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祀神 第1章 野史下酒

无妄山中有个无妄崖，无妄崖上有座思南观，观里奉着位半神半鬼的将军。

要说这位将军，可谓是神佛嗤之以鼻，百姓深恶痛绝。

传闻百年前，蜀地有一古国，名为思南。

思南国，地大物博，民风淳朴，蜀地四周山峦起伏，易守难攻，百年来从未有过败仗。国君更是殚精竭虑，深受子民爱戴。文武百官对他们这个人人称赞的国君简直忠心耿耿，无人不服。

有此国君实乃思南国之大幸啊！

唯一被人诟病的便是这位君主的情感问题，自古君王后宫都很充盈，妃嫔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子嗣更是多到能绕王宫三圈。

唯独到了他这，非要提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且以身作则。

王上需求是小，耽误了子嗣传承那可是天大的事！

但咱们这位君主，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气得满朝文臣上奏的竹简都排到神武门去了。

好在王上与王后恩爱有加，鹣鲽情深，成亲第一年便生了公主，第三年生了皇子，第六年又有了小儿子。王位也算后继有人了，文武百官这才停止上奏，节省了不少竹简。

其小皇子姜予出生时，天生异象，漫天华彩，是满朝文武心中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

且年纪轻轻便顿悟修行之道，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那是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可惜姜予不敬神佛，祭祀大典，他偷鸡送灾民；不尊礼教，教习先生讲礼法，他呼呼睡大觉。这些都是小事，文武百官只当他好玩了些，管教时日，必能担起家国之重任。没想到他非但不着四六，还心无王权诱惑，当着朝野之面，拒绝了太子之封。

文武百官纷纷上奏，控诉姜予无作为，不学好，没头脑，太狂妄。

结果姜予丝毫不理会百官反对，直接来了个先斩后奏。包袱一背，宫门一出，一人一剑，游历山海，势要闯出个名堂。

用他洋洋洒洒写在奏折上的大字来说，就是——

“寻找生命的真谛！”

姜予游历山河有多久，就被文武百官骂了多久，百姓把他的传闻当做茶余饭后的乐子。其中三则传闻最为著名，甚至记录在思南国野史之中，成了茶楼的畅销书目。

【一】

这第一则传闻嘛，是姜予才出宫不久。

彼时，他正沉迷于摘星楼的招牌名酒“白云间”。

每日必干的事就是——

“小二，再来三坛！”

日复一日，醉生梦死，酒量越来越好，包裹越来越扁。

最后一枚银子也用在了喂饱酒虫后，姜予醉红着脸，吹了吹眼前晃荡的刘海。撸起袖子，当上了店小二。

直到思南的文坛大家身负文武百官全部希望，“杀”到摘星楼，试图劝“失足少年”回家继承家业的时候，姜予还躺在酒坛之中打酒嗝呢。

不过，

倔驴还是那个倔样，浑不吝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光不回去，还舌战群儒，骂文武百官打扰了他的修行，说他自己正在和天上云中君以酒论道，被他们这群老匹夫打断！

“该当何罪！”

百官哑口无言，思南的文坛大师被气得当场口吐鲜血，留下句：

“混账玩意儿！”

然后，晕了过去。

【二】

摘星楼这事儿算是闹大了，姜予能想到的唯一解决方法就是趁着奏折没排到京都大门之前，溜之大吉。

这之后，便出了第二件传闻。

姜予与百官口水战后，不知怎的，忽然顿悟了。他四处收服妖邪，传出了许多奇闻，百姓把这些奇闻编撰成册，整了本《南游记》，大肆宣传。

其中最著名的一个故事便是：

“河光石刻字除恶”

传闻，思南以北，大漠以南有一荒山，名为阴山。其山多墓，鬼祟频出，且又是商队往来必经之路。

实在让两地头疼。

姜予得知此事，手里拿着串葡萄，晃悠着跟着商队进了山。一路上风平浪静，直到走到山间岔口，他们却遭遇了鬼打墙，怎么走都在原地打转。

姜予喝完了胡商的葡萄酒，把琉璃杯往前一扔，砸中了搞事情的两只鬼祟。

两只鬼各站一个岔口，非要商队走自己身后那条路，姜予一个也不惯着，提起剑两个一起揍。

姜予道法决绝，两鬼祟也自是默契超然。三人在山中斗地是昏天暗地，三百回合后，两只鬼祟才败下阵来。

两鬼依旧不让道，站在路口互相埋怨，指责对方功力不到位，自己才是能守住王陵的将士，只有自己才配被世人所记住！

姜予被他们吵得头疼，按着两鬼又揍了一顿，从一旁的小溪捞出块河光石，立在路口，让他们把废话都写下来，供世人祭奠。

两鬼叽叽喳喳讨论了许久，最后却只写了一句话，

大概意思是：

“我们是给王打渔的，我们两人现在在给王看守陵墓，后世的君子们，你们好呀！”

至此，

商队过路，只要诚心对着石碑拜三拜，便能顺利过关。

【三】

这姜予在阴山也不是白干的，收了两鬼祟，还顺道牵走被困在王陵守墓的凶兽——天狗。

天狗通体雪白，姜予便把他取名为“小白”，一人一兽喝酒食肉，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不过，“小白”天狗之名极具迷惑性，大伙总觉得姜予养的是只白毛胖狗。

路人：“这狗挺可爱哈。”

姜予：“它不是狗…算了，无所谓。”

小白：“……”

.

一日午后，姜予正枕着毛茸茸的小白，躺在葡萄藤架下打盹。

骤然间，万物静止，一慈眉善目的老者出现在姜予面前。摇着拂尘问：“你已飞升，为何迟迟不归？”

姜予答：“无聊。”

老者问：“哦？那何为有聊？”

姜予举着葫芦灌了口酒，懒懒开口：

“阴山有一兽焉，君王用锦缎和金屋把它囚住，困于陵墓当中，你说这兽是愿意为谋求荣耀而死呢？还是愿意在烂泥中拖着尾巴活着呢？”

老者答：“死得其所，何不快哉。”

姜予回道：“非也，吾将曳尾于涂中。”

老者摇头呵斥：“世人皆于泥淖挣扎，你却甘愿与之为伍！”

姜予拍了拍小白的头，说道：

“再取些酒来。”

........

久而久之，坊间流出姜予各种离谱传言。

“姜予养了只狗！”“姜予酗酒！”“姜予拒不飞升！”“姜予弃思南于不顾！”.......

各式各样的传言应有尽有，姜予只是一笑置之，喝他的酒。

游乎四海之外。

……

后来，厌火国与思南起了冲突，战事骤起，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姜予这才不得不回归朝野，被任命为南启将军，带着他的“狗”，去了边关征战。

每每凯旋，少年将军踏马归来，白衣银铠，引得无数小娘子掷果盈车。

彼时，谁也无法料到后来的姜予以血为引，以魂魄祭剑，杀人如麻，叛国通敌，人人喊打，且于无妄山一役自戕。

甚至他养大的“狗”都咽不下这口气，掘了他的坟。

名声可谓是遗臭万年，无人能及。

此事过去许久，甭说这思南将军尘归尘，土归土，就连思南国也已荡然无存。

姜予这一极品也渐渐无人提及。

直到百年后，他被孟婆踹下轮回，再次现身，众人才再度想起这“狗东西”。

姜予咬了口瓜，摊手道：

“祸害遗千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