得没什么，随意在一处小摊前停了下来，好奇张望着上面的瓶瓶罐罐。摊主是一位白胡子老爷爷鬼，见洛念安和易桉停在自家摊前，别提多骄傲了，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一倍，他忙不迭失地介绍着：“王上，这位殿下，老身所卖之物可以让闻了它的人暂时丧失五感。”见洛念安拿起来一个瓶子，他介绍道，“殿下手上拿的那个可以让人丧失触感。”

“丧失触感？”洛念安觉得新奇，问道：“只有人可以吗？”

老爷爷答：“鬼也可以。”

洛念安问道：“我身旁这位也可以吗？”

易桉挑眉。

老爷爷看了一眼易桉，吞咽一下，老实道：“这个老身不太知道，毕竟没有试过。”

洛念安笑了笑，她想试试自己可不可以，便问道：“丧失后何时能恢复呢？”

“寻常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老身这里有解药，闻了解药很快就可以恢复。”

洛念安准备尝试一下，却忽然发现自己没钱，顿了一下，刚准备放下，视线里易桉放了一块金子在摊位上。摊主爷爷忙推脱：“这位殿下能看上老身的东西是老身的荣幸，不用王上破费，就当是老身孝敬王上您的。”

易桉道：“一码归一码。”

摊主爷爷便点头哈腰地收了那块金子，脸上的褶子又多一倍。

洛念安轻声对他道：“谢谢。”想着回去就还给他，然后打开瓶塞，放在鼻子边嗅了嗅，好奇地眨着眼睛。

易桉歪着头，眼含笑意看着她，问道：“姐姐，如何？”

洛念安放下瓶子，伸手握住了易桉手腕上的护腕，发现竟然真的毫无触感，惊奇地睁大眼睛看向易桉，后者却无半点反应，好似愣住了。洛念安沉浸在惊奇里全然没注意到，又抬起双手互相握住：“好像真的没感觉了。”这感觉真稀奇。

若是有人要挨打，提前闻了这秘药，岂不是毫无痛觉？

她新奇了没一会儿，发现触觉很快就恢复了，皱了眉。

易桉问道：“怎么了姐姐？”

洛念安道：“触觉又恢复了。”

“这么快？”摊主爷爷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他恍然大悟道：“许是殿下自身修为高深，这药效维持不了多久。”

洛念安点点头，道：“这样啊。”她刚准备收起瓶子带回去慢慢玩，那瓶子却被人抽走了。洛念安顺着看过去，发现易桉正将瓶子放在鼻前，又放下，视线落在她身上。

洛念安好奇地戳了戳他的胳膊，问道：“如何？”

易桉摇头：“无感。”

洛念安咧嘴一笑，露出贝齿，对摊主爷爷道：“您这东西很厉害。”

摊主爷爷脸上的褶子再多一倍。

易桉将手上的瓶子递给洛念安，她问道：“恢复了吗？”

易桉点头。

果然，这药效是与修为有关的。

二人继续往前逛去，他们一离开，那老爷爷的摊子就被群鬼包围，大家争先恐后的抢着方才易桉和洛念安试过的东西，摊子差点被掀翻。

让洛念安停下的第二个摊子的摊主是一位美女鬼，她买的是一些奇形怪状的药丸。她眉飞色舞地介绍着：“这个可以压制鬼气，这个则可以压制妖气。”

闻言，洛念安微微蹙眉，她一皱眉，美女鬼便闭嘴不敢说了。她问：“压制后任谁都分辨不出吗？”

为了验证，美女鬼拿起一粒自己吃了，开始洛念安是能辨出她身上的鬼气的，吃了药丸后没一会儿，那鬼气竟然消失了。

洛念安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寻常人肯定分辨不出妖气鬼气，能分辨出这些的自然是他们这种要捉拿妖鬼之人，若是连他们都分辨不出来，那为非作歹之物岂不是会更加猖狂？

“姐姐放心，”易桉似乎是猜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能买到这种药物的都是经过我许可的，不会趁机到人界害人。”

“是啊，”美女鬼赶紧接道：“来买这药的都有王上签印的许可文书，我看过文书才会卖的。”

这是洛念安万万没想到的，她惊讶地看向易桉，随即笑了笑，道：“鬼王阁下当真是治理有方。”

易桉勾唇道：“哪里。”

洛念安问向摊主：“我可以拿一粒看看吗？”

美女鬼连连点头：“当然当然，都送给殿下都是没问题的。”

“谢谢，但是不用都送给我的。”洛念安拈起一粒，送至鼻边嗅了嗅，没什么气味，她想尝一下试试，于是看向易桉。

易桉了然，放了一块金子在摊位上。有了前车之鉴，美女鬼也没推脱，只是连声道谢。

付了钱，洛念安便放心地吃了，吃完后，她问易桉：“我可有发生变化？”

易桉轻笑出声，道：“姐姐，这是压制鬼气的，我吃了或许还有点作用。”

“好吧。”洛念安撇撇嘴，又道：“可是你也没有鬼气啊。”

美女鬼道：“王修为高深，自然是与我们有天壤之别的。”

他们离开后，美女鬼的摊位很快被群鬼淹没。

让洛念安停下的第三个摊子也是卖黑色药丸的，摊主是个颇有些英俊的年轻男鬼，他知道泼天的富贵要来了，认认真真地介绍着：“左侧这些可以让鬼变成任何他想要的容貌，右边这些则是让变化的鬼现出原型的。”

“这样神奇。”洛念安很好奇。

英俊男鬼拾起左侧药丸中的一粒，对不近不远处围观的群鬼中，一个眼睛都掉出来的面目全非的男鬼道：“你试试，给王上还有这位殿下看看。”

那男鬼自是乐意，屁颠屁颠跑过来，眼球在外面一晃一晃的。

有鬼出声道：“你快去一边去吧，别把殿下吓到了。”

“就是。”

那男鬼猛地停下，嘴角也落了下去，见他转身欲走，洛念安道：“没事的，我没有被吓到。”

易桉的视线落在洛念安身上，深深的，沉沉的。

那男鬼听闻，嘴角瞬间就上去了，依旧屁颠屁颠地往过跑。他把那粒药吃了下去，顷刻间化身成一位艳丽的大胸女子。

群鬼响起哄笑声：“原来他想变成这个样子啊。”

“别说，是很带劲哈。”

“哈哈哈哈哈......”

这个走向出乎洛念安的意料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男鬼想要变成一位美女，这......这这......

任由群鬼嘲笑，那位变身成美女的鬼似乎毫不在意，甚至还十分满意自己现在这样，自顾自跑走独自欣赏去了。

“别光给别的鬼试啊，你自己吃一个右边那个，看看是什么样。”

“就是啊。”

“吃一个给我们看看。”

“你吃了我们待会就买。”

听群鬼这样说，洛念安忽然有些好奇了，难道这英俊男鬼原本并不英俊？但是她又不能说。

“好！”英俊男鬼出声道：“今日王和这位殿下大驾光临，我就给大家助助兴。”他说完，吃了一粒右侧的药丸，突然化身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矮胖大叔。

群鬼爆发出热烈的起哄声。

洛念安也微微睁大眼睛，原来这药丸竟真的如此神奇。

后来易桉付了钱，就当买下了那两粒药丸。他们离开摊位，继续往前走着。

洛念安笑着道：“想不到这鬼市竟真的卧虎藏龙，有这样多的稀罕物。”

易桉道：“姐姐看到的只是极少数，这鬼市尚有许多生人冒险进来，重金求物。”

洛念安点头，这个她在人界时多少都略有耳闻，她问道：“你经常来吗？”

易桉摇头道：“不常来，平日里没兴致逛它。”

洛念安笑了笑，看向他道：“那今日怎地又有兴致了？”

易桉侧目看过来，唇角带笑：“姐姐难得来做客，自然是为了陪姐姐。”

洛念安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便落在了一处卖灯的摊位上。易桉顺着看过去，道：“去看看？”

洛念安点点头，和易桉一起停在摊位前，摊主是一位大婶鬼，她说：“殿下看上哪个了？我送给殿下玩玩。”

易桉已经先付了钱，洛念安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她相信他们是真的想要赠送的，但她也是真的不想占人家便宜的。她的视线落在一盏闭合的莲花灯上，下一刻大婶鬼已经点了火将灯柄塞到洛念安手上了。

片刻后，那盏闭合的莲灯突然展开了，每一片花瓣上都燃着小蜡烛，然后开始转圈，甚至还唱着歌。洛念安惊了一下，将灯提起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也没看明白这声音到底是哪发出来的。

直到听见易桉的笑声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样子一定傻极了，洛念安有些窘迫地提着灯先跑了。

易桉跟上来，两人沉默地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一直听着这盏莲灯唱歌。

“......”洛念安有些忍不住请教道：“它，怎么停下来啊？”

“唱累了自然就停下来了。”

“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