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自医 第41章 速胜

白绫向上一卷，已经格挡住。而孟剑容身边的獒犬却如得了令一般，纷纷向前扑咬而去。

薄訏谟将药盒子往苗邈怀里一塞，拔出双锏，已经迎了上去。对着当头的一只，往腰上就是一抽。

他这一击用了六成力，何况狗又是豆腐腰。寻常恶犬，被这么一抽，定然是脊骨尽碎，当即呜呼哀哉。而那獒只是往地上打了个滚，浑若无事一般，睁着火红的眼睛，又一次扑上来。

薄訏谟嘴咧得更开，闪身放它过来，苗邈见着它冲乐佚游而去，急得药盒子都要飞了：“你做什么？！”

他一句未完，薄訏谟骤然出手，臂上蹦出青筋，一把便牢牢薅住了那獒犬的尾巴。那狗尾骨被扯，往前挣，薄訏谟紧拽如铁铸一般，巍然不动，凶犬回头就要咬，薄訏谟抡圆铁锏，照着它脑袋便是狠狠一下，刹那间碎骨并着鲜血飞溅，那狗脑浆迸裂，却犹自狂叫，张大了巨口，爪子向前一扑，垂死犹挣，将他前襟衣裳划碎。

薄訏谟没想到这畜生如此凶悍，胸口上被划出三道滴着血的爪痕来。赶紧又补一锏，这回连同颔骨一起击碎，牙齿连同半张脸都飞了，那巨犬才顿住，轰然倒地，气绝而亡。

他见这狗凶猛至此，不由得转头往另一边的薄远猷那里看上一眼。不料那家伙境况却比他更好，鸳鸯钺一前一后飞袭，旋转击出，一枚将扑在前的一只獒犬腿骨划伤，獒犬扑通一声趴倒在地，另一枚伶俐地掠过，已经划开它的喉咙。眨眼间解决一只，半点伤也没受着。

孟剑容见此情形，当即挥鞭就要前袭，却给乐佚游白绫裹住。两人试探数招，一为鞭，一为绫，皆是柔软非常之物，却给舞得劲风凌厉，单听声音，简直如同手抡流星锤你来我往一般。一时间胜败难分。

孟剑容向后一跳，与乐佚游拉开距离：“却没想到你还能有两把刷子，也不知堂主师承何人？”

乐佚游不答，但说：“丙火阁的昭离剑法，变化莫测，精妙绝巅。堪为天下武学精粹。你虽用鞭，鞭中却有锋锐剑气，每一式都不脱开昭离剑招，也算是用心奇巧了。”

国夫人听到此番话，面露得意神色。身边寸步不离的鬼獒已经吃完那串人肠，伸出又红又长的舌头，舔着自己的脸上的污血，又凑上去舔孟剑容那光滑细腻的胳膊，留下一道道腥臭口水的痕迹，纱都湿透了，黏在上面。

孟剑容丝毫不跺，稍稍蹲下，它便直立起来，两个爪子扒住她的肩头，舔她的嘴唇和脸，那脸上都沾了血和肉碎。孟剑容只是环抱着它，咯咯笑着。苗邈蚁咦一声，面露厌恶之色，嘴角恶心得都撇到下巴底下去了。

却又听乐佚游叹：“你以轻软之鞭代坚硬之剑，内力是充沛的，可最基础的臂力却不足。虽然心思活泛新奇，也不过走了旁门左道。昭离剑号称天下第一，已有百年，可到了这一代，便真要没落了不成？”

孟剑容听了此话，柳眉倒竖，银牙咬碎，斥道：“尔不过一乐坊老妇，残花败柳，也好在这儿装神弄鬼，你可懂个屁的武学，无凭无据，却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乐佚游神色平静道：“譬如你方才一式闪躲，鞭后撤，压而上挑，轻点数下，分明是昭离剑中‘水火既济’一式，专用于防守。敌为水，我为火，水在火上，仿佛救火已成，对手将胜，可离火蛰伏其下，隐而不发，伺机而动，一式而含七种变化。于细微之处寻机遇，如有破绽，便即刻顺势而夺之，牵一发而动全局，转败为胜。敌方如有不慎，即使形式一片大好，亨小利贞，也难逃初吉终乱。”

她说得头头是道，孟剑容见她一语道破其中玄机，也不由得愣了一愣。乐佚游续道：“水火既济，本是好招，可你鞭行拖沓，不若剑之爽利，强行要去套那七种变化，固然有形有貌，却失了其魂其骨。那数下轻点，行迹断续不能衔接，已然是成了累赘了，却还硬要作态。若真与人性命相搏，那一下便能叫你身首分离。”

孟剑容气结，只因乐佚游处处说到点上，竟然无可辩驳。强行道：“那我怎未曾身首分离，还能站在这儿同你说话？”

乐佚游嘴巴都微地张开了，但无话可说。苗邈推着轮椅，在后面早就急不可耐，叫道：“蠢货，自然是我师父人美心善，不和你这个婆娘计较，有意饶你一命。还不跪下来大大地给你奶奶磕几个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那白绫转向，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嘴巴。苗邈嘟着嘴，捂住脸，但听乐佚游斥道：“大人家讲话，要你插什么嘴。丙火阁于江湖有恩，便是看在孟家先祖的分上，也少不得让她三分。”

孟剑容恍然，随即脸上都泛红了，冷笑道：“你让如何，不让又如何。我身负皇命，却也不是来和你比武会友的。便越是像你这样滔滔不绝的，死得越快。今日，我说什么也要将你带回去。”

苗邈扑上去，就往她脸上啐了一口。她旁边的鬼獒当即便怒吼着扑咬而过，乐佚游白绫赶紧飞出，给那怪物一绢抽开。孟剑容侧身躲过，却就着这空当，顺势扬鞭，乐佚游闪避不及，却给那鞭稍在脸上扫了一下。

虽有白绫卸力，到底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那鞭上竟有蜂芒小刺，一碰着血肉便嵌进去。乐佚游脸上微微一麻，知道那小刺上淬了毒，伸手在伤痕上刮了一下，舌尖舔了舔，脸色稍变，沉肃道：“你竟然放这样阴毒的东西。”

她从出场至今，任是孟剑容如何侮辱谩骂，始终不动声色，从容如静水。如今见她终于动气，孟剑容快意一笑，霎时间千娇百媚：“什么阴毒不阴毒，凡是有用的，便是好东西。”

听她如此说，乐佚游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既然阁守如此说，”她道，“便恕我无礼了。”

孟剑容眯起眼睛，娇笑道：“我瞧你便能怎么无礼。”

她下的这毒药效甚强，但凡被刮伤，哪怕只破个皮儿，毒素也能自血管中渗入。不出一时三刻，便内力尽泄，任人宰割。话虽如此说，看着乐佚游，却不再敢托大。只是想她坐在轮椅上，定然行动不方便，故而又谨慎地往后退了数步，远远瞧着，就指望着毒素发作，将她耗死。

只见乐佚游袖口一展，那白绫呼啦啦便从袖口飞出，转瞬之间，竟展出四五丈来，灵巧如象鼻，勾上旁边一棵高树枝头。

但凡用内力灌注软物之类，至多不过延伸三四丈，孟剑容固然退出六丈之外，也难以想象这残疾人功力竟然如此强横，不由得怔在原地，乐佚游却不等她，手腕收缚，那高枝给她拉得一弯，松力一弹，转眼间竟飞了过来。

她右手中攀着白绫，衣袂飘飘，身姿绰约，宛若凌空仙子，飞袭而来，却既狠又快，转眼间从天而降便至眼前，孟剑容大惊，纵身往后速速跃去，只见乐佚游人在空中，左手袖中却又飞出猎猎绫练，笔直如白虹贯日，径直朝她射去。

孟剑容如何能料到她身体腾空，犹有余力，转眼便又近了几尺。如今才明白，乐佚游刚才一直便在手下容情，她头一次涌现出恐慌来，将速度调到最快，腿转动如踩着风火轮一般，连眨眼也来不及，遑论转身。倒着一路提气外逃，掠过不知多少景物，嘣地一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疼，不择路途，已经撞折一棵小树，却连呼痛也来不及。只顾着躲这一击，想着那绫带终有尽头，能跑多远，就是多远。

逃出十余丈，乐佚游终于力有未逮，白绫停了下来，末端松垂下去，孟剑容刚松了一口气，稍一轻疏，却见那绫带蜷曲的地方弹开，一柄小小的器具无声地射出来，直袭她胸口膻中穴。她只觉自己被轻巧一击，当即麻酥酥地动弹不得，倒在地上。

乐佚游收了绫带，借着树枝之力，又荡回去，纤纤赤足在空中一扬，连带着幽蓝裙摆画出个半弧，正如一支幽昙在夜空中盛放，月亮从她裙下展露容颜，给那窈窕身影描出一圈银边。动作之柔美，只教人刹那间回想起绝世舞姬的惊艳，足下却用力，顺路就给扑过去救主的鬼獒踹了个筋斗。

她稳稳落下，坐回轮椅上，在薄远猷举着的伞下，速度之快，甚至没怎么沾湿衣衫，只在肩头落下几滴浸深的水痕。

那头薄訏谟又毙两狗，受了不少伤。这与獒犬相斗，却和人比武不同。人会闪会躲，知道害怕，它们却不怕死一般，冲上来就要以命换命，着实难缠。只是这人越是受伤见血，越是兴奋，露齿大笑，脱了衣服与它们肉搏，竟比狗还狗。见孟剑容倒地，乐佚游喊他两声，他只充耳不闻。

那药效渐渐上来了，乐佚游脸色越发差下来，靠在轮椅上，轻声嘱咐薄远猷：“把她扛过来。”

薄远猷平日里虽然总是一付如丧考妣的神情，此时却比他哥哥靠谱，应了一声，递伞给苗邈，自己跃过去，路过全神贯注的薄訏谟，心里到底痒痒，停了一停，又悄悄在他身后扔了两个小钺去扎哥哥，才去捡拾战果。

乐佚游喘了口气，对苏逾白道：“统领大可放心了。”

苏逾白在方才片刻里，就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就他那点身手，和苗邈一样完全插不上手去。而乐佚游与孟剑容论起武来，他更是连嘴都插不上了。一时心下大为感动，只是一晚经历太多，心中仍有不少谜团。此时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只能深深一拜，道：“多谢堂主。”

而孟剑容在地上眼睁睁躺着，想着自己自幼练武，不知努力多少才得了这丙火阁守之位，便和高手过招，也向来败少胜多。如今竟这样轻易就给打倒，震惊远远多于恼怒，一时都恍惚了。眼见着薄远猷冲自己而来，脑子才恢复清醒，叫道：“伏叁！伏叁！”

只是四顾无人，才想起来伏叁被自己差去捉伏肆了。

见鬼，这两人打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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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b：读作寒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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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速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