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转星移,林昭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被饿醒,才从床上爬起来。
窗外像墨一样黑,她眯着眼看了看手环,凌晨一点钟。抬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总算清醒了一点,她光着脚走到桌边,巴拉过白天剩的早饭当夜宵。
包子已经变凉,皮因为风干变得硬邦邦的,不过林昭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的很香。
忽然间,她耳朵一动,隔壁那个无赖大叔的屋子里有“咚咚”的声音。
她对隔壁的大叔没什么好感,刚搬进来的那段时间,这个大叔成天有事没事来找茬,变着花样地讹人,林昭每次都会给点小钱把他打发了,可没想到他后来变本加厉把自己当成提款机了。
林昭实在忍不了,她这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承诺要当普通人,可没说要当孙子啊!
于是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那无赖揍了一顿,打那以后才消停些。
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半夜梦游?
林昭撇嘴,不想管他的闲事,对他这种人还是避而远之的好,她拿起了一个包子,狠狠啃了一口。
隔壁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发出“咚咚”声,间隔稳定在两秒左右,林昭实在有些好奇,又想起昨天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听到这个无赖大叔吵闹的声音来着。
她走到墙边把耳朵贴上去,那“咚咚”声更明显了,好像……在剁肉?
为什么要大半夜的剁肉?
拿起手电筒,林昭穿上鞋又顺手拿了一把水果刀,接着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走廊上。
本就阴暗的走廊到了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一出门,林昭就闻见了潮湿的铁腥气,或者说是血腥气。
“咚咚”的剁肉声停了下来,林昭已经走到了隔壁的门前,她身体贴在门边的墙上,伸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林昭打开了手电筒,直直照亮了那扇门,接着“嘭”地一声响,是她一脚踹开了房门。
走廊里昏黄的声控灯明明明明灭灭,林昭立刻进屋搜查,家徒四壁的房间看不见人影,血水染红了地面,窗户开着,外面的风呼呼刮进来。
林昭快步走到窗前,看见窗户上也有血迹。
这个大叔还是个隐藏的杀人狂魔?!
来不及细想,林昭也翻过了窗户,攀岩一样很快到底,闻着空气中飘散过来的血腥,猫一样偷偷跟上去。
她没落后多长时间,适应了黑暗之后,很快就跟上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带着帽子,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脚步匆匆。
只看身高,这人就不是隔壁无赖,看这样子,无赖应该是在包裹里了。
林昭觉得自己最近水逆,先是被动成为喂异形虫的食物,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进了局子,刚被放出来睡了一觉,自己邻居被分尸了。
她明明只想在活下去的基础上做一个普通好市民来着。
既然已经撞见了这事,也不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万一这凶手是个无差别杀人魔,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呢?
很久很久之前,林昭就懂得了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她摩挲着手里的匕首,见前面的黑影拐过弯,轻巧跟上。
林昭先跟他到了垃圾场,见他把那个大背包扔进了垃圾焚化炉。
果然是来毁尸灭迹的。
晚上的垃圾场没什么人,巡逻的保安这个点也都躲闲去了,林昭有意会会他,因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摸了摸口袋想找个口罩,低头一看,身上穿着的这身衣服还是在警局换的丰鸽的白裙子。
连口袋都没有,更别说口袋里的东西了。
林昭:“……”
这么宽松的裙子,缝上两个口袋怎么了?
林昭无端迁怒,正腹诽着,男人已经离开了焚化炉,林昭从暗处现身,悄悄跟了上去。知道男人住在哪里也是好的,等明天当热心市民举报线索给丰鸽,也能方便警署的稽查员抓捕。
跟着走过了两条街,逐渐有隐约的喧哗声传来,林昭熟悉这条路,不远的地方就是地下赌场了。
“这男人大半夜抛完尸,还有兴致去赌博!”林昭心道,“他行程还挺繁忙的。”
赌场装修是土豪风,硕大的“金玉满堂”灯牌闪着耀眼的金光,把门前的一条街照的透亮。
都这个时间了,门前时有豪车进出。
说来也不奇怪,毕竟金玉赌场背后靠的是第五区最大的地下帮派甲锁帮,是一群崇尚复古的机械改造人纠集而成的,帮内不成体系,有的都是称兄道弟的兄弟,靠给那些财阀整些取乐的小玩意儿赚钱,联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昭为什么能这么了解,那自然是有些渊源的,她摸了摸鼻子,躲在街头黑暗的角落里不想再上前。
男人已经交完押金进了赌场,林昭踢了踢石子,想着便在门口等上一阵,他要是今晚能出来就接着跟,要是迟迟不出来她就打道回府了。
这么想着,她打了个哈欠,抱膝蹲下身,身前一辆黑色豪车经过,开出百米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条被迷彩裤包裹的长腿迈出,一个大波浪美女站定,她回身摘下了晚上用来装逼用的墨镜,朝林昭越走越近。
“林昭?是你?!”
林昭一颗心如坠冰窟。
她运气怎么这么寸呢?半夜出来跟踪个人,还能遇到AEIT-4,真是点背到家了。
她笑起来:“肖队长好哈哈哈……”
肖晨上下打量着她,昨天拍的资料上传给莉莉丝还没有收到回复,对林昭还处于一种好奇的状态里。
见她这样,有种抓住别人小尾巴的得意,故意一脸惊讶地问:“你大半夜不睡,跑来这里干什么?”
这要怎么解释,难道说她恰好遇到了杀人犯分尸,所以来跟踪一下?
林昭站起来,揉胳膊揉腿一脸尬笑,脑中飞速运转,忽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一个绝妙的借口,她脸色一正:“我来捡垃圾。”
“?”肖晨,“你手里的水果刀是?”
“啊,捡的!刚从垃圾桶里捡的!”林昭大声道,“肖队长你看,这是什么地段?这里可是南区最大最豪华的赌场啊!”
她又用手指着自己的身后,信誓旦旦,“那里是什么?那边可是南区最大的垃圾场啊!赌场里有什么残羹剩饭,厨余边角,断肢残……不是……就肯定都扔到垃圾桶里运到那边,我刚才在垃圾场没找到什么好东西,这不来冒险来这里看看有没有新鲜的……”
说罢见肖晨挑眉,一脸不信的样子,林昭撸起袖子,真要转身去翻垃圾桶了。
肖晨静静看着他。
林昭硬着头皮把手放进垃圾桶搅了搅,废弃垃圾估计还混着醉鬼的呕吐物,酸腐恶臭直冲天灵盖。熏得她直想吐。
“行了,”肖晨看了看时间,笑说,“既然你生活这么艰苦,那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我带你去吃‘一嘴’的饭。”
肖晨加重了“一”这个字音,林昭不懂什么叫“一嘴”的饭,想了想才回过味来。刚才她胡扯一通,肖晨是一个字儿都不信,还借着她胡扯的话,明晃晃地内涵她。
心中有气也不好发作,想要拒绝“邀请”,可肖晨转身就上了车,还把头探出来催促她,不留一点拒绝的气口。
如果她万般推辞,肯定会引起怀疑;可是进去的话……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熟人。
又是个进退两难的选择。
肖晨不耐烦的敲了敲车门:“喂!你的人设可不像是在天上掉馅饼的时候会考虑是不是陷阱的那种。”
“……”林昭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
“你要不怕被里面的保镖扔出来,”肖晨点了点她的手,“可以拿着刀进去。”
林昭含泪把水果刀扔进了垃圾桶。
*
车上除了林昭只有两个人,一个一看就是被拉来开车的叛逆少女谈甜,不过她现在也叛逆不起来,没有编小辫的头发炸的像朵长在头上的蘑菇,带着黑框眼镜,穿着幼稚的睡衣,哈欠连天。
见林昭上来了,耷拉着眼皮问了一声好,闻见臭味,也只是迟钝地皱了皱鼻子,把衣领往上拉了拉,浑身透着一股浓浓的睡意。
车子到站停在了车位上,肖晨解下安全带的那一刻,谈甜整个人一摊,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林昭跟着肖晨一起下车,狗腿问:“肖队长,没想到你还爱好赌/博?”
“谁说我是来赌/博?”肖晨斜她一眼,没有去楼上的赌场,一个穿着低胸西装的男孩儿领着她去了地下一层的包间。
林昭腹诽:“嫖/娼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可是领着她们进屋后,男孩儿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又推着一辆酒车进来。
“肖小姐,这些都是我们赌场的藏品,你看您想选哪一瓶佐餐?”
“早酒听闻你们这里藏酒多,果真名不虚传。”肖晨的眼睛忽得亮了,慢悠悠地挑选了一瓶,接着……男孩真的开始一道一道上菜。
这里地下的包厢是套房,估计是给VIP客人留宿用的,当然也有餐桌,不一会儿,那一条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林昭傻眼了!
服务员已经离开,肖晨早摘了墨镜,正戴着手套拆吃一头烤全羊。
“愣着干什么?不敢相信我就是来吃饭的?”肖晨见林昭还在看,自顾自地深沉,“不奇怪,很多人都觉得我们这个部门里的人有误解,总觉得我们必须每时每刻都得是把‘联邦利益高于一切’挂在嘴边的‘反恐精英’。”
她轻啜了一口酒:“然后看见我们有些人类的小癖好就觉得我们不务正业一样——”
“不是我说,”林昭打断肖晨的深沉感言,瞪大眼睛看着满满一桌菜,面色嫉妒地都要扭曲起来,“都是打工人,凭什么你这么有钱的!!”
林昭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快步走到她身前,伸出两只手抓住肖晨的肩膀,两眼放光:“美女,能给内推一下吗?!”
肖晨优雅地用油乎乎的手把林昭的爪子拨下去,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别着急,我正在评估。”
想到了什么,林昭脑子里的血又冷了回去,她缩回手,讪讪笑:“随口一说,哈哈。”
“说说吧,你为什么来这里?”肖晨随意问,“还带着一把刀。”
怎么还没翻篇啊,林昭心想,嘴上还是装傻充楞:“没啊,我刚才不是说了,我是来捡垃圾的。”
肖晨抬眼看她,笑了笑:“你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