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虚妄是回响 第4章 04

打开冰箱门，顶上两层塞满了黑黑绿绿的瓶子，瓶盖上写着「无糖」。

下面一层有两摞减脂餐，共四盒。

也就是说，祝寻一餐吃两盒，一天就能把她送的消耗完。

他每周一三五吃这个，二四六日吃别的。

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南姳撇下嘴，取出一摞减脂餐，拿到厨房加热。

加热好，戴手套送到他面前。

“你在哪儿吃？”她问。

“汪汪。”

他没回答，小宝抢先跑过来找她，嘴角挂着哈喇子。

南姳眼神回避小宝，把饭盒举高了些，瞟眼旁边不高的茶几，跟祝寻提议：“要不你去岛台上吃吧。”

“嗯。”

南姳快步走到岛台边，放下透明餐盒，摘掉手套。

再转过来时，小宝蹭着她的腿，一脸谄媚。

她挤压喉咙，装凶：“别跟着我！你吃过了。”

说完，她跑去扶祝寻。

“你跟它说什么？”他随口问。

南姳扶着他的胳膊肘，低头看脚下，支支吾吾：“没什么，它可能闻见排骨味儿，馋了。”

她掌心贴在他的皮肤上，冰凉细腻，筋肉紧实。

像根木棍，非常骨感。

扶他坐到高脚椅上，南姳问：“你要不要弄个拐杖？跳来跳去的多不方便。”

祝寻眉毛微挑，声线平静如常：“这点小伤，没两天就好了，用不上。”

说完，趁南姳去对面，他拿起手机，在浏览器的搜索框里打字。

「崴脚后多久能正常走路？」

看到AI回答里的“3-5”天，他轻舒口气，把手机关了，扣放在台面上。

南姳挨个儿打开餐盒盖子，推到他手边，又找来叉勺递给他，最后拉出椅子坐下。

“祝昕为什么非让我来给你送饭啊？减脂餐……外卖上多的是，或者，你自己就能做。”她叽里咕噜对他说了一串。

祝寻看她一眼，将勺子放到塑料盖上，左手拿起叉子：“你的思考过程，有必要说出来吗？”

南姳回想自己说的话，两眼空空：“没必要吗？”

祝寻噎了下，无奈点头：“随你。”

“所以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应该去问当事人。”

“问过，她没说。”

“……”

祝寻舌头打结，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一个行事没有逻辑全凭感觉的女人，现在都被骗到家里来了，才想起问他原因。

祝寻胡乱想了个理由，搪塞她：“祝昕可能觉得，你做的比外卖干净吧。”

“噢，对，我做饭……确实干净。”

她的Vlog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干净。

从构图、打光、色调到狗饭。

“那你知道，你姐是通过什么平台找到我的吗？”

“不知道，她没说。”

所以，祝寻不知道他姐给他点的饭是小宝同款。

南姳缩在一起的肩膀慢慢打开了。

祝寻叉块牛排送进嘴里，右边的腮帮子鼓起来，双唇紧闭，细细嚼动。

运动系精致浓颜，吃相斯文优雅。

还挺赏心悦目的。

南姳一只手托着下巴看他，忘了眨眼。

“呜……”

祝寻右手边突然冒出只狗头，粉色大舌头舔着嘴，目不转睛盯着祝寻的脸。

“哎——小宝！”

南姳惊声喝止，忙不迭下了高脚椅，跑过去拖走它。

“真不好意思，它大馋狗一个，看不得别人嘴巴动。”

话音刚落，南姳把小宝拖拽到他身后，照狗头轻拍几下，训道：“来之前不是喂过你了嘛。”

“没事。”祝寻没回头，“你平时都喂它什么呀？现在天这么热，我看，它都没怎么掉毛。”

“喂……”南姳莫名口干舌燥起来，舔了舔唇，答：“喂的就是些狗粮和营养品，没什么特别的。”

祝寻没再说话，背部微弓，长直的左腿伸在岛台外面。

松弛，安静。

南姳把狗哄到玄关，从帆布包里取出牛肉.棒，撕开包装塞它嘴里。

“和他的一样，是牛肉，吃去吧。”

小宝叼着牛肉.棒跑到祝寻脚边趴下去，全心全意嚼起来。

“它好像很喜欢你。”

南姳坐回他对面。

“嗯，我知道。”

嗯，我知道。

南姳默默在心里学他漫不经心又有点装的样子。

祝寻手里的叉子悬在餐盒上，抬头看她，“能帮我拿瓶汽水吗？”

“行，可乐还是雪碧？”南姳不等他回答已经下了地。

“可乐吧。”

“好。”

南姳拿瓶冰镇小可乐过来，拧开放他手边。

“你这么自律，是体育生？”她问。

“嗯。”

“练什么项目？篮球？”

“嗯。”

祝寻咽下汽水，问她：“你跟谁都这么好说话吗？”

“嗯？”南姳愣了下，“我、我很好说话吗？”

她和他，今天第一次见，中午的时候，他还没什么礼貌和风度。

刚相处了会儿，她心里的芥蒂就消除了。

跟个热心大姐似的，跑前跑后。

人一旦被人发现缺点，就会陷入被动。

不过，对面的人接了句让她意想不到的话。

“你这样，容易吃亏。”他平平说完，放过手里的空盒子，接着吃第二份。

南姳双手放上来，身子朝他探近些：“那我在你和祝昕这里，吃亏了吗？”

祝寻蠕动的腮帮子猛地停下，抬起眼眸盯住她，神色不可捉摸。

她试图从那双泛起涟漪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无果。

“怎么不说话？”她歪头追问。

“没有。”他回答完低下头，腮帮子重新动起来。

南姳坐直身子，视线还在祝寻身上。

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对劲。

猛不防，对面小宝的头又冒了出来。

“啧。”

她眉心皱起，即刻走过去把狗带走，带它在客厅乱转。

小宝钻到沙发底下，叼出来只小鸟玩具，趴地上玩起来。

见它不再找祝寻，南姳闭上眼，缓了口气。

等祝寻快吃完，她走到旁边，问：“你家养过宠物吗？”

“没养过。”

“哦。”

那小鸟玩具是他自己玩的？

南姳皱了皱鼻子。

“等下我往汤里加点盐，你等它再煮个二十分钟就行，我现在收拾卫生，收拾完就先走了。”她开始收餐盒。

祝寻起身，抽张纸擦嘴，擦完说：“你不是没吃饭吗？一起吃了再走吧。”

“不了。”她把餐盒丢进垃圾桶，扶他往沙发走，“我苦夏，吃不下东西。”

祝寻停下脚步，不容拒绝：“那就喝点汤。”

他锋利的下颌线直戳进眼里，南姳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个陌生人，竟然比她妈还惦记她吃没吃饭。

“没事，不用管我。”她客气说。

“你不吃饭，会损耗气运。”他顿了下，垂眸下来，眼神如刀，“不吉利。”

还以为他多热心呢，原来是担心自己晦气……

“行，我喝。”她无奈应下。

喝完不难喝也不好喝的排骨汤，打扫完厨房和客厅，南姳牵着小宝拎上垃圾离开了。

……

等她出了门，祝寻放在凳子上的左腿翘到右腿上，拆掉脚上的绷带，光脚踩着地板站起来，向前迈步，稳稳当当。

弯腰从茶几上捞起平板，打开短视频App点进南姳的账号主页。

翻了翻她的粉丝列表，新增了两个人，一个是女孩，另一个是私密账号。

他眉心微蹙，随即放下平板，跑去玄关的衣帽间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戴顶棒球帽，穿上大红色的篮球鞋开门冲出去。

还好，南姳牵狗走得不快，刚到大门口的闸机处。

他慢下脚步，喘气看眼手机，八点四十二，不算太晚。

祝寻停在原地，对着那两道背影犹豫几秒，最后跺了下脚，摘掉帽子掉转脚步，回家去了。

……

从小区出来，路上有风，温度不高，可以忍受。

吹一整天空调，猛地被自然风拂过全身，南姳深呼吸下，感觉身上每个毛孔都通畅了。

她看眼路边的共享电车，稍加考虑后决定散步回家。

这片属于A市郊区，她家周围是附近最热闹的地方，祝寻家要比那里偏僻许多。

她从没在晚上来过这边。

长直的人行道上，偶有电动车经过，人影少得可怜。

走在昏黄的灯光下，树影摇曳，沙沙作响。

虽然有狗陪着，但南姳的心不免七上八下。

她拽紧狗绳，让小宝贴在腿边，越走越快。

麻花辫下的皮肤冒出层汗，风一吹，凉飕飕。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公交站牌或者背后会突然蹿出个人来。

快步走到十字路口，看到对面有辆共享电车，她长出口气。

红灯变绿，她正要带小宝跑过去，左手边的人行道来了辆电动车，冷白的灯光疾速逼近，直冲她来。

来不及挡眼睛，身体本能反应拉住小宝向后倒退。

“哧——”

电动车急刹，正正好停在她面前，她的脚踝甚至能感觉到一股轮胎摩擦地面而产生的热气。

小宝因为惊吓踩到她脚上，她吃痛往旁边跳了几下，差点摔倒。

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电动车上的陌生男子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粗长的针管，对准她的脸用力一推。

她抬起胳膊挡下，明显感觉到，有湿润的液体落到了皮肤上。

后又听见嗡的一声，那人拧动电门跑了。

她喘着粗气扭转胳膊，低头一看，小臂内侧和灰色T恤上，都有粘稠的乳白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