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者之海 第3章 灯笼

“歌声环绕着船体，

失去了船长的邮轮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他们听到了怪物的怒吼，

这艘古老的邮轮回到了正轨。”

“我不会开船。”阿大躲在可可欠哥哥身后，双手扯着他的衣角，颤抖的说出这句话，他不敢看到乘客们失望的目光，他的口袋里还装着从船长室里拿来的船长日记。

“不会开船？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可是船员，这样下去大家不都会死吗？你们要不顾大家的生命吗？你说啊！”高大的男人撸起袖子就要往阿大那里走，一副没有结果就要好好揍一顿的气势，直到他看到可可欠群青色的双眼里不容忽视的威胁。

“既然大师都护着他，咱也就不要纠结了吧？咱们也不是不知道大师说话做事有多灵。”

“说得对……”

这位神秘的客人靠着自己预知的能力在船上积累了不少的人气，可可欠只要护着阿大一分钟，男人就对阿大做不了什么，男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咂咂嘴，问：“把船长日记交出来，我看到你拿走了。”阿大在可可欠哥哥身后疯狂摇头，手上的力道也不禁变大。“船长……”阿大的哭腔轻轻传来，可可欠感受到一阵压力，明白阿大对船长的上心，也明白阿大为什么不愿意学习开船，他十分确信阿大不会做出背叛船长的事，便说：“不用。”

“为什么？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怪物爬上轮船后之后他可是第一个跑向反方向的人，他可是可可欠你从怪物的手里拽回来的，什么叫不用？”

怪物是随着阿大碰触船长尸体时突然从海面冲出，争先恐后地沿着船体向上爬，有些则直接跳上了花园，挥舞着长达半人高的指甲向着目光中所有可见的生物进行攻击，猛烈的袭击引得船体不断晃动，阿大在震荡中失去平衡，倒在了船长的残肢上，可可欠立刻跑到阿大身边伸手拉住他并护在怀里。

“可可欠哥哥？”阿大紧紧地盯着手里的瑞普斯克女士，又效仿着平常可可欠哥哥的样子摸摸瑞普斯克女士的球顶，像是在安慰惊慌失措的瑞普斯克女士，他说：“那些是……”阿大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这双黑色瞳孔。

“……海怪。”可可欠再次抱起阿大，在怪物们如同发狂般挥舞着指甲的缝隙中逐步向后撤离。阿大看着面前海怪的黑色双眼，轻轻说道：“船长……？阿大要去船长室！”

“下楼，等一起。”说完可可欠又补了一句：“注意，安全。”

楼下传来了物体掉落的声音和人们的惨叫声，船上的乘客们蜂拥着从楼梯口冲出，聚集在甲板上。“可可欠？”为首的男人抬头看向在楼梯口抱着阿大的可可欠，问：“上面能去吗？”

可可欠摇头，阿大看看可可欠哥哥又看看楼梯下的人群，于是在可可欠哥哥的怀里小幅度挣扎起来，又在可可欠哥哥耳边小声的反抗，可可欠无奈地慢慢放下阿大，阿大把手里的瑞普斯克女士放在可可欠哥哥的口袋里。

“要可可欠哥哥先走。”阿大嘟着嘴撒娇。

“下来，安全地方集合，怪物在爬。”

可可欠当然主动走在了前面，还要走两步就回头看看阿大的步伐，那种不好的预感迟迟没有离去。

“好了，行动快点，那家伙不会突然跑走——”男人看到阿大快速冲向花园的方向便停止了话语，又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可可欠！你也别追上去啊！一个两个的……”

突然一阵巨响传来，众人向海面望去，从海上猛地冲出来一截巨大的钓竿状物体，涌起一阵海浪，只不过这钓竿挂着的不是鱼饵，而是一颗长在尖端的圆球，他正落在阿大的面前，花园上的海怪也停止了行动，像是被钓竿状物体吸引了注意，海怪们纷纷向着圆球聚集。

“先不要去管他！可可欠！”男人看到可可欠正要往阿大那里赶去，先伸手抓住了可可欠的斗篷。刚想要开口，却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一颗绿色的水晶球击中了脑袋，男人吃痛，松手放开了可可欠的衣服，又被人群推搡着往前冲。“不要推！小心点——喂！”男人的声音被人群淹没，他咂咂嘴，想要逆着人群去找可可欠。

可可欠本准备好了和海怪殊死搏斗的结局，瑞普斯克女士对自己不会说出一句假话，它们总会顺着时间一一实现，不过海怪辜负了可可欠，它们非但没有对可可欠的行为做出一丝的反应，反而更加迅速地向圆球聚拢，像是饿虎扑食般，不过食物被代替成了圆球。

“……谁？”阿大的声音从中间传来，他像是在和谁对话，但阿大的周围除了黑压压一片的海怪谁也不存在。可可欠暗道不好，虽然不明海怪的行为，但现在第一任务是把阿大从中间带出来，于是可可欠用力抓住海怪们的肩膀，想要扒开不断往前冲的海怪，海怪果然没有理睬可可欠，但是可可欠的力量和速度当然比不上海怪的速度，他们还在如同潮水一般往中间涌去，可可欠几乎要被海怪群推走。

还差一点。可可欠这么和自己说，他再次伸出左手，往深处探去。和海怪紧贴的感觉不太好。可可欠内心吐槽着：冰冷又粗糙的皮肤，皮肤上长出了坚硬的物体，割破了可可欠的皮肤。

“糟了。”可可欠想到，下意识要去遮盖流出的血液，但是被海怪群中看不见的生命率先一步盖住了伤口。“等……是——？”

或许这是第一次看到可可欠脸上有表情？男人在人群中看着怪物群解散，原路返回，原本在楼梯口想要救阿大的可可欠被谁拉住往前走，如此想道：这一副惊讶的表情，还真的不可见。不被海怪理会的、远道而来的、不明真名的预言家可可欠……

“大家镇定！”男人用力大叫，让声音可以被所有还活着的乘客听见，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先待在甲板上，预言大师被困在了海怪群里，我去救他回来，保持冷静，他一定能给我们一个可靠的结局。或许有谁愿意和我一起去？”男人笑看全场的静默，点点头说：“遗憾，那我一个人去了。”

危险暂时解除后，阿大拉着可可欠哥哥来到船长室，现在可可欠蹲坐在船长室门口，看着自己的左手，脑子不断回忆着在海怪群中的感受——手臂上传来海怪皮肤更加冰冷的触感，伴随着海怪身上的尖刺带来的刺痛感一同刺激着可可欠的神经，但是下一秒他就触碰到了阿大的手，随即阿大像是被一众海怪捧了过来，在海怪们的目光洗礼下，阿大一下子被送进了可可欠的怀里，而可可欠配合着用外套遮住阿大，顺带着他的左手，冰冷的感觉没有散去，可可欠内心的恐惧感也没有散去，他能感觉到阿大在颤抖。

“……深藏于大海的深处，

静谧在无尽的未知，

我的子民从黑暗中觉醒，

带着曾经的骄傲……”

一阵熟悉的歌声窜入可可欠的脑海，他缓缓头。

“又是……”可可欠叹气，心想道：很多很多次，依旧找不到唱歌的人，像是只存在于脑海里，每当尝试寻找脑海里的歌声，都是以失败告终，没有人告诉我这首歌的来历，即使后来遇见了瑞普斯克女士……又来到了这艘船上……

“可可欠，没受伤吧？”男人的身影进入了可可欠的视线，可可欠点点头。

“回去吧，大伙都在等你这个镇心剂。”男人看着可可欠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依旧蹲坐在船长室门前，他又说：“这里有什么值得你停留的东西吗？等安定了大伙再回来不可以吗？”

局面僵住了。男人看着可可欠，可可欠盯着被男人挡住一半的吊灯。

沉默寡言的天才预言家，他不会告诉你他对你的看法。男人想起了不知在微醺的时候评价可可欠的语句，那个时候他还不相信，现在他信了，他确信可可欠没有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

“可可欠哥哥——”阿大软糯又甜腻的呼喊声从船长室传来，两人齐齐看向紧闭的船长室大门。“阿大找到船长的小本子……啦？”阿大带着满脸的笑容推开船长室的大门，入眼便是可可欠哥哥和上次在舞厅闹事的顾客。“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是阿大可以解决的吗？”船长交给阿大的船员守则第二条：要无条件地在乘客面前展现你的高职业素养。可可欠直起身子，把斗篷给阿大穿上，随后准备带着阿大返回众人所在地。

“小家伙，你手上的是什么？”

“嗯……船、船长的日记本。”

“能给我看看吗？”

“……不能，这是船长的，船长给阿大的小本子。他说……‘要是出事了，记得保护好我的本子’，所以，很抱歉不能给你。”

面对男人的一步步追问和逐渐加大的语气，可可欠并没有做出回答，他只是沉默的看着男人在手舞足蹈，暴跳如雷，看着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和其中淡蓝色流水头发的楠。楠接受到了可可欠的目光，不过只是摇摇头，便继续混入人群中旁观现在的局面。

“可可欠，大家都知道你是船上的大预言家，说什么都对，没有一件事出过意外。”男人举起双手，往后转，对着众人说：“我们伟大的预言家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的导火索吧？难道说你在隐瞒什么吗？他是船员，是船长最信任的船员，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家伙拿走了可以解救我们的方法！要是真的没有问题，为什么不让大家好好检查一下？”人群开始起哄。

“是啊，要是没有鬼，他早就放人了不是吗？”

“我就知道……是的……”

可可欠发现了在其中捂嘴偷笑的楠，他似乎是知道可可欠不会多花口舌在浪费时间的地方，还顺势向可可欠招招手，不过楠周围人像是没有发现他，甚至有人越过楠窃窃私语。有些乘客加入了男人的队伍，想要抓住阿大检查被他拿走的本子，有人保持沉默，另外一部分则是四处张望，像是在期待谁的到来。

当然，她来了。

高跟鞋碰触地板而发出的清脆回响慢慢传来，大家都知道那是不知，这艘轮船上和预言家有着平分秋色的人气，人们总是在慌乱的时刻最容易相信具有强大领导能力的不知。

人群不自觉地往两边靠，给不知留下一条直通危机中心的道路，可可欠并没有把目光放在不知身上，他一边看着男人，一边把左手向后伸，摸摸阿大的头来安慰他。

“在争论什么呢？”不知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男人的臂膀，散乱的淡黄色头发在腰间肆意摇动，又说：“大家这个时候都很迷茫，现在制造更大的未知可不是好办法，也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人该做的事。既然你不相信小水晶球说的话，又不想让你的嫌疑犯陷入安全的境地或者和那群怪物结盟来祸害你，不如把他放在谁都能看得见地方，这艘邮轮的地下水族馆里不是有一个空着的展览柜吗？放心，空间很大，小阿大不会在里面得幽闭恐惧症，况且楠还在这里，让可是你最信赖的人。怎么样，有什么想法要说吗？没事，我不会在意的。”

“不知小姐好有气场……还得是她……”

“要不就听不知小姐的吧？毕竟是做出了那么多决策的人……”

男人只好不服气地点点头，看着不知先是用手敲敲阿大的额头，牵着他的手走向地下室，众人也逐渐散去，只剩下沉默的可可欠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楠，他看着可可欠，像是在观察谁的黑历史，准备以后再说给他听。

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人们开始在甲板上悉悉索索的聊天，怪物们的时间像是停止了，没有再行动过一次，但是危机总是一波接着一波。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让众人失去了平衡，船体向着左边倾斜，人群如同叠叠乐一般全部堵在了左侧，不少人掉进了大海，短暂的尖叫声后再无回应。

“抓好！”楠的声音从另一端响起，他说：“不要松手！鹿火，稳定人群，我去找可以救援的工具！”

“……知道了！”男人大声回答。

楠比了一个好，随后陷入了熟悉的黑暗和熟悉的女声中：

“灯芯在灯笼中燃烧，

留下了蓝色的火焰在透明的笼中燃烧自己，

等待歌者回答他没有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