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焦躁,赫克托大力甩着尾巴,转而拨打辅助监督的电话。
嘟嘟两声后,被接通了。
“你能联系到五条吗?”赫克托直入主题:“他现在还好吗?我联系不上他。”
“一切如常。”伊地知有些拿不准情况,含糊道:“五条先生现在在帐里,接收不到手机信号的。”
“这次的任务到底要他做什么?”赫克托追问:“什么时候能做完?”
“这个,很抱歉,我们不清楚,也不能说。”辅助监督歉意但坚定表示:“具体的情况,请您之后询问五条先生吧。”
挂断电话,赫克托呆站在明媚的阳光下,高昂的尾巴缓缓垂落下来。
他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资格去打听五条悟的消息,也没有立场去询问内情。或者说,这本就不是他应该知道的内容,这通电话是他有些越界了。
他想起了自己和S小姐新签署的合同,或者说交易……说是为了五条悟好,实际上,赫克托不得不承认,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连五条悟本人都没有说要改变什么,又哪里需要他赫克托.布雷德——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少数群体,一个既不是此世界普通住民也不是咒术师的外来者,一个既不是人类也不属于咒灵——替五条悟来寻求改变呢?
如果说,五条悟本人也是严格保密那一派,也认为咒灵只能由咒术师内部解决……要怎么办呢?
赫克托握紧拳头想了想,发现假使如此,自己还是会认同S小姐那方。
他自嘲一笑,慢慢蹲下,钻进一丛用尾巴抱住自己。
[真是的,都尝试过那么多次了,怎么还是不死心……]
类似的事情,赫克托或是参与、或是旁观,已经见证过很多次。作为曾经的激进改革派、现如今的随它去派,赫克托很清楚,“改变群体现状”这种事,并不像它看起来那么简单。
有的领袖自身目标尚未明确,还未开始实行便分崩离析;有的首领在半路迷失了自己的初衷;团结一致的团体往往筹码不足,储备雄厚的团体常常败于内讧……更不用说他们要面对的阻力,不仅仅来自反对者,还来自那些实际受益但不明所以的群体。*
S小姐的这个小团队,会成功吗?
赫克托其实没抱很大希望。他只是在发现零星火光时没控制住自己,又一次参与了进去。然后才后知后觉,这或许与他在追逐的人——五条悟——背道而驰。
若要稳妥起见,他现在最好撕毁合同,同S小姐撇清关系,然后黏到五条悟身边去——说到底,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与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赫克托不愿意。
一方面,他讨厌这个处处透着怪异和强//权的咒术界,令他回忆起幼年那些压迫者,他不想陷进这种环境里。另一方面,他深知,智慧生物的感情是会变化的。
自己到底喜欢五条悟什么?那种强烈的、身体上的亲近感又是从何而来?对于这两个问题,赫克托至今仍是一头雾水,又怎么能确保他的感情长久存在呢?
倘若他奔着五条悟而加入这个世界,长期处在自己反感的环境里,天长日久,焉知他的爱会不会消磨殆尽,乃至于变为怨恨?
赫克托垂着头,一根一根揪着草叶。尾巴尖不安分地拍打着耳朵,没几下,他自己毛了,转头张口,吭哧叼住尾巴尖!
牙齿在骨节上微微用力,疼痛鲜明地浮现出来,很好地镇住了杂乱思绪。
[想太长久做什么?]咬着尾巴,赫克托脑内的思绪也有些口齿不清:[都不一定活多久,只看眼前就好了!]
他下定决心:[现在就很好,顺其自然发展下去,等到悟发现的那一天,我接受任何结局!]
念头通达了,赫克托身心舒畅,神清气爽。他松开尾巴,干劲十足地直奔锻造工坊。
打铁去!
……
有时候,好事就像小孩子,总是手拉手行动。
赫克托理清了自己的念头,当天就买齐了原材料,顺利打造出几把刀具样本,可以着手测试材料强度了。这天晚上,他步履轻快地返回高专时,收到了第三件喜事——五条悟的消息。
|我找到目标啦~在收尾了!|
|大概明天下午三点回到日本哦~|
于是,第二天下午,也是两人分开的第十天,赫克托带着自己尚不熟练的水蜜桃冰淇淋蛋糕,早早就等在接机的人群里。
这一次,那个高高大大的家伙一出站,就自觉地排在行人出口的队列中。他毛绒绒的白脑袋频频晃动,左顾右盼,在看到标志性的老虎耳朵后,整个人的气场焕然一新!
五条悟脸上瞬间绽放出个灿烂的笑容,他高高举起双手,朝着赫克托用力挥舞起来。
赫克托的尾巴早已经竖得笔直,他抱着袋子挤在人群中,努力向上跳跳,对着五条悟大力挥舞起尾巴。
远远地,五条悟看到两个小白点在黑色人海中蹦蹦哒哒、上下起伏,不由得扑地笑出了声。
终于,五条悟走出了闸门。他手里拎着个小袋子,立刻张开双臂,一溜烟直冲向赫克托。
见状,赫克托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微微下蹲,张开双手和尾巴——
啪嗒!
只听小袋子敲在后背上的声音,五条悟纵身一跃,用双腿夹住赫克托的腰,手臂熟练地搂住脖子,整个人就稳稳当当挂在了他身上。扯眼罩、揉耳朵、将老虎耳朵扣在脸上深吸一口、闭眼在老虎耳朵上胡乱蹭脸,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赫克托转个身卸力的功夫,他已经蹭完了耳朵,带着满脸毛毛一头扎进赫克托肩窝里,舒适地长叹口气。
“好久不见了,小奶油~”
五条悟笑容满面地低声道。
感受着颈侧深长强力又炽热的气流,以及肩上那绞索般的力道,赫克托默不作声地收紧了手臂。尾巴甩到身前、啪地在五条悟腰上扣拢,赫克托一手托在他臀下提供支撑,另一手绕过腰间、贴着后背,扣住了他的肩膀。
挂在他身上的家伙闷闷地笑,对此没有表示抗拒,他便闭上眼,不管不顾地将脸埋进黑色衣料里。
触感柔韧而富有弹性,他停顿一下,向里拱了拱。
“我已经10天没有看到你了。”
赫克托低声抱怨,默认了对方的称呼。
就见两坨高大健硕的人体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上半部分鼓鼓囊囊的,下半身却只有势单力薄的两只腿,略显滑稽地原地晃悠悠自转三圈,还是顽强地站直了。
于赫克托而言,一切都不再重要。什么变革,什么咒灵,什么人类?根本比不过这人自由自在的笑脸,统统丢开丢开!
此刻他手上是沉甸甸的份量,怀里是满满的热热的温度,鼻尖闻到的是香甜温暖的躯体,听到的是手指摩擦毛发时窸窸窣窣的声音。见所闻所听所想全是五条悟,赫克托闭上眼,陶醉在这个小空间里,忘情地嗅闻。
对五条悟来说,实乃喜从天降。这就好比人类勾搭了很久的一只野猫,某天突然用猫爪紧紧抱住人类的胳膊,开始踩奶……人类虽然又惊又喜,但着实是不敢动弹的。与此同时,五条悟还有一种的奇怪感觉。
[我这是被猫吸了?]他用指缝卡住柔韧的毛耳朵,揪一揪,眉开眼笑。
托在大..腿上那只猫爪……他是说胳膊,稳定而有力地支撑着他。虽然与身体紧密贴合,手指却是规规矩矩、不含丝毫情//欲与冒犯的。腰上那根毛绒绒傻乎乎的只知道蹭,背后的手臂则像是安全带,此三者加在一起,不知为何,制造出一种“狭小空间”的安全感。
在这个小世界里,他是绝对安全、完全被理解的。他可以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为所欲为,畅所欲言,那双黄眼睛一定会平和的、痴迷的望着他——就像现在这样。
五条悟支起身微微拉开距离,看向赫克托的眼睛。
“?”
赫克托有些不舍,但坦然同他对视。
[哈,果然没错。]五条悟突然就放松下来。
好累,好困,全身发软,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他微阖双眼,垂下手,用提着的小袋子磕磕赫克托后背:“喏,伴手礼~”
尾巴从他腰间抬起,绕到本体后方,灵巧地将袋子摘下。随后又绕到身前,举高。
“宠物香波和护毛素?”赫克托读出上面的文字,有些羞赧地轻声说:“谢谢,我很喜欢。”
说着,尾巴又转到低处那只手边,将袋子交接。
“嗯~用的时候要叫我哦。”
掩藏在洁白纱帘下的蓝眼睛将尾巴灵活的举动尽收眼底,五条悟微微一笑,没有拆穿某个谎言。
在尾巴尖竖起来、摆荡着调整角度,想要回到原位时,他手指一松,挂在指尖的眼罩便套上了这条胆大妄为的大尾巴。轻薄的布料打着圈顺着虎毛下滑,飘飘荡荡,最后轻盈地砸在尾巴根,将赫克托唬了一跳。
“ok、什么东西?”
他本能地扭身向后看,但受限于人类的骨骼,并不能看到自己的后背,于是变成了抱着五条悟在原地打转追尾巴:“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哈哈!”五条悟放松四肢,舒展地挂在他身上。感觉到自己小腿和小臂都被转得飞起来,忍不住开怀大笑:“你、噗哈哈哈,暂时帮我拿一下~”
“好啊,我很乐意,但是什么啊?”
“哈、哈哈哈!!别转了,我要晕了!”
“所以是什么啊??”
越说越转,越转越说,两人仿佛化身为人形陀螺,每一句对话都是劲道十足的一鞭!
“哈……别转了别转了……”五条悟笑得肚子疼,抱着赫克托蜷起来,一颤一颤的,带着笑意压低声音说:“你猜、噗噗,会是什么啊?哈哈哈……”
“唔。”赫克托隐隐猜出那是什么,努力忽视如芒在背的感觉,干涩地咽咽口水。他抬手在五条悟背上捋一捋,那人的肢体便更加松弛了,融化的糖果人一样挂在他身上,与他胸腹相贴,每一次颤抖都清晰可辨。
“加油哦赫克托~”
将双腿在赫克托身后交叉,五条悟放松地枕在他肩膀上,一边懒洋洋地揉捏着毛耳朵,一边拖着声音说:“我不想动啦——”
应该能看出他们告白的契机是什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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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五条老师是很豁达的,他能坦然接受各种感情,也知道怎样以健康的方式去回馈,同时他也能面对失去。
他是乐于去体验、去感受的,拿得起也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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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赫克托做不到,他依靠“审慎行事,不与人建立链接”的准则长大,没经历过健康的、和谐的感情交互,之所以没长歪全靠固执己见(那套自我准则)。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得下,所以也不敢“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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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其实都是理想>感情的人,只是一个还在坚持,一个已经熄灭了。当他们发现自己理念相合的时候,才能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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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虚构的,仅针对四色战记的世界背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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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