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窗前思考了几分钟,自己是该直接收工一个人去他爸妈家,还是上楼去找他,和他一起回去。
还没等她想清楚,程译戈和他的经纪人淳姐也出来了。淳姐看见她,神色亲昵,亲亲热热的就冲上来挽住她的手,“褚老师要去哪里?可以和我们译戈一起走。”
褚婉阁第一反应就是想礼貌的拒绝,“不好意思啊,我等会还有点事情。”她几乎就在这一瞬间作出了决定,按下了电梯的上行按键。
思琪进去里面的化妆间给她取包包和杂物了,正想着她怎么还没出来。一个转身就看见她的身影,正在往外走,褚婉阁面上莞尔一笑道:“我助理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一步,程老师、淳姐再见。”几乎是飞一般奔过去。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着自己一样,也不等程译戈的回应。还好电梯很给面子,她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她拉着思琪快步流星走了进去。
一直到电梯门合上,她脸上的笑容才终于消失。
她伸手按了32楼,思琪不解,问她,“上楼干嘛去?”
“找地方躲一躲咯,不想和程译戈出现在同一个画面,又会被乱写。”
“那为什么是32楼?”思琪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闻灼在那儿。但是她肯定不能这么说。
“有个熟人在,你先下班吧,不用陪我了。”说着她就把思琪手里的包包和纸袋子接过来。
“你一个人可以吗?”自从换了老板之后,她的自由支配时间越来越多了,开心是真开心,可也会不由自主生出愧疚感来,这可能就是作为一枚社畜与生俱来的特性吧。
“OK的,你去忙你的吧。不是说朋友给介绍了相亲对象吗?快回去把自己好好打扮一下,漂漂亮亮的去约会,等明天再给我讲详细细节哦。”褚婉阁说到后面还挤了挤眼睛打趣她。
思琪耳朵唰的一下就红了,救命啊,论有一个很八卦的老板应该怎么办。
还是小姑娘的脾性,褚婉阁笑笑。越相处的久,越发现姚思琪这女孩儿挺可爱的,心思也很单纯。虽然平时话不多,可做起事来却十分仔细认真,正好弥补了她有些粗心大意的毛病。
她来到身边这么久了,关于闻灼的蛛丝马迹或多或少都能察觉到一点儿,可她却从来不会八卦一句,甚至也没有在木蓝面前吐露过一字半句。如此的谨言慎行,试问谁不喜欢这样的助理。
褚婉阁不得不佩服木蓝挑选人的眼光。
32楼的电梯到了,褚婉阁率先走了出去,和思琪挥手说拜拜。
她刚才趁着电梯上行的功夫,已经戴好了帽子和口罩,还裹上了厚厚的围巾。
结果一出电梯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暖气开的很足。身上的羽绒服又过于暖和,几乎是一瞬间,褚婉阁就觉得身上起了薄薄的一层汗意。
她顶着让人不适的热意,掏出手机,又给闻灼拨了一个电话过去。之前也打过一次,只是没有接通。
这次倒是没等多久,就通了。
她说自己就在他办公室楼下。闻灼的办公室在33楼,只有一部VIP专用电梯能够到达,而她没有权限乘坐。
“稍等。”电话没有挂断,闻灼的脚步声有一瞬间消失,然后没过多久,她就听见身后的电梯响起来了。
她闻声望过去,站在电梯里的男人身形挺拔颀长,抄起的手腕间搭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在耳边。身上穿着同样的黑色衬衫,袖口扣得很紧,肩膀宽阔敦厚。胸膛的肌肉在衬衫下隐隐突出,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长期健身的结果。
他看上去好像有点不一样,褚婉阁仔细的端详着,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剪头发了。
闻灼的目光和她撞在一起,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似乎有些疲惫不堪,他声音微沉,“进来。”开口的同时才挂断了电话,然后伸手去按住了按钮,防止电梯关门。
褚婉阁快步走进去。
电梯一路直直往下,没有任何停顿的直达负一层停车场,原来这就是专属VIP的待遇啊。
闻灼问她怎么会在这里,褚婉阁如实相告。
她看着他倦怠的神情,想了想,把车钥匙要了过来,“还是我来开吧。”
“谢谢,今天开了一天会,确实很累。”闻灼坐上了副驾驶位置,曲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边揉着眉梢醒神,一边跟她讲话。大脑高速运转了一整天,此刻终于松懈下来,困顿感劈头盖脸落下来。
公司一个关于度假村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他前几天出差也是因为这个事情。今天和各部门的老总碰头开会商量对策,下午又和项目副总监跑了一趟市政府,和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协调沟通。进领导办公室之前秘书就把他的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谈完他前脚刚回到公司,后脚就接到褚婉阁的电话。
褚婉阁偏过头去看,发现他正一手支撑着脑袋,双眼微阖,闭目养神起来。眉心的川字纹紧锁,似乎就连休息也没能得到放松。这样连轴转,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吧,褚婉阁叹了口气。
她把车位的温度调高了些。开的还是闻灼常开的那辆库里南,车内空间宽敞,她按下电动开关把座椅调整成适合自己驾驶的程度,这才发动了车子。
冬日的北京,天黑的分外要早些,此时不过才六点刚过。夜色已经笼罩在整个城市的上空。恰好在这时,路灯呼啦啦一下全都亮了起来,连绵成一条长长的银河,和过往的车灯相映。庄严的城市好像突然间就蒙上了一层薄纱,透出点婉约的美感。
车窗外,朔风凛凛,就连光秃秃的树枝也在诉说着料峭的寒意。等红绿灯的街口,人人都裹得严实,生怕露出的皮肤受到寒风的洗礼和亲吻。
天气预报里说下周就要下雪了,北京最冷的时刻,就要来临。
对于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她来说,冬天是她最不喜欢的季节。
漫长而又凛冽。
纷扰的思绪是被手机的震动声打断的,响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是从自己背包里传出来的。偏过头去看闻灼,毫无动静,看样子是睡熟了。
电话一直很执着的响着,她只好伸了一只手去摸包包,拉链却怎么也打不开,她减速缓行,趁着空档的功夫低头看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她回想起来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仿佛是电光火石之间,她听见旁边的闻灼急切的声音:“小心——”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踩下刹车,头皮一麻,脊骨的冷汗已经涔涔往下流。闻灼伸手去抢她的方向盘,到底还是迟了一步,他们的车子擦着一辆酒红色的小轿车摩擦着滑行了几米远,车头直接撞进了路边的绿化带里,褚婉阁甚至听见了尖锐的呲呲声。
闻灼飞速解开安全带,先转过头去看褚婉阁,只见她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大概是吓到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
“褚婉阁,你有没有受伤?”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在这一刻停止跳动了,脱口而出的话带着颤意,听起来陌生的完全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伸出手去,按在方向盘上,把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感知到她是真实存在的,是毫发无伤的……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两辆车子一停下来,交通霎时就变得拥堵起来,后面的车辆不停地鸣笛。
那辆酒红色的车子车门打开了,从车里下来一个年轻的姑娘,一脸的怒气冲冲。
闻灼见状,先下车去解决问题。
那姑娘走近,先看了一眼闻灼,又顺着车窗看见坐在驾驶位的褚婉阁,“哟,嘛呢这是?我说姐们儿,杵这儿发什么呆呢,不打算下车还是怎么着啊?”
听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褚婉阁这才总算是找回神来,她急忙赔礼道歉,语气是能有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闻灼扫了一眼酒红色车的车标,也就五十来万的车,能私了最好私了,交警来了,责任方也全在自己的车。
他一边把身子不着痕迹往车门方向移了移,挡住了褚婉阁的脸,一边客套的问了一句:“姑娘你人没事儿吧?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谁知道那姑娘冷笑着,呛声道:“您可真逗,脸上那俩眼珠子是白长的么,我要是有事儿还能站在这跟你们理论?”
闻灼眯了下眼,瞅着这姑娘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跟机关枪似的哒哒哒个没完,还不怎么中听。他转过身去,面对着褚婉阁,指了指她的脸。
褚婉阁会意,赶紧摸出一副口罩戴上,顺便拉低了鸭舌帽的帽檐。
那姑娘跟倒豆子似的还在一股脑儿往出倒,“知道现在在路上开车有多危险吗?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女司机存在,变道不会提前打灯?科目一怎么过的?多亏了速度慢,否则姐们儿这条命,今儿个可就要交待在这里了。我就纳闷儿了,开得起双R,难道会请不起司机?就非得让你开这车么?”
“是是,是我的错,对不住您了!是我一时走神疏忽了,车子的维修费用我全部承担,您放心,您看咱能先挪个地儿吗?”褚婉阁一边陪着不是,看着后面越来越长的车队心里不免着急起来,只得寄希望于眼前这位年轻的美女车主,能是个明事理的人。
“呵,怎么着?现在知道急了?”那姑娘反而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翻着白眼。
褚婉阁急的眼睛都红了,隐约能听见后面的车主落下玻璃不满的抱怨声。鸣笛声像魔音穿耳,刺的她每根神经都绷的紧紧的,于是心下越发着急起来,手心里的汗意渐渐又冒了出来。
闻灼瞧在眼里,往前走了几步,打开车门将她重新推回去,啪地一声关上。
他趁着刚才那会儿功夫已经检查过两辆车摩擦过的痕迹,不过是掉了些油漆,反倒是自己车上的刮痕相比较更严重些。他把电话拨给项阳,告知了他们当前的位置,让他重新送一辆车子过来,并且报警,走保险处理。
好在这里离公司并没有很远,项阳来的很快,交警也来的很快。
一名交警咔咔咔一顿拍照,另外一名就简单盘问了他们几句。又让双方车主分别对着酒精检测仪吹气,检查结果两人都没有摄入酒精,属于正常驾驶。
听说酒红色轿车车主不愿意挪车,交警语重心长的教育她了一番。又说让他们各自协商好,回头去事故中心做个笔录签个字。事故责任方嘛,自然是褚婉阁全责——突然变道导致行驶在旁边车道的酒红色轿车避让不及,好在当时的褚婉阁的行驶速度很慢,这才没有酿成大祸,轿车只是车身剐蹭。
这样的结果两人自然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