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免摇晃杯中的酒液:“我家有猫。”
“所以呢?”
霍免喝了口酒:“每次我一喝酒,小胖就会找我要罐头。”
“是你一喝酒就给它开罐头吧。”严嘉佑道,“说吧,急死我了,到底怎么了?”
霍免摇头,示意自己不会说:“我签了保密协议。”
“……什么事这么严重?”
“也不严重。”霍免道,“没造成什么损失。但不能对外传播。”
严嘉佑猜测:“王子希摔倒的事?不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又有什么狗血剧情——我是说内情?”
霍免道:“不会影响《天河》拍摄。”
“我又没问。”严嘉佑嘀咕。
“我希望他能快点恢复记忆。”霍免沉默地看着酒杯,像是很疲惫,“我很想他。”
严嘉佑不理解,恢不恢复记忆不都是同一个人?差别很大吗?
又不是他恢复了记忆就会喜欢你。
说不定不恢复记忆喜欢上你的概率还更大。
“你再想他,我也不会大变活人啊。有了,给你放个他的剧或电影吧。”
严嘉佑打开电视,搜索王子希,“看这部剧吧,《武判官》,我还没看过呢。”
-
《血鸳鸯》开机前一天,叶州乘飞机到丰里,然后和剧组其他人一起被大巴拉到一个小镇上。
“还以为是在丰里影视城里面拍摄。”叶州道。
“之后会去的。”劳永华道,“我们这是公路片,要换很多场地。”
方宜修道:“别信他,其实就是为了省钱,到处找便宜的场地。”
叶州点头:“哦对,我们是小成本,要精打细算。”
小镇很萧条,建筑陈旧,街道也有些年久失修,在户外活动的大部分是老人小孩,大概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
汪端道:“还挺有年代感吧?很符合我们那剧的时代背景。”
镇上就一家宾馆,房间不够,只能挤一挤。
方宜修主动提出和叶州一起住。
制片便道:“那给你们分一个标间。”
方宜修毕竟是男主,单独睡一张床的待遇还是应该有的。
房间很简朴,两张床,一个不怎么干净的卫生间。
方宜修笑道:“可以了,有地方睡觉就行。”
叶州赞同。
就这样,叶州开启了他的剧组生活。
他们这剧夜戏不多,所以作息居然还挺正常。
这天晚上,叶州正想和方宜修探讨一场戏的演法,却听到他“诶”了一声,说:“网上有人说王子希又进医院了。”
“……又怎么了?”叶州没去拿手机,他不想在王子希身上浪费时间。
“我找人打听一下。”方宜修道。
“那我就等你的真瓜了。”叶州继续看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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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座城市,被充足灯光照亮的宽阔路面上,汽车整齐排着队停在红灯前。
霍免皱眉看一眼车窗外,对电话另一头的周珺道:“有点堵车。还是之前那个病房?”
周珺说是,又说:“下午他突然说头晕,但医生没查出什么问题。
“不知道和前几天的摔倒有没有关系。”
她是王子希的经纪人,对他的事都要有数,所以也知道武馆那事。
霍免道:“看监控他没有撞到头。”
“剧烈晃动也会让头部受伤,”周珺道,“今年怎么回事,又是车祸又是摔倒。”
霍免道:“听医生的吧。”
“医生让他好好休息,保持好心态,但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听他说,你想让他跟人道歉?”周珺问。
霍免道:“他差点伤到人,当然应该道歉。”
“他也不是故意的,也没造成任何伤害——除了他自己。”周珺道,“车祸后,他变得很敏感,情绪也不太稳定……”
“我知道。”霍免道,“但这些都不是他不道歉的理由。”
周珺沉默几秒,道:“我替他去道歉,行吗?”
霍免笑了,这事他做过了。
“我认为,除了他本人,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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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珺本来准备回家,但因为电话中霍免态度很强硬,她担心王子希应付不了,便决定留下。
她回到病房,王子希的妈妈问她:“霍总怎么说?”
周珺如实道:“霍总希望子希道歉。”
王妈妈道:“他不会道歉的。”
周珺劝道:“其实没什么的,只是道个歉,一句话就行,很快就说完了。”
王妈妈摇头:“等下我去跟霍总聊聊。”
“我看还是别了……”周珺想阻止她,但失败了。
半小时后,霍免到了。
今天京州的天气有些凉,他穿了件风衣外套,表情冷淡,走路带风,跟个正在走秀的厌世脸模特似的。
他进房间去看王子希,王子希扭开头不理他,他似乎全不在意,说了句“好好休息”便出来了。
客厅中的王妈妈和周珺互相看了看。
王妈妈道:“霍总,能聊几句吗?”
已经打算告辞离开的霍免停下脚步:“您说。”
两人坐下说话。
王妈妈有些啰嗦,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内容,能翻来覆去地说好几遍。
霍免耐心地听着,提取其中的主要内容。
在王妈妈眼中,王子希很骄傲,或者说傲娇,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承认,而是要你先去找他示好。
王妈妈道:“他心里是道歉了的,但嘴上不会说出来,他说不出口。”
“既然他没说出口,您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霍免问。
王妈妈道:“我是他妈妈啊,我看着他长大的,他什么样我还能不清楚?”
霍免沉默。
他认识的王子希不是这样的,失忆前的王子希很愿意道歉。
他待人真诚,很尊重别人。
自己很欣赏他这点。
王妈妈以为霍免被自己说服了,露出了笑容。
“阿姨,”霍免道,“他是演员,干他们这行的,不会‘有话说不出口’,否则怎么表演呢?”
王妈妈接不上话。
霍免道:“其实他道不道歉,倒也和我无关,毕竟是他自己的事。”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他站起身。
“我送你。”周珺跟上他。
这层的电梯是单独的,可以直达地下停车场。
两人进去后,没有其他人上来,电梯里非常安静。
霍免以为周珺还想说服自己,便等她先开口。
周珺是开口了,不过说的是:“他是变了很多。今天听说他头疼,我还以为他是要恢复记忆了。”
霍免脸上的冷意融化了些许,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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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饭馆里,男主独自在吃饭。
饭馆老板的女儿被小混混调戏,她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小混混们嬉皮笑脸地跑走,没付钱。
老板追到门口,不知道是不敢追还是追不上,转身回到店中大骂自己的女儿。
之后老板去厨房做事,他想起女儿拿走了一把菜刀,喊她送过去。
女儿先生气地把菜刀扔地上,然后又捡起来,送厨房去了。
男主旁观了整个过程,结账时和老板女儿聊天,叫她跟自己走。
这就是《血鸳鸯》的开头,汪端本来想第一天就拍这场戏,但布置饭馆场景需要时间,便先去拍了几天外景。
这段剧情要拍好几个角度的镜头,需要所有人都配合到位,所以需要拍很多遍。
“先演一遍看看。”汪端道。
叶州坐在导演旁边,和他一起盯着监视器看。
等大家演完后,汪端问他:“觉得怎样?”
叶州道:“我喜欢方师兄在付账那里的处理。”
方宜修走过来道:“演到那里时,情绪上来了,就微调了一下台词,导演觉得怎样?”
编剧剧本上写的是让男主问女主要不要跟他走,方宜修演出来的感觉是:他知道女主会跟他走。
“好,很好。”汪端又问叶州,“让你演你怎么演?”
汪端问的是如果他演男主,他会怎么演。
但叶州和方宜修关系很好,不想回答这种问题,就假装理解错误:“我那个洁癖富家少爷的角色不会来这种小饭馆吃饭啊。”
汪端看他一眼,没为难他,而是顺着道:“如果他来呢?”
叶州想了想,道:“如果因为某种缘故来了,他会在那姑娘拿出刀的时候对她感兴趣,然后在她丢下刀的时候失去兴趣。”
方宜修的男主相反,在女主拿出刀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女主扔下刀时,他变得感兴趣了。
富家少爷有点子疯批,很乐意看见血腥场面。
男主则是叛逆,所以在看到女主反抗他父亲时,会对她产生兴趣。
男主这条线编剧写得很清楚,富家少爷只是为主角服务的配角,形象比较模糊,但从试镜开始,叶州逐渐把这个人物补全了,让他变得清晰、立体。
“都很好!”汪端喊编剧,“老刘,你过来,我觉得这段可以改一下。”
老刘听完他的需求后,苦着脸道:“你要把少爷加进这场戏里?这不合理啊。”
汪端道:“他都离家出走来到这么个破小镇上,他为什么不能走进这家饭馆中?你想办法把这个剧情圆一下,晚上给到我。”
老刘:“……”
汪端去饭馆里指挥调整布景,叶州转头对方宜修道:“师兄明鉴,刚才我绝对没有暗示汪导帮我加戏的意思。”
“你想什么呢,别说暗示,明示也没用。”
方宜修摇着头笑道,“汪端那么固执,他不想加的戏,制片也说服不了他。他想加,肯定是觉得这样演出来更好看。”
这可能也是汪端一直拍低成本片的原因,自主空间会大一些。
方宜修从助理那把手机拿回来,看了看,低声对叶州道:“瓜来了。”
叶州也压低声音:“昨晚说的王子希住院那瓜?”
方宜修点头:“真的又进医院了。说是摔了一跤。”
叶州心想,是刚摔的,还是之前在武馆摔的?
如果是后者,那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难道暴发了什么后遗症?
“希望他没事。”方宜修道,“小袁又要担心他们那剧能不能准时开机了。”
叶州在脑海中搜索他能去找谁打听消息,好像只有霍免。
这个选项不行。
算了,武馆那事要真节外生枝了,会有人主动来找自己的。
等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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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跑步了啊。我就说你应该在家的。”
穿着运动服的霍免回家后,看到严嘉佑在他家后院里转悠。
对方是翻越花园的栅栏进来的,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有事?”霍免开门进屋。
“晚上你去蔡中庸那吗?”严嘉佑跟在他身后,在他接水时,让他给自己也来一杯。
“他也叫了你?”
霍免把手上那杯给严嘉佑,又去接第二杯。“我说不想去,他一定要我去,不知道搞什么。”
蔡中庸是知名编剧,霍免和他在工作上有交集,但私人交情一般,就普通朋友。
严嘉佑道:“那晚上我们一起过去吧。”
霍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我们要一起?”
“因为你现在孤家寡人?”严嘉佑道,“还是说你约好了和王子希一起?”
霍免道:“以前我也很少和他一块去哪,他那么忙。”
“问题是现在他不忙啊。”
“……”霍免喝水,“你想一起,那就一起吧,到时我去接你,没事了吧?”
“下逐客令啊?”严嘉佑四周看看,“上次你喝了我的酒,这次我要喝回来。”
“……你随意吧。”霍免扔下他,洗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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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霍免回来,看到严嘉佑还真的在喝他的酒,还在撸他的猫。
严嘉佑道:“你这猫是不是也想喝酒?一个劲地往我身上凑,我第一次这么受猫欢迎。”
“它是想让你给它开罐头。”霍免道。
“哦,就是你说的:一喝酒就要给它开罐头?它的罐头在哪?我去给它开。”
严嘉佑道,“都撸这么久了,不能白嫖,是不?小胖。”
罐头一开,胖猫立刻抛弃了他。
“小没良心的。”严嘉佑突然道,“记得王子希也喜欢猫?”
霍免没接话。
严嘉佑看看他,道:“你们真的吵架了?”
“谁跟你说的?”霍免问。
严嘉佑道:“没谁跟我说,但有和你们都很熟的人来找我打听你心情如何。你知道王子希又住院了吧?”
“你消息严重滞后,前两天已经出院了。医生说他很健康。”
“你还是这么在意他,那就赶紧和好吧,你们吵架也没好处啊。”
严嘉佑道,“再过两周《天河》就要开拍了,你是最大的投资人,这片子要是搞砸了,亏得最多的就是你。”
霍免觉得好笑,没想到严嘉佑会和周珺、王妈妈一样,来劝自己让步。
“你不清楚实际状况,就别瞎掺和了。”
严嘉佑看看他:“看来你很坚决。好吧,我相信你肯定有你的原因。虽然我想不出以王子希的情商,怎么会和你闹僵。”
霍免愣了下,问:“回来后你还没见过他?”
“没,我很忙的好吧!”
严嘉佑道,“今晚他应该也会去蔡中庸那,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暂时失个忆而已,能变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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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免和严嘉佑到达蔡中庸家时,王子希还没来。
不过已经来了很多人,都是在圈里已经有姓名的人。
大家互相打招呼,严嘉佑坐到他喜欢的女演员身边,和对方聊天。
霍免去找蔡中庸,在楼上的一个小阳台上找到他,他蹲在沙发上,跟个沉思者雕像似的。
“你是主人吧?你不招待客人,躲在这里?”
蔡中庸抬头:“别吵,我有个灵感。”
“……”霍免转身就走。
“等下。”蔡中庸又叫住他。
霍免回头。
蔡中庸道:“你同子希道歉了吗?”
他从霍免脸上观察到了否定答案,便道:“快点向他道歉,别再让他继续难过了。”
霍免道:“你今天一定要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蔡中庸道:“否则呢?我们有这么要好吗?”
“……继续抓你的灵感吧,别让它跑了。”
霍免回楼下,楼梯走到一半,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光头男人。
赵况,还挺出名的一个导演,被一群人围着,看起来挺受欢迎。
但他讨厌这位赵导,早知道对方会来,他肯定不来。
要放以前,他还会找借口绊住王子希,让他也来不了。
正想到王子希,便看到他和宗立走进厅中,看来两人是一起来的。
两人一个是当红演员,一个是当红歌手,大家纷纷上前同他们说话。
赵况也迎向两人,一把抓住王子希的手:“子希啊——”
霍免快步下楼,高声道:“赵导!好久不见。”
赵况回头,宗立挤到赵况和王子希之间,把赵况往旁边推。
赵况的注意力全在霍免身上,他皮笑肉不笑地道:“霍总,没想到你也在。”
“我也刚到,上去和蔡老师打了个招呼。”霍免道,“前段时间你的电影上映,我特地去看了,包场看的。”
赵况:“……谢谢支持。”
那电影口碑和票房都很差,一般没人会在他面前提起。
“别客气。我一向很支持国产电影。”霍免似乎只是来和他打个招呼,随即便走开了。
赵况再回头时,王子希和宗立已经不见了。
-
霍免收到宗立的微信:在花房,过来。
霍免猜宗立和蔡中庸一样,都是想让他向王子希道歉。
来到花房前,拉开门,里面有一个小型植物园。
有些盆栽很大,像棵树似的;有些稍小的盆栽被堆成了假山形状;还有些盆栽被挂在空中和墙面上,垂吊着往下长,窗帘似的。
霍免看到了王子希,他正在自拍。
听到脚步声后,他说:“快点,你帮我拍几张!”
没得到回应,他回头,看到霍免,像是吓一跳:“我,以为是宗立。”
“他叫我过来的,他人呢?”霍免问。
王子希道:“他刚才说去卫生间。”
“哦。”霍免站着不动。
王子希也没再拍照,抓着手机沉默地站在郁郁葱葱的植物前面。
片刻后,他说:“刚才谢谢你。宗立说那个光头很喜欢揩油……”
“不用谢。”霍免不想聊赵况,他转移话题,“宗立应该是想让我们谈谈,你想谈吗?”
王子希知道他想谈什么,咬了咬唇:“……我没错。”
“你觉得错的是别人?”
王子希低头去看旁边的植物:“又没有打到他。而且那刀没开刃,打到也没事。”
霍免沉默地看着他。
空气仿佛冻住了似的,终于,王子希道:“对不起行了吧?”
他说得很快很含糊。
霍免道:“你要道歉的不是我,是叶州。”
王子希:“……”
霍免又道:“还有,除了你脱手的刀差点打中他,还有之后他去扶你时,你叫嚷着推了他。”
“他害我摔倒,我不想要他扶也不行吗?”这次王子希是真的觉得自己没错。
霍免皱眉:“是你自己摔倒的。”
“……好!都是我的错!”王子希气红了眼,负气道,“你叫他过来,我这就跟他道歉!”
“我有他电话。”霍免拿出手机。
“……”王子希的眼泪掉下来了。
霍免点击拨打叶州的电话,第一次,没打通。
第二次,还是不通。
第三次……
王子希收起了眼泪,道:“可不是我不跟他道歉,是他自己不接电话。”
霍免沉默。
王子希道:“他不会是故意不接你电话吧?”
“他进组了,在拍戏。”霍免道,“现在可能在拍夜场。”
“那他助理可以帮忙接啊。”不用道歉了,王子希的声音都轻快起来了。
“他没助理。”
霍免看了看手机,想再拨一次,但知道没用,还是放弃了。
“以后肯定会见面,到时你当面向他道歉,更有诚意。”
“……”王子希没说话,但看得出,他是不打算照办的。
这时,霍免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边接起边走向王子希:“叶州,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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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