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者之海 第14章 残阳

“如果那天机械船没有驶过大海，

如果那天尸骨被大地掩埋，

如果那天王找回他的故土，

我是否还能找到你的方向？”

伴随着巨兽低沉嘶哑的巨吼声从海底传来，从破碎船体的洞中喷涌而出的电缆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向四周进发，贪婪的对周围所有的生物伸出缆线，它们卷起来不及逃离困境的乘客，捆住失去呼吸的乘客，困住踩着人群妄图寻得出口的幸存者。它们在船体内部的废墟中缓缓爬行，宛如蛇一般，躲避着不断掉落的石砾，悄无声息的带走它所需要的一切，在阴影之间越过绝望与呼救，蔓延向船的中心地区。

似乎是不绝于耳的尖叫与游轮撕裂的哭叫声提醒了他，这位巨兽唤回所有缠绕在游轮上的电缆，它们纷纷原路返回，在残破的船体上又一次捅出大小相同的洞口，很快无数细长的电缆包裹着人体让游轮开膛破肚。

“各位乘客注意安——”阿大在废墟的深处大声提醒着为数不多又四处逃窜的乘客，那双清澈且装得下一切动作的眼睛很快让阿大洞悉到几只快速到来的电缆的巨大威胁，它们勇敢无畏。

阿大伸出手想要拉住即将遇到危险的乘客，但比不过电缆的速度，它快速位移，躲避阿大的手臂，将乘客的□□撞成两半，没有等血液飞溅，电缆先一步吞噬所有残骸，他见证着这一切，彷佛时间在一刻无限放缓，同一时间不知从天而降，将手中的三头蜡烛台倒扣穿过电缆，将他紧紧刺在地面上，电缆不断扭动着，不知快速一手揽过阿大，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小刀，扔向袭来的几根电缆。

“不知小姐！”阿大像是才回过神，指着一个方向说：“楠先生在那里，还有其他的乘客……”

“先闭眼，别看，照顾好你的眼睛，我可不会医术，更不会把死人治活，乖点，听话。”

阿大摇头，挣扎着脱离不知小姐的保护，说：“可是船长告诉阿大——”

“我想你敬爱的船长教育你的不是如何找死吧？难道说你想要抱着船长的遗愿追随他而去？我可不负责给你收尸。”不知一把抓住从右方袭击的电缆，用力一扯，电缆立刻从中间断开，又扭动着身子，断裂处闪烁着闪光，大量电荷逃窜。就在不知准备反击之时，阿大先一步擒住电缆，电缆瞬间失去生机，喃喃自语道：“船长说……保护乘客。”又很快看向不知小姐，纯真的笑脸映衬着四周的昏暗与危险，阿大向不知小姐伸出手，说：“不知小姐，和阿大一起去营救乘客们吧！”

天花板的塌陷帮助不知回答了提问，猛烈的撞击使得船体大幅度震动，砂砾与碎块疯狂砸下，船体不停随着怪物的低吼晃动下沉，不知快速反应，先是接住跳向自己怀里的阿大，随后凭借老师的教诲和直觉，屈身躲在一处相对安全的阴影下。不知抬头，烟尘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在废墟堆叠起的小坡顶端有一个身影，他的长头发如水般在空中流动，脚底下似乎踩着人，火药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随后他投来目光，像是谁家的公子绅士。

烟尘散去，楠逐渐和身影重叠。

“……楠。”不知说。

楠笑了出来，像是在看玩笑的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明明分头疏散人群还在前不久，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鹿火先生？”阿大情况外的说了一句，他紧紧盯着躺在顶端的人，慢慢站起来，又问：“需要阿大的帮助吗？”

“小船员，别去！”“可他已经死了呢。”

两人的话语在同一时刻响起，阿大的视线也徘徊在两人中间，气氛只剩下不知小姐单方面对于楠先生的敌意，本该不存在的敌意与埋怨。

“是船长，不知小姐、楠先生，船长在那里。”阿大转头看向不知小姐，指向楠先生的方向，他继续说：“船长在叫阿大！”

不知和阿大对视一眼，随后立刻向前抓住大步跑向楠的阿大，楠一脚将鹿火的尸体踢下小坡，猩红将他白色衬衣的灰色掩盖，滚落在阿大的身前，楠也跳下小坡，利落地拿出口袋里的炸药，在两人身边引起警示作用的爆炸，不知则是将身边最后一把小刀用最大的力气扔向楠，然而潜伏在船体内壁中的电缆迅速出现，仿佛早已渗透进整艘船，静静观赏着一切。

如洪水般突袭的电缆包立刻裹住不知的四肢，将她不断拉入深渊，独留在阿大落在原地，不知越是挣扎，对方也越是用力，她可以看见楠慢慢靠近，还有他云淡风轻的双眼，仿佛在无声地说：“没有事的，放心好啦。”

费力地眨眼过后，阿大跌入她的怀抱，他的脸色十分安详，仿佛进入梦乡，蓝色爬上了四周的电缆，像是点缀了无尽的黑暗，进入被黑色吞噬的梦乡。

“楠，你想做什么……”不知眯着眼问道：“为什么要……”

“一个我最想要的结局，即使利用掉身边最后的棋子。”

甚至是无辜人？不知没有问出口，她被黑暗吞噬，在无尽的沉默当中与电缆融为一体。楠面朝黑暗，电缆在不断蠕动，同时将发生的一切全部抹灭，他脱下外套，将他随意丢弃在电缆们身上，很快外套消失在它们的哄抢之中。

“抛弃无尽之海的恩赐，等真的活着回去，父亲会很生气吧？不过，现在没有回头的选项了，干脆让我见证一下呗？你答应我的，终焉？”

猛烈且干脆的冲击声过后，不远处在海面上形成的漩涡处，也是电缆最密集的地方猛然出现一团黑色的影子，又冲出海面，探出积聚在身上几十张青色的嘴巴，展现出它们锋利的牙齿，啃食每一根路过的电缆。

与此同时它从身上分离出像是双臂的部位，黏稠的黑色物质在上面来回晃动，又因为自身的重力小块的坠入海面，锤起阵阵白色浪花，银色的电缆在部位上蠕动着，像是在补给能源。

“一模……一样。”可可欠站在沉船的最高点，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眼前的庞然巨物，仔细对比着和瑞普斯克女士在预言看见的怪物。

那像是无数的生物杂糅在一起，却保留了所有生物的特征与五官，又层层叠叠向上堆叠，越往上数量越少，直至顶端，只剩下顶部突兀的身形，还顺便将剩余部分全部涂黑，最后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滩黑色的物质，鸟类的翅膀、猫类的胡须、蛇类反光的鳞片等特色元素无序的分布在各个部位，或许最让人觉得熟悉的是一只只灵长类动物的双手，正在不断挥舞着。

记忆中的怪物在可可欠从没见到过的地方——四周是精美建筑的废墟，巨大生物的僵硬尸体肆意躺在不太舒服的床板上，而怪物撕裂了海洋，杀死了一位持着剪刀的陌生人和断成三截的庞大海洋生物，它用身上的电缆和手臂疯狂撕扯着、啃咬着中央的巨山，红色的岩浆从缺口出流出。

口袋里的瑞普斯克女士发出淡淡的光芒和热量，似乎是在回应他的疑惑。

可可欠眯着眼，他在确认还在沉默中的怪物就和瑞普斯克女士说的一样，等不到继续对比，他所待着的游轮猛地一震，可可欠随即跌倒在地，抬头便和怪物身上其中一个眼睛对上视线，随即所有的眼睛全部看向可可欠，包括最顶上的半截身子，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直直看着可可欠，像是一个孩子发现了最喜爱的物品，在依稀可以判别出是头部的黑暗中藏着一枚苍龙发夹。

“新奇。”可可欠如此评价，他瘫倒在孤立的杆上，似乎是在熟悉游轮即将崩溃而发出的阵阵余波。

他慢慢闭上眼，脑子里正伴着女人优美的歌声回放着十几分钟前游轮发生的几波怪物袭击，游轮分崩离析的过程并不漫长和琐碎，与甚至仅在一瞬间。

楠的分头行动、不知的帮助疏散、阿大的被迫分离使他薄弱的体力也随着船体分崩离析。“累，不如就这样。”

可可欠拿出珍藏在外套口袋内的《日常问候语精华版》小册子，一板一眼的朝着怪物复读道：“我要离开了，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能更好的度过，谢谢你的陪伴，再见。”

只不过刚合上书把它重新放回内侧口袋，可可欠脚下的甲板便迫不及待地四分五裂，他并没有过多挣扎，直挺挺掉在碎块上，充分的疼痛与酸痛之后，他抬头看向面前的闹剧：

宛如触手般的电缆从左边的团子在里集中爬出，中心庞大的黑暗汇集成人影，不知闭着双眼，举起一只手伸向右端楠的脖颈处，在昏暗中，废墟之下，诡异的场景仿佛它们想要带走一切，吞噬掉一切不属于同类的食物，鼓囊样子似乎在消化物体，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团子下面慢慢向前方大面积摊开，

这副细节的场景仿佛不是出现在可可欠的眼前，而是故意画在他的眼睛里。

“楠。”

楠转头看向瘫在废墟上的狼狈的可可欠，问：“嗯？可可欠，活下来了？”

“他们呢？”

楠只是笑着，没有回答可可欠的问题，随后结果可可欠差点扔歪的瑞普斯克女士，说：“你这是想和我殊死一搏吗？”

可可欠慢慢起身，死鱼眼看着带着爽朗微笑的楠，他手中的瑞普斯克女士微微发光。

“他遵守格言，

杀死了信任他的人；

他信守承诺，

与邪恶融为一体；

他恪守意志，

将所有领入深渊，

只是为了一份他不自知的不可能。”

楠笑笑，看着那人唱出的歌谣。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书中写的叹息歌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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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