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仙（重生） 第53章 是他

万年前，姜齐在般若台上自毁神骨，为幽都山的魔族百姓铸造了一条永不干涸的灵泉。

之后他便仙躯散尽，重新做回了最初那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混沌之气，恣意的飘荡于凡尘俗世。

虽然往日种种有悲有喜，有厌有恋，确实是叫人难以忘怀。

但既然决定了要离开，姜齐便没打算再纠结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前尘往事。

可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佛祖点化他之前，他的命数其实就已经和万年前的一桩旧事捆绑到了一起。

他早就被卷入了一场旷世因果之中。

所以在人间飘荡了没多久，原本对自己的找寻一直避而不见的佛祖，却反而是找上门来。

在佛祖的口中，姜齐知晓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万年前，第一次神魔大战伊始，魔族意欲扩张领土，所以率领众魔将打上神界。

但神族向来求和，本意是并不愿意与魔族产生冲突的。

所以在两军阵前，和谈的书信被捆绑在箭矢上，由领军的神将射往魔族阵前。

可谁知道，那时候一团不知从哪儿飘过来的混沌之气蒙住了神将的眼睛，以至于神将在射出箭矢的时候，一时眼花找错了方向。

再加之当时魔族将领并无防备，等发现了的时候，神族的这一箭，已经硬生生的刺进了魔主胞弟的胸膛里。

他死了。

这阴差阳错的一箭，致使神魔两界的和谈再无回旋的可能，所以一场大战也由此一触即发。

那场大战足足打了三百多年，神魔两界皆是伤亡惨重。

如此两败俱伤之下，最后还是由云霖的的父亲举上古玄凤全族之力，请下无边神火，并以自身神力为封印，将魔族余孽全都囚困于幽都山，才了结了这场战事。

而那抹所谓阴差阳错路过，然后致使大战爆发的混沌之气，据佛祖讲述，便是姜齐未被点化前的真身。

“虽为无意，但因果早已天定，带你回神界，原是望你潜心修炼褪尽一身罪业。可有道是缘起缘灭，因既由你起，果亦由你收，生生灭灭，天意难违，故此，你注定还是要卷入这场神魔之间的纠纷里来。”

在佛祖诉说的那段往事里，姜齐知晓了战事虽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挑起的，但自己在其中也算是不可缺少的一个因素。

魔族有错，神族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然尘事已往，战事已消，唯留下幽都山的一众魔徒万年囚困不得善终。

这是前尘因，要想救他们出苦海，必然得找出这后世果。

而姜齐就是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这是他的劫难。

所以这场宿世因果，他没有撒手不管的理由与立场。

神界他不愿再踏足，于是在佛祖的帮助下，姜齐去到了仙界。

仙界是处宝地，这里的仙人们多数都是下界飞升而来，颇具趣味。偶有一些吸纳天地精华在仙界孕育而生的仙子，也是格外随和。

姜齐喜欢这里。

他成日便飘忽成一团在天界闲逛，昨日游了百花园，今日又到观星台，明日还要到天池边赏睡莲。

而这一来二去的，他也慢慢和天界的一些仙人们熟识了起来。

那日，他照旧去天池边闲逛，忽然听得莲花丛中传来一阵轻唤。

“你是哪来的小孩呀？”

姜齐张望了一圈，才见最高耸的那朵莲花花芯里跳出来个仙女。

“我是凡间来的。”

那仙女初见拇指大小，朝着姜齐飞来的时候，体型逐渐变大，行至姜齐跟前，已然是一个容貌清丽的邻家姐姐摸样。

她绕着还是一团灰蒙蒙气体的姜齐转了一圈，“虽有仙形，但连身体都没有幻化出来，这也能登上仙界吗？”

姜齐说道：“仙子有所不知，我本体乃是混沌真气，若不借由旁物，除非得大道成神，否则是不能靠自身幻化人形的。”

“还有如此奇哉怪事。”

莲花仙子啧啧称奇。

据她讲述，她是这天宫之中灵气涵养而生的莲花仙，天宫初建之时便已经存在，这天池里所有的莲花都是她的真身所在。

所以身躯于她而言简直不要太多。

她与姜齐聊得投机，知晓姜齐不能化形的原委后，便主动借了半蒂助姜齐化形。

自那以后，莲花仙子便多了一个孩子，天界也添了一位小莲仙……

……

用过晚饭后，姜齐躺在了床上。

他和云霖一间房，云霖没上床，而是坐在桌边拿着聚魂铃掐诀施法。

“你说她们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像呀？”

仙人们都是不会老的，所以他们一直都维持着年轻貌美的摸样，而樊姨虽上了年纪，但那张脸细看之下也只是比莲花仙子多了几条岁月留下的沟壑。

若是她再年轻个几十岁，或许那就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了。

云霖手中动作不停，“听说仙界灵气养出来的仙灵永生不灭，他们不管受到多严重的损伤，破散的魂灵在凡世里历练修补，最后都能重归仙界。”

姜齐翻了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樊姨其实就是莲花仙子，她没死，只等着历劫结束，便可以重新飞升仙界？”

云霖抬眸看了姜齐一眼，没敢肯定，“只能说是有这个可能。毕竟世间之人千千万，偶然有那么几个长得相似的谁又说得准。”

“肯定就是了！”姜齐又躺了下去，他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抬起的那只脚还一个劲儿的抖动，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从前她借半蒂助我化形，我虽明面上尊她一声义母，但实则却是什么都没给过她，最后还因为那些糟心事儿，将她牵连进了这诸多的无妄之灾里。”

“我实在是对她不起。”

姜齐侧目望向云霖，看了他一眼，又美滋滋的望向房梁。“好在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让我又遇见了她。”

云霖问了句：“你想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姜齐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然后光着脚板跳到云霖的旁边，挨着他坐下，“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嘴上问着，但实则姜齐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刚一问完，自己就立马又自顾自的憧憬了起来。

“我想着，反正如今待在这灵珠幻化的身体里我还没什么不适的情况出现，想必多等个几十年也是无妨，所以咱们索性就在这儿待到樊姨这一世结束，你觉得怎么样？”

不等云霖搭话，姜齐已经美滋滋地点头认可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个人带着个傻孩子，年纪还这么大了，每天忙前忙后实在辛劳。辛苦了这么大半辈子了，也不能指着那孩子照顾她，那以后就让我来照顾她！前世没能尽的孝今世我便好好的弥补回来，保管是让她舒舒服服的过个好晚年！而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这一世过后，她便劫期圆满，重回仙界了！”

姜齐双手撑着下巴，“你说她回了仙界还会记得凡间发生的一切吗，还会记得我吗？你说，回到仙界，再想起了前世种种，她会怨我恨我吗……”

云霖一边将指尖血注入聚魂铃中，一边回答姜齐，“历劫对于仙人而言，不过是魂灵打碎重组的过程。在这期间，他们所经历的每一世都是在完善自身，而最后一世魂灵完全融汇，重新飞升仙界，于他们其实算得上是新生。这新生使得他们不仅记不住凡尘往事，就连仙界过往，也是会全数忘掉的。”

那时候没有怨，也没有恨，虽然还是那个人，但对于世间的一切感知都已经是重头再来。

“忘了我吗……”姜齐有些怔愣，“也好，也好……这是好事，毕竟遇见我，也算不得什么顶顶好的幸事……”

见姜齐有些陷进去了，云霖正打算开解一二，却见这时，他手中的聚魂铃忽然轻轻晃动了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顿感不妙。

只见聚魂铃在轻微晃动以后，发出了一串清脆的铃音，而随着这铃音一道传出的，还有一串灰黑色的灵力。

那灵力像是一道引路的指向标，一路延伸，朝着门外奔去。

每到一个地方，云霖便会用聚魂铃为姜齐占卜余下的魂魄在哪里，所以两人见此景象心里都瞬间明白。

有一魄就在附近！

所以二人不敢迟疑，立马顺着这灵力漫延的方向追寻而去。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樊姨家的小院，所有的屋舍依院而建，姜齐他们住的房间在东头，那灵气漫延的方位却是往西边。

今夜乌云遮月，天色昏暗，四下里景物全都不辨轮廓。

冷气忽而涌了上来。

天凉了。

“云霖……”姜齐的唇瓣有些发颤，叫了声身侧之人的名字，但一时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云霖拍了拍他的肩，走在前面。

跟随着那抹灵力，二人的脚步穿过院子，登上台阶，行至门口，最后顿住。

对视一眼。

姜齐小声呢喃，似问似答：“这是樊姨的屋子……”

除了樊姨，这间屋子里还住着清川和樊姨的孩子。

姜齐没在樊姨的身上感受到什么熟悉的气息，且她若真是莲花仙子转世，必也不会与姜齐的魂魄纠缠在一起。

清川更是不必说了，她从齐阳城便一直跟在姜齐的身边，若真是她，那只怕是早就已经被发现。

那就只剩下那个孩子了。

那个孩子……叫水生！

怎么偏偏就是他呢……

今夜果真是天凉了，姜齐从上到下冻得直哆嗦，想说上一句“好冷”，但张了张嘴，才发现嘴似乎也已经被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