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亮的朋友 第1章 分手记

下班时间，大楼将捕获的人像鱼群一样倾倒出来。人流向外面奔流而去。

成熟的豆粒不断从电梯炸出来，周怀辛与黄泽明两人也终于从电梯里挣脱出来。

“今天也差点变成肉饼，无馅的。”周怀辛揉揉自己的肩膀。

黄泽明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两人都是GT检测公司的销售，黄泽明是他主管。

今天是周五。按照经验，今天肯定会忙到飞起，但没想到今天的工作进行地格外顺利。四点多的时候工作就已经差不多结束，现在两人才能准时下班。

出来电梯后，两人边走边商量晚上要吃什么。

此时却有一个人在逆行，一个怒气的女人边走边看，仿佛在找什么人。人群也好奇地不住回头看女人。

小幅度舒展一下肩膀，周怀辛永哭诉：“差点以为自己今天要死在公司了。”

“辛苦了。不过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你自找的。明明Ceci的替岗不是你，你还要主动接过来，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亏你受的了。”黄泽明半抱怨半怜惜地拍拍他的肩膀。

“没办法，英姐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我怎么看得下去。”

“不是还有实习生嘛。”

周怀辛永无奈地说：“我们组的实习生昨天才来，人都没认全。交待实习生的功夫我都可以解决两个问题了。”

“所以，你就是个操心的命。放不开也不听劝。”黄泽明无语地摇摇头。

“欸，我觉得还好，虽然有点累，”周怀辛思考了一下，“……但感觉很充实。”

“这或许是你找到的人生意义。”黄泽明笑了，“嗯，有点恐怖。”

听到这话，周怀辛霎时语塞了。这样的人生意义有问题吗？等一下，是什么人生意义？

快速复盘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难道自己天生是个操心的命？自己的命运有点不太好的样子。

黄泽明看他很是担忧自己命运的样子更加觉得好笑。

“喂，黄泽明！”一声怒吼打断他的思考。旁边黄泽明的脸上已经被打了一巴掌。

周围的人被这一幕惊呆了，周怀辛也呆住了。

被女人的气势震住，周围的人不敢轻举妄动，黄泽明又挨了一巴掌。

“阿娟，不要在这里打，快住手。”已经被揪住耳朵的黄泽明滑稽的弯着腰，费力地抬起脸向女人求饶。

被称为阿娟的女人，马上抓住他的另一只耳朵：“你这个渣男，还想要我饶了你。你配吗？老娘的青春要怎么算？十年，整整十年，我的小半辈子都搭进去了。”

两人继续拉扯，周怀辛这下明白了。

他是知道的，黄主管有个从大学就谈的女朋友，这么多年一直没结婚打算。前段时间，刚听黄主管说今年会有结婚的打算，他还犹豫到时要不要给个红包。现在看来红包不用了，两人这是突然要分手吗？

现在阿娟已经改用脚去踢黄泽明。

反应过来的周怀辛立刻上前拉开两人，无奈阿娟现在很生气，紧紧抓住黄主管不放手。

“姐，姐，姐，你先放手好吧。黄主管已经被勒地快要无法呼吸了。”

阿娟根本不看他：“勒死他更好，我现在恨不得要！他！死！”

愤恨地说着，阿娟手上更用力了。

完了，完了，再这样下去，黄主管真的要被勒死了，现在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好了，快松手了。人真的要被勒死了。”

只好放手一搏，周怀辛退后几步，猛地冲向两人中间，用力将两人撞开。

“咳咳咳……”黄泽明已经憋成紫薯色，坐在地上干咳。

被冲到一边的阿娟像只红眼女鬼，转过头恶狠狠看着周怀辛。

“你谁啊？”

虽然语气洋葱，好在没有继续冲过来打他。

“对不起，抱歉。我是黄主管的下属，叫周怀辛。”抱歉地去看阿娟，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放心，“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都请两位坐下来慢慢谈。暴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周怀辛展开双手，试图安抚阿娟。

“坐下来慢慢谈？”阿娟冲到他面前，粗暴地拽起他外套衣领，眼里简直要喷出火：“老娘正好好上着班，突然收到这个混蛋的分手短信。你现在要我慢慢谈。我告诉你，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可以解决情绪。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不知道。”被揪起来的他，感觉自己像个鸡仔，根本没有心情去理解别人。赶紧摇头，只希望阿娟可以放下他。

“……阿娟”从地上爬起来的黄泽明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拉住阿娟的手臂。

“是我的错，我们回家再谈好吗？”

“回家？”慢慢转过头，阿娟看着他问：“回家你就会说实话吗？还是在这里说清楚，不要什么事都想放到家里解决。”

“我会说实话。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保证没有一句假话。”

看到阿娟的手开始松动，黄泽明继续劝：“这里毕竟是公司，我的同事是无辜的。我们的事不要祸及他人。我知道你是个理智的人。好，慢慢松开。”

呼！看着衣领被慢慢松开，周怀辛马上跳出事故圈。

今天没被工作累死，差点死在上司家属手中，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晚上回去吃猪脚饭好了。周怀辛劫后余生般拍拍自己的胸口。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真是对不起。”黄泽明很愧疚似的向他道别。

“没事，没事。你们回去好好聊。路上小心。再见！”

与黄主管告别后，他看着两人推推搡搡地离开。

“不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哎呀，车。”

光顾着解决这边的纠纷，差点要错过公司的班车。他一路狂奔，终于赶在车门关闭的前一秒跳上大巴车。

这么晚才上来，恐怕已经没座位了。

周怀辛边走边看，前面座位都已经坐满了人。

走到后面时，大巴车突然开动，害的他失去平衡，急忙寻找可以抓住的东西。

“坐这里吧。”倒数第二排的一个人突然站起来拉住他，将他推到里面靠窗的座位。

“谢谢。”坐稳后，周怀辛客气地向那人道谢。

那人带着口罩，头发剪得很时髦，不像自己从不做发型，土里土气的。

回到家后，周怀辛马上躺倒在沙发上。

心里痒痒的，爬过几只八卦的蚂蚁，有点想知道黄主管现在是什么状况。

不不。

这是别人的私事，不能这么八卦。

他站起来想去喝水，却被扔在地上的背包绊了一跤。没有要挂起来的意思，跨过背包喝水。

“今天能准时下班真是万幸。”

本来像只咸鱼，喝水后恢复了一丝生机，他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看到已经六点了，才突然想起晚上要吃猪脚饭。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楼下的猪脚饭生意很好，得现在马上去买晚饭。

想到自己经常下班后什么吃的也买不到，周怀辛立刻起身拿上手机下楼。

“哎呀，今天小伙子下班挺早。”

他经常晚上来买，老板总是满脸抱歉说卖完了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老板看到他过来反而比他还激动。

哦，老天爷！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终于买上我的饭了。老板心中一定是这样想的。

“是啊，难得下班这么早。一份猪脚饭。谢谢！”周怀辛低着头，默默用手机付了款。

虽然都算认识彼此，但和老板除了‘还有饭吗？’‘没有。’这种顾客与店家的对话外，别的倒没聊过。

“你知道吗？”老板的妻子在里面切肉，老板站在玻璃窗前主动与他搭话。

“什么？”

“这里马上要拆迁了。”神秘兮兮地，仿佛怕被别人听到。

“不会吧。听谁说的？”

察觉到自己张着嘴，周怀辛马上合上嘴巴。他一直觉得自己张着嘴巴的样子很傻，以前没人告诉他，知道大学拍照时被人笑话了他才有意识的不让自己做出这种表情。

“还要听人说，房东已经和政府的人在村委会谈判了好几轮了。”老板一副我早知道，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我没听房东说过。”

饭菜已经打包好了，老板探身递过来给他。

“你赶紧回去问问你的房东，说不定他马上就要赶你走了。”

“好的，谢谢。”

原本是满心欢喜地来买晚饭，突然间被告知拆迁的消息，他有点难以置信。

他租的房子是本地人的自建房，虽然这里不算繁华，交通也不是特别方便。

但是本地人自己也住这里，环境还算幽静，密度也不大。他从一开始毕业就住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四年了。如果不是拆迁，他短时间并不打算搬离这里。

而且房租才一千多，房东一家人也不错。难道这里真的要拆迁吗？

不等他去问房东，还在吃饭，房东已经来敲门。

“小永，吃饭呢？”房东大叔和儿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连忙放下盒饭，用纸巾擦了擦嘴：“叔叔，今天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房租都是在手机上直接转过去，几个月也看不到房东一次，今天也不是交房租的日子，难道真的来赶他走的。

“是这样……”房东自己找了一个凳子去坐，他儿子站着看向窗外，“我们这片区域马上要拆迁了，所以……”

原来拆迁是真的。说不定这片住户早就察觉到了，他每天忙埋头忙工作完全没注意到四周的变化。

“是吗？什么时候？我想看看还有多少时间？”

送走房东和他儿子后，周怀辛本来想继续吃完猪脚饭，常了一口发现已经凉了。

只好再重新找房子。

……

城市的另一边，黄泽明像犯人一样坐着，对面是阿娟。

“为什么要分手？是我的问题吗？”

“不是。是我的问题。”

“好，既然是你的问题，请问是什么问题？”

抿了抿嘴唇，双手不住的揉搓大腿，黄泽明艰难的开口：“我……对不起……我喜欢上了别人。”

仿佛被施了定魂咒语，阿娟呆愣了几秒后：“欸？”

“我喜欢上了别人。”艰难的开头后，黄泽明直接看向阿娟。

“为什么？”魂魄已离体般，阿娟喃喃问到。

“对不起。”

“啊，别人？你喜欢……”反应过来的阿娟，手足无措的捂住额头，“是谁？”

“对不起，我不能说。”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黄泽明悲痛地摇头，抽吸了一口气：“没有在一起。”

努力地皱眉，阿娟很努力想理解听到的每一句话：“你…是…说，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却没在一起，没有交往是吧？”

“是的，我不想隐瞒你，这对你公平。”

黄泽明十分伤心的流下了两行眼泪，把对面的阿娟给惊呆了。

两人从大二就交往，阿娟从没看过他流眼泪。黄泽明给她印象一直是很有安全感，靠得住的，传统老派的男子汉。上学时，参加运动会摔断腿也没看到他哭，现在竟然在流眼泪。

“等等，你是在为谁流眼泪？”原因很重要，一定要弄清楚。

“因为……”已经出现皱纹的眼角将眼泪隔断晕染成一大片，“……不知道对方是怎样想的，想到永远也不可能会在一起，我就……”连着抽出纸巾盖在脸上，黄泽明失声痛哭。

阿娟已经彻底无语，她被分手都还没哭，自己谈了十年的对象现在却为别人而哭。

……

周一早上，周怀辛正烦恼接下来要去哪里租房子。

前两天周末，他去周围找了找，发现现在租房的价格已经不必几年前，直接涨了快一倍了。一听价格直接把他吓退了，房子怎么样都没去看。

“怎么了？辛哥？一大早就唉声叹气。”新来的实习生梅梅关心地问他。

“正在找房子，现在租房的几个也太贵了吧？”

“我觉得还好吧。我租的一个单间才两千多。”

仿佛听到了爆炸的新闻，周怀辛惊讶地看着梅梅：“一个单间两千多，不贵吗？”

无辜地眨眼，梅梅自认没有说错什么：“不贵，不都这样吗？”

“你实习工资才三千多，租房就两千多。你怎么生活的？”

“我家里会给我补贴。”

周怀辛无语地只想翻白眼，最后忍住了。

“聊什么呢？”

黄泽明从后面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