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心跳法则 第4章 密室女人的叹息

钨丝灯在防弹玻璃上投下蛛网状光斑，林晚的后背紧贴着渗水的石墙。

她数到第三十七块墙砖时，指尖触到片状凸起——是块被霉菌侵蚀的铜牌，刻着「1998年沈氏基因库样本室」。

油画突然发出樟脑味的叹息。

芭蕾少女的缎带在潮气里卷曲，林晚踮脚模仿画中姿势时，耳后月牙疤蹭到画框背面的俄文刻痕："献给未诞生的星辰，昭华绝笔"。

指甲抠开霉斑，露出小字"孕24周留念"。

暗格底层滑出烧焦的产检报告，B超影像右下角印着"染色体生物科技水印"。

血渍在霉斑间蜿蜒成数字：03:27。

林晚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瓷器碎裂声，转而混着陆沉舟的冷笑：“沈明薇，我问你，林晚到底是怎么来的？”

林晚只觉得恍惚间，本能般得想起了那些年关于养母的记忆，那些少得可怜的拥抱和亲吻。

她转身撞翻烛台，融化的蜡油裹住张泛黄照片——穿白大褂的顾淮之抱着婴儿，胸牌标注日期是昭华跳楼前三天。

而照片边缘露出半张模糊的脸，分明是年轻二十岁的陆沉舟，正将针管刺入昭华青筋凸起的手腕。

鬼使神差般，林晚想要知道真相的决心超越了对陆沉舟的恐惧，她尝试着输入墙上的数字0327，许是妈妈在天之灵的庇佑，密码箱“滴答”一声没有报警，自动开启。

而密码箱中静静放着的，是一个婴儿脚环缀着纯银铭牌，上面刻着"沈昭华之女，丙申年寅时"，与她枕头下藏的泛黄旧版领养证明完全吻合。

当脚环扣上自己手腕时，防弹玻璃突然映出双影——二十年前的昭华正隔着时空与她十指相贴。

这些年在沈家，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养女，住在别墅地下一层的佣人房里，吃穿用度衣用换洗都要靠自己。

相比记忆中，孤儿院里的日子，却也算得温饱不愁，只是面对沈明薇的脸色和指示行事，多少有些难堪罢了。

但这些照片上的内容，深深得刺痛了她的记忆，锁骨处的疤痕隐隐作痛，似乎潜意识深处有一个恐怖的噩梦正在苏醒。

一个针头，日日夜夜，刺穿着她的锁骨，穿过她血肉，将冰冷的蓝色液体注入到她的血管里。

耳畔回想着婴儿的尖叫和少女的啼哭，她奋力得抓挠着，使她分不清那到底是可怕的童年记忆还是噩梦回溯。

钨丝灯兀地在陆沉舟的镜片上炸开寒芒，他换上了保暖刚硬的军靴，一路碾过满地蜡泪，将还在痛苦中沉浸不能自拔的林晚，困在昭华的油画与防弹玻璃之间。

小臂上的佛珠缠住她握着产检报告的手，檀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你以为这些碎纸能改写什么？你的养女命运吗？"他指腹摩挲她耳后月牙疤，那里正渗出与昭华相同的玫瑰痧，"数据可以造假，照片怎么就不能？"

林晚突然咬住他虎口，趁他吃痛夺过那些烧焦的照片。

年轻的陆沉舟手中的针管在烛光下泛着幽蓝，"你给我母亲注射的是保胎针？还是毒药？"

她扯开衬衫露出锁骨疤痕，"就像小时候派人每周给我注射的'营养素'？"

佛珠应声而断，檀木珠滚进通风口发出空响。陆沉舟突然掐着她后颈按向油画，画布里的昭华竟与她同步踉跄。

密码箱突然发出尖啸，03:27的血色倒计时投射在彼此脸上。

当江面渡轮传来午夜汽笛时，陆沉舟染血的唇擦过她颤抖的眼睫：

"03:27是韶华永远离开的时间。现在轮到你了——”

十分钟前的会议室里，顾淮之和陆沉舟两人沉默得对峙着，谁也不愿再回想刚才的对话内容。

“陆总，经过基因检测分析，沈明薇和沈夫人的基因相似度高达100%。

这并不能说明沈明薇就是沈夫人的亲生女儿，反而印证了另一件事情，她极有可能来自于20年前瑞典的克隆技术，也就是陆氏实验室爆炸案时被泄密的技术。

沈明薇她，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

像是被火烧过的现场，陆沉舟的脸上正在经历灾难重建的崩溃。

“那你是说，昭华可能参与了克隆计划，是吗？”

“陆总，沈氏药业主攻基因克隆改造和可再生器官的技术已经在欧洲市场全面铺开了，预计年底全球上市。

这项技术据传在实验初期就被美国的生物研究实验室高价投资。”

“够了！”

陆沉舟像一只被激怒的猎豹，危险得眯起了眼。

“顾博士，你不用暗示我昭华有罪，有话直说就好。你哥哥和我都经历了20年前的那场爆炸，他永远留在了那里，我知道你也一直想找到真相，但是推测一个死人是凶手不是理性的做法。

昭华死得实在蹊跷，她是一个歌剧演员，一个怀着孕的母亲，也没有继承沈氏药业的能力，反倒是她的父亲沉寂了20多年后，带动了海外基因克隆的研究。

不去调查沈氏药业，却对一个死人和遗孤动手，不是我们该做的事。”

顾淮之的脸色白了又白，耳边渐渐泛起了红，似乎有些羞愧难掩。

“我要跟您说的另一件事情，就是这项克隆技术的瑕疵。在脱离了母体之后，基因克隆体不具备依托环境的变化自我调节的能力，也就是说，一个克隆体的寿命，在强效营养素的维持下，至多生活25-27年。沈明薇的寿命正在倒计时。”

“她锁骨上的药孔就是这么来的吗？”

顾淮之听到陆总的质问，身形晃了晃，勉强顿住。“是的......不是，陆总。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克隆体的事情，是我发现了这件事情之后，自作主张以蛋白营养的名义给她注射了营养素。”

“好的。基因数据暂时不要给她了。如果这段时间，她有任何事情找你的话，你第一时间拒绝，然后向我报告。”

密室里，陆沉舟死死得盯着林晚，双眼猩红，他粗糙的指腹看似不经意得摩挲过林晚锁骨上，烫伤疤痕下遍布细密的针孔，像是对犯罪证据一次精心的掩盖。

“连你也是......沈昭华——！”

听到这个魔鬼嘴里喊出母亲的名字，林晚奋力得挣脱出来自己的手，用尽浑身力气扇了陆沉舟一记响亮的耳光。

“是你把我母亲害死的！我不是一个孤儿！你放开我，你这个变态畜生！”

陆沉舟的瞳孔猛然得微缩，像是突然领悟了什么似的，嘴里不住得嗫嚅着。

“沈明薇根本不可能怀孕！克隆体是不可能怀孕的！她十六岁时意外怀孕的事情是个阴谋！是个阴谋！一切都是阴谋！她不是真正的沈明薇！昭华的孩子去了哪？去了哪？”

林晚看着眼前发疯的男人，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名流做派，此时浑然变了一张疯魔失控的脸。

她忍不住冷笑出了声，真是个疯子，害死了母亲的人，一定也不得好死。

陆沉舟看着油画里似乎正在叹息哀婉的昭华，面容竟渐渐和面前的林晚重叠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他似乎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面上的皱纹竟像老了十岁。

“我放你走，别再回来了。”

话音未落，空荡的密室里只剩下一片叹息。

林晚没有错过这次机会逃走，生怕这个情绪不稳定的变态转而反悔，她还偷偷藏起了在密码箱里找到的母亲的基因样本数据，一路奔向了本市最知名的实验室。

实验室外，林晚攥着DNA报告正要敲开医生的门，却一头撞进了男人温热的胸膛。

顾淮之扶正金丝眼镜，白大褂上还沾着实验室的寒气："林小姐，您和沈夫人的基因相似度99.8%。"

林晚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但激动的她一时想不起来，或许是长得像哪个当红流量明星吧。

“您是说，沈夫人是我的亲生母亲？”林晚的声音微微颤抖。

顾淮之带上了口罩，秉承着医学严谨的态度，重申了一遍，“就目前的结果看，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但也不排除......”

“不排除什么？”林晚慌张得两手拉住了顾淮之的袖子。

“不排除数据造假，毕竟您的DNA是现场取样，但对比的这份数据报告，却来自于多年前的染色体生物科技公司，你看，上面还有水印。我要提醒您的是，当时的染色体生物科技公司，还没有被陆氏集团收购，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实验室......”

林晚怔住，“陆氏集团？陆沉舟的陆氏集团？”

“小姐，”顾淮之看到她转眼间情绪变化如同过山车，不禁失笑，“平江市本地，找不出第二个陆氏集团了吧。”

“那你是说......”林晚还沉浸在逃跑的喜悦中没有多久，此时后退了几步，才看到前台正上方明晃晃的几个烫金字“染色体生物科技实验室”。

是的，现在全球基因技术如此普遍泛滥，染色体生物科技公司在全中国可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前不久还作为中国技术代表出席联合国大会签署《人类基因数据使用公约》。

原来这背后最大的投资方竟然就是陆氏集团！

身后传来佛珠炸裂的脆响，陆沉舟掐灭烟头碾过满地檀木碎屑，军靴踏碎了月光和林晚心头的希望："我的夫人不辞辛苦深夜造访实验室，是想做什么？"

林晚将报告拍在他渗血的掌心："陆总处心积虑找个赝品结婚，想不到真千金替了假赝品？"

她一把扯开他手腕上剩下的佛珠，只见丝线明晃晃得垂下来，竟隐隐有蓝色的电流通过。

哪有什么潜心礼佛的好修行，原来是电子密钥的珠锁芯片。

每每接近母亲留下来的贴身玉坠时，就会承受不住而炸裂开来。

原来佛珠和玉坠才是一对，这是唯一鉴别真假的方式。

陆沉舟看向林晚的眼神里突然种满了光，只是这光明了又暗下去，暧昧月色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林晚发完疯，嘴角慢慢得瘪了下去。

到处都是陆沉舟的人，她手里握着偷来的生母DNA报告，又该去哪呢？

让陆沉舟亲手送她进监狱吗？

顾淮之口罩后的眼睛，得意得闪了闪。

“好”，陆沉舟半晌后才开口，“回家吧，真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