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榕今天原本是要休假的,但人鱼提前进入发情期让整个B202研究小组忙碌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主要负责人顾安。
说来很不可思议,共同工作大半月了乔榕才知道研究员的名字,这还是他看见研究员签字时知道的。
人鱼的危险性是列入到A级别的,发情期中的人鱼无论是在认知还是凶残程度上都直逼S级别。
S级指数的上升代表着非正常生物的不可控与其混沌感染,其中原因暂时还未研究出来。
上次事故中除顾安外乔榕是第二接触者,在一系列报告出来前他还被带去了谈话。
研究中心按以往数据估测人鱼发情期至少会持续两个月,在这两个月中,负责B202实验室的成员都得连轴转。
他们对人鱼发情期的数据还是收集不够,对于人类能够安抚发情期狂暴人鱼的现象他们还是首次遇见。
经上下级会议共同商讨,顾安从原先的B级权限调至为A级权限,同时安保系数也直线上升。
换句话来说,现在的顾安与人鱼都是研究中心的重点保护对象。
研究中心的摄像头原本就无处不在,现在B202实验室里再度新增了两处监控,以至于乔榕是能在外值守就在外值守。
在多方撮合下,顾安与人鱼的关系发生了跳跃性极强的转变。
他们似乎开始交心,当他们语言没有阻碍时,连摄像头的存在都可以忽略。
乔榕作为顾安的保镖需要时不时进去确认他的安全。
门被敲了两声,乔榕推门进去,他腰身一直佩戴着激光枪,一条墨蓝色腰带将他腰身展现得劲瘦有力,皮革靴踩在地上发出节奏感。
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很显然,乔榕的出现让他们不约而同被打扰到。
乔榕注意到这里的布局发生了变化,实验区与办公区混在一起,而在透明阻隔层前,研究员正倚在高脚凳上,面对着人鱼脸上腼腆的笑容还未收起。
人鱼在一个很靠近研究员的地方,祂贴于阻隔层,白肤金发,目光不经意从研究员身上转至乔榕,那一瞬间流露的**与冰冷让乔榕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乔榕,是有什么事吗?”研究员正经着表情问乔榕,眼里还有着点点笑意,垂落的手按动着笔帽。
乔榕收回目光,“例行检查确认。”
说着他走至模拟环境操控系统前进行数据确认与核对,视线稍稍凝滞,乔榕抬头看向研究员。
“这里数据设置有问题。”
“你是说这个吗?”研究员用笔尖轻点显示屏,“这是最近更新的数据,已经得到了上级的批准。”
乔榕目光下敛,调至最下方页面在每日校对处签字确认。
他离开时看见研究员捧着本子与人鱼嬉笑,人鱼宽大而长的鱼尾在水里上下小幅度拍打,面上露出会心笑容。
经过研究中心很长一段时间的培训,乔榕是知道数据不能轻易更改的,现在上级领导竟然同意B202室将数据阈值调至极高,无疑是在拿研究员与人鱼当试验品,偏研究员已完全沉浸在与人鱼和谐相处的过程中。
夜幕降临,乔榕从跑步机上下来去淋浴间匆匆洗了个澡,举起手上表环一看,估摸医务室的人还没下班,与一旁同事打了声招呼后带上毛巾前往医务室。
他敲了敲门,推开门的是老熟人,贺玉。
乔榕以为自己敲错了门,退至外面看了眼门牌号。
贺玉端着水杯平和笑着,“没有走错,丽娜今天调休,我来顶替她值班。”
乔榕坐在贺玉对面,两人隔着一张长方形的办公桌,贺玉时不时低头打字输入会诊记录。
“最近睡眠怎么样?”贺玉抬头问。
“还是老样子,经常半夜醒来。”
“还会出现幻听吗?”
“……嗯。”
贺玉双手交叉,“出现这样症状的人很多,但像你这样受影响这么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真的不打算尝试注射抗感染药物吗?”
乔榕摇摇头,注射抗感染药物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做法,它只会让你骗过自己的记忆,实实在在带来的负面影响却永远是抹不掉的。
“还是开安眠药?我看了你上次的就诊记录,你是不是……增加了服用量?”贺玉滑动鼠标,不太确定的说。
“嗯,安眠药的作用越来越差了。”乔榕拧了拧眉心,半垂的眼睫长而纤密,因长时间睡眠质量不好,他的面色呈现出疲倦与苍白,多了几分几分颓败与脆弱。
“是产生了抗药性。”贺玉解释道,他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这是最后的可支配剂量,剩下的就没办法了。”
“或许你可以试下换个环境,你知道的,研究中心的人更新一直很快的。”
乔榕没有说什么,搭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动,过了有那么久,他低声谢过贺玉。
从二楼下来到一楼领完药,乔榕来到洗手间,甫一进去就直接趴在洗漱台前忍不住干呕,脊背弓起衣物勾勒出单薄流畅的线条,偏这段时间他胃口清淡吃得极少,只能呕出一点酸水。
洗手间的灯光低暗,乔榕用手接水不断冲洗脸,水滴顺延蜿流,于挺拔的鼻尖落下,掉入洗手池间。
他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清瘦、苍白,黑发有些过长,稀碎黑发遮挡住眉眼,身形较之前消瘦不少,眼眸是近黑色的,在光下乌漆漆无法投进一丝光亮。
恶心感一直挥之不去,乔榕有种隐隐猜想,他大概是摆脱不了了。
回到房间,乔榕再次洗澡,他最近洗澡的频率直升,每天都能感觉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很脏。
在他回头时,他看见了肩上那闪过的黑影,确确实实的,已有雏形。
晚上,乔榕将安眠药溶入水中,他盯着水杯看了许久,面无表情将水倒入洗手池中。
黑影重重,窗帘无风飘动。
乔榕闭着眼,却没有睡着。
这次他无比清醒的感觉到那东西冰冷粘腻、缓慢的缠住他的身躯,渐渐地将他完全禁锢缠绕住。
凝聚而成的黑影贪恋的俯在他的胸前,尖利细齿已经很小心地控制,但还是不免留下细碎痛感与红印。
“妈妈,妈妈……”
祂如初生得幼崽,没有得到任何教养,只知服从原始的渴望与直觉,贪恋沉迷于母亲的怀抱,但在这浓浓的眷念中,更为**裸的是祂的食欲感。
不似人鱼压制的**,祂更为直白。
“妈妈。”
“妈妈。”
祂真的把乔榕当做祂的母亲,一声一声叫着,或许是乔榕已经被感染得彻底,他竟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觉得这声音中竟然有欣喜与依赖。
恍惚间,乔榕差点就将祂当作了幼崽。
在胸前刺痛感传来时,乔榕忽然清醒过来扼住身上的东西翻身压下,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得无比艰难。
黑暗中,乔榕的视线受到影响,但他还是将手下的怪物看得大概清楚,黑漆漆一团,柔软外壳中包裹着密集恐惧的细齿。
触手与黏液不断从祂身上蔓延生出。
明明是被扼住,这怪物却一点也不害怕,新生的触手股股弯曲顺着乔榕的手往上攀,生着细齿的地方一下一下张开着,里面除了无底的黑色便是森白的密集的细齿,而竟是这么恐怖的生物,现在却发出清脆的声音。
“妈妈。”
“妈妈。”
祂张开的细齿包裹住乔榕的手,触手已经蔓延攀附至乔榕的肩背。
粘腻、作呕——
乔榕猛地将那东西甩开,也不去看那怪物有没有消失,他似乎用完了所有力量。
他打开灯,白炽灯光下,室内简洁空旷,床上什么痕迹也没有,摄像头无声转动,乔榕朝角落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