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消化尤千海喜欢自己这件事,席晚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个晚上,她在屿山的别墅里没等来尤千海,在地下室门口站了很久,一遍遍试着密码,直到车底锁定,需要尤千海的指纹才能解开。
她没有去问尤千海密码是什么?
她觉得这是自己需要找到的答案,她有很强烈的直觉,这扇门之后的秘密是关于自己的。
如果她能亲眼见证,就会明白与尤千海之间的所有纠葛或许并非她想的那么肤浅。
去机场那天尤千海如约出现了,就像过去一样,会给她一个拥抱,因为不知道哪里或许就有人拍照。
他从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拥抱她时的力度都把握得很好,不是一触即分也不会让人觉得缠绵难舍。
他只是说:“一路平安。”
席晚莫名感受到胸腔里起伏的情绪开始泛酸,但她已然决定要证明自己的猜想。
她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两个月后,席晚出现在格雷梅。
旧地重游,她循着记忆试图在这里找到尤千海的痕迹。
她曾经踏足的每一个地方,如今都在猜想,尤千海是不是也走过她走的路,吃过她吃的东西?
她在咖啡店休息时,三年前给她画简陋地图的服务员还在这里工作,只是不太记得她了,倒是席晚还有印象。
她告诉对方:“我是希瓦娜,在这里,你曾经给我和我的同学送过免费甜品,还为我们绘制了小镇地图。”
对方似乎有一点印象了,点头说:“是,我想起来了。”她回想着过去的记忆,告诉席晚,其实这一切都是一位绅士让她做的。
席晚不可置信,她指着斜对面最角落的位置,说:“我记得,他就坐在那里,他说他乡遇故人,想为你们献上一份美意。”
席晚问:“你记得他叫什么吗?”
她摇头,说了句抱歉。
席晚谈不上失落,走到尤千海曾经坐过的位置坐下,或许在思考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来打招呼。
她脚上穿的还是当年的那双登山鞋,在卡帕多西亚的一家户外店里看到这双鞋时,店员非常热情地向她介绍LOWA的企业文化,以为她是忠实鞋粉。
但其实席晚并不了解这些。
她是一个爱漂亮的人,对奢侈品可以如数家珍,出行大多数时候是高跟鞋,只有极少数时候才会穿运动鞋,更别说登山鞋了。
店员说:“三年前这里发生过一次小小的地震,格雷梅能感受到轻微的震感,虽然没有造成伤亡,但很多游客都涌进了户外店买鞋。”
他笑了起来,开着玩笑:“可能是因为运动鞋轻便,跑得又快吧。当时很多店的运动鞋都被一扫而空。”
“你脚上这双鞋曾经在我们店里卖到了846美元。”
席晚很惊讶,甚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非常抱歉,我真的无意冒犯,我脚上这双鞋是山寨版。三年前我在格雷梅遇到过你说的地震,我的鞋坏了,有人低价卖给我,我只花了6美元。”
这回换成店员惊讶,他仔细打量着席晚的鞋,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你脚上这双鞋不可能是山寨。”他甚至指出防伪工艺告诉席晚,这是最有力的证明。
席晚在这一刻又想起了尤千海。
不知道他曾经又在哪个角落关注到了自己。
“是一位男士买下的吗?”她问。
店员记忆深刻,“是的。那是店里的最后一双鞋,价高者得。”
席晚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攥住,轻轻地拿捏着。
那天,她以同样的价格买下脚上同款的男士鞋,委托店员邮寄到香江。
这个过程花了一个月,鞋在海关被扣下,席晚又花高价打点,最终尤千海看到这双鞋时,香江的天气已经泛着寒意了。
包裹里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什么?
是他这些年来遮掩的爱慕?还是格雷梅的一行空白的记忆多出了分叉?
尤千海并不是一个懂浪漫的人,他只会笨拙地做一些自己认为可以的事情。
比如不让她发现自己的爱,远距离看着她为她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便利,给她足够的自由和宽度。
他很能忍。
但此刻,又好像忍不住了。
凌晨四点,他打电话给陈秘书,问他英国那边有什么事情要做?
陈秘书半夜爬起来很无语地查看项目信息,说千途有一个合资项目在收尾中,但不需要他亲自去过问。
尤千海默了默,问:“大概什么时候竣工?”
陈秘书说:“预计圣诞节。”
“太久了。”
“什么?”
“我最近的安排是什么?”
陈秘书摁着太阳穴,仔细报告他最近的行程,尤千海挤了又挤,才挤出两天的空闲出来,一顿安排之后又沉默了。
陈秘书似乎心有感应,立刻买了伦敦的机票,航班信息同步传到尤千海的手机上,求饶似的开口:“老板,放了我吧,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我就要起来上工了。”
尤千海这才说了声抱歉,允许他下午再来上班。
他看着航班信息,好像终于踏实了些,可在机场值机的时候,他又有些胆怯。
满心的情绪像一片乌黑的云压了下来,他想找个人诉说这种感觉,随便一个人都好。
那些被压抑着的感情和某天突然苏醒的渴望,让他备受煎熬。
心事如此多艰,如此曲折,又该怎么把它袒露出来才算得上一份合格的暗恋呢?
机场响起了广播,一遍一遍念着他的名字,提醒他该登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