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直视之物 第1章 序章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呐？”

看着面前坐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的小女生，飞坦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流星街人。”

“妈妈让我来这里。”

黑色的丝带遮住了双眼，女孩似乎是循着声音朝着飞坦的位置慢慢转过了头来，“她说让我看看这里。”

“……你的眼睛都是蒙上的，什么都看不见吧？”

“不，我能看见。”

笑了笑，重新转回了头，“妈妈让我看的，也不是用肉眼能看到的东西。”

“你这样能看到什么啊？”

“你的小卷发挺可爱的哦！”

“唔！”

“啊！停！”

叫住了飞坦，女孩跳下石头笑了笑，“前面那里有个坑，上面只盖了一层浮土，稍微小心点哦！”

“坑？”

女孩从脚边拿起了一块石头往飞坦脚边一丢，嘭的一声，一个脚踝深的坑露了出来，“这个踩到会摔到的。”

“你怎么知道的呐？”

“我说了，我能看到的！”

“……不信呐……”

“诶……不过我确实能……啊！”

锐利的贴片从耳边划过，女孩轻轻拍了拍胸口，“真是的……你干嘛要冲我扔铁片嘛！很危险的！”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了我能看到了！”

“……啧！”

“呐呐！我叫卡帝雅！卡帝雅卡蜜拉！”

转过身指向了一个方向，卡帝雅转过脸冲着飞坦微微笑了笑，“往这个方向，走大概两个小时吧，就能够看到我所在的教会！”

“教会？”

“嗯！我是那个教会里的一个修女。”

“……我叫飞坦呐。”

“你好！飞坦！”

“所以，教我。”

看着似乎有些疑惑的卡帝雅，飞坦微微皱了皱眉，“教我你到底是怎么看到的呐！”

“就……感觉？”

“不可能吧？”

挑了挑眉，飞坦看着卡帝雅，撇了撇嘴，“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呐！”

“……嗯……怎么说呢？”

撩了撩头发，卡帝雅轻轻歪了歪头，“我这样虽然用眼睛“看”不了，但是我能听到，闻到，摸到，感受到周围。”

“……所以呐？”

“就……能知道周围的情况了？”

“骗人呐……”

“才没有！”

“切~”

“真是的！”

“唔！”

看着卡帝雅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飞坦有些慌张地想抽回手臂，“你！你干什么？”

“别动，过来！”

“你要干嘛！”

“你的左边脸颊上有个小的划伤，对吧？”

“呃！”

“眼角底下，应该是被金属划伤的。”

“你……你这个眼罩真的看不透吗？”

“看不透的。”

笑了笑，卡帝雅拿起了自己的小挎包，慢慢翻动了起来，“稍等哦！”

“啊！”

“好了！”

一块创可贴贴在了飞坦的伤口上，卡帝雅笑着向后退了半步，“还好伤得不重，过两天就能好了！”

“……无聊的家伙……”

“嘿嘿~给你个东西！”

一颗圆圆硬硬的东西被塞进了手心，飞坦慢慢展开了手心，看着手里的一颗透明玻璃糖愣住了，“诶？”

“送你！”

“……只有……节日才会发的糖……”

“只要你别再拿铁片丢我就好！那样太危险了。”

“……嘁！”

“以后可别再这样了，好吗？”

“吵死了呐！”

“嘿嘿~”

转过身撩了撩头发，卡帝雅抬起头似乎是“看”了一眼天空，“时间不早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你真的能看见呐？”

“嗯！”

整理好了包带子，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卡帝雅背着小手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我能听见风，能摸到风，能感受到风，能听到风吹来的小鸟的声音，能听到风里夹杂着的人的声音，能闻到风里花草树木沙石垃圾的味道，也能够摸到周围的一切，就算不用眼睛，我也能够看见这个世界！”

“……搞不懂你呐……”

“以后受伤了也能来找我哦！我会帮你包扎的！”

“吵死了呐……”

……

“今天怎么这么多伤口啊？”

拿着绷带一圈圈绕在了飞坦的伤口上，卡帝雅微微歪了歪头，“打架了？”

“……看到有一个很想要的游戏机在垃圾堆里，所以就想拿走，结果被别人抢先了一步，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呐。”

“这样啊……”

打上了结，卡帝雅微微笑了起来，“虽然不太清楚什么是游戏机，不过飞坦你应该是很喜欢这个的对吧？”

“你怎么会不知道？”

“为什么我会知道？”

别过了脸甩了甩被包扎好的手臂，飞坦抬手轻轻摸了摸还有些刺痛的嘴角，“我还以为你这种外面的孩子应该知道的呐。”

“啊……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不过如果飞坦喜欢的话，我后面可以帮你买一个送过来哦！”

“真的？”

“嗯！我说是送朋友的礼物的话，妈妈会同意给我买的！”

“……是新的吗？”

“诶？那个……买回来的东西，不是大部分都是新的吗？”

“嗯，应该是的呐。”

“我该准备回去了。”

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卡帝雅笑着给飞坦递上了一颗糖，“明天教会要做弥撒，我应该没办法来了。”

“说起来，你每次这样走回去，真的知道路吗？”

“嗯！虽然好像一般人看不到，但是我能够“看”到一条指向教会的路。”

转头看向了平日离开的方向，卡帝雅抬手指了指，“飞坦看得到吗？一条微微泛着蓝光的路。”

“你在说什么啊？”

眯着眼睛盯着卡帝雅指的方向看了半天，飞坦挑了挑眉看向了卡帝雅，“你不会真是个骗子吧？”

“果然看不到呀~”

“哈啊？”

“我能感受到的世界，可能跟飞坦的不太一样哦！”

笑着挥了挥手，卡帝雅蹦蹦跳跳地走向了回家的方向，“下次再来如果能买到游戏机的话我给你带过来！”

“……呐呐，下次来，能告诉我你的眼睛怎么了吗？”

“……它们很好。”

看着卡帝雅的背影消失在了夕阳里，飞坦拧开了糖果的包装，放进了嘴里，“太甜了呐……”

不过倒是不讨厌……

毕竟这样吃一颗，能够在晚上不饿挺长一段时间的。

飞坦并不喜欢甜味。

不是那种不喜欢。

因为甜味的东西吃下去以后，会一直有依赖性，会想一直吃，吃很多。

但是甜的东西在流星街少之又少，所以如果对甜味有了依赖性，就会有一阵子觉得非常的难受。

不知道是谁告诉过流星街的孩子们，是因为甜味能够提供更多的能量让他们能够长大才会这样想吃甜的。

但是飞坦不喜欢这种被掌握的感觉，所以就算他知道吃了甜的能够不饿很长时间，他也不会去主动吃。

只是……

“……都攒了一口袋了呐……”

回到了藏身处的飞坦轻轻打开了一只相对完整的铁皮箱子，拿起了一只小口袋，伸手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袋子，咬了咬嘴唇，“……偶尔没吃的的时候……吃一颗吧……”

卡帝雅这个奇怪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出现在那里都会给飞坦塞糖果，有时是一颗，有时是好几颗。

不想因为嗜甜觉得不舒服的飞坦就这样把糖一颗颗留了下来，放进了自己用来藏重要东西的箱子里保存着。

除了糖果，卡帝雅还会为飞坦包扎伤口。

她背着的那个小包里似乎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能够拿出酒精棉球，能够拿出干净的绷带和纱布，甚至有过一次，卡帝雅从包里拿出了涂抹式的麻药和缝合用的针线帮飞坦缝上了一处刀伤。

“我喜欢备着这些东西，万一有人用的上的话，一下子没有会很麻烦的。”

那个时候她一边收拾工具一边从小包的夹层里摸出了第四颗糖果递给了飞坦，“缝合的时候挺疼的吧？”

“……还好呐。”

“抱歉抱歉~但是这种麻药效果其实挺差的，真缝起来还是挺痛的。”

“卡帝雅你……是来流星街这里做慈善的吗？”

“嗯？不是哦！”

背上了包，卡帝雅“看着”飞坦的眼睛歪了歪头，“为什么这么想？”

“……以前也有过这种人，但是非常少见，而且……”

都是骗子！

“我对做慈善有兴趣，但是我并不是来做慈善的。”

撩了撩被夹着沙尘的风吹乱的长发，卡帝雅笑了起来，“我只是被派来“看清”这里的！”

“真是的……烦人的家伙呐……”

合上了铁皮箱子，飞坦靠着箱子坐了下来，看向了自己藏身处墙上的收藏，微微叹了口气，“游戏机倒是挺诱人的呐。”

……

咚咚咚——

“圣女大人，卡帝雅小姐回来了。”

“啊呀！让她进来吧！”

咔哒——

吱嘎——

“妈妈……”

“哎呦~怎么又一回祷告室就把眼罩摘了？”

“看”向了女儿幽绿色的双眸，被称为圣女的女人从神像前站起了身，走到了自己的女儿面前，“以后继承了圣女的位置以后再这个样子可就不行了哦~”

“……妈妈，我想给我朋友买游戏机！”

“啊呀！哈哈哈哈哈……是在流星街交到的那个朋友吗？”

“嗯，他好像很喜欢游戏机，我想给他买一个！”

“嗯，妈妈同意了，明天弥撒做完妈妈会让希斯莉修女陪你去买的，好吗？”

“好！”

“那么，来跟妈妈说说，今天你都“看”到了些什么吧？”

带着女儿坐在了神像前的垫子上，圣女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你的眼神跟你父亲真的一模一样啊……”

“妈妈……”

“你长得像我，但是你的眼神，明摆着你是凯里的孩子。”

摸了摸女儿的头，圣女似乎苦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以后这双眼睛要被蒙起来了，这样的眼神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被世人看到了。”

“妈妈，我的眼神真的很像爸爸吗？”

“嗯~妈妈保证，你跟凯里的眼神是一样的！”

“妈妈，我今天在流星街“看”到了谎言。”

“哦？是吗？”

“是从那个朋友身上看到的，他问我是不是来流星街做慈善的家伙，然后我就“看”到了！”

“……是啊，那个或许不全是谎言，还有伪善和虚伪在里面哦。”

“妈妈，为什么会这样？”

“卡帝雅，我的女儿，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在你蒙上眼睛之前，妈妈让你多出去看看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个世界……的样子？”

“你今天觉得，流星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是个希望与绝望，真实与谎言交错融合在一起的，看似污浊不堪，没有一丝能够入眼的地方，但是底下又藏满了对生命的渴望的地方。”

“那你今天觉得，那里是不是个被抛弃的地方？”

“不是，抛弃那里的是人，对于流星街的人来说，那里不是被抛弃的地方，那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归属。不管多不堪，那里依旧是他们的故乡。”

“卡帝雅，我的女儿，你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彩了啊。”

轻轻笑着点了点头，圣女起身拿来了一个放满了甜点的托盘放在了两人之间，“晚饭还有很久，卡帝雅你还在长身体，应该饿了吧？”

“不是妈妈想吃了吗？”

“哈哈哈哈哈~一半一半吧~”

“那，我不客气了！”

“嗯！一起吃吧！”

叉子轻轻插起了一个水果冻，卡帝雅张嘴放进了嘴里慢慢嚼着，放松地抿了一口母亲给自己倒的茶，“妈妈，下次我也想试试别人喝的茶，一直喝“黑色淑女”总觉得我像小孩子。”

“哈哈哈哈哈~我们卡帝雅现在就是小孩子啊~”

“才不是！我已经很大了！”

“对对对~我的女儿~”

“再像小孩子一样对我的话我会生气的哦！妈妈！”

插起了一块浸糕，卡帝雅咬了一口，舔了舔嘴角，“嗯！是赫萝拉奶妈做的吗？一直都那么好吃呢！”

“赫萝拉她知道你爱吃她做的甜点了以后可开心了，一直吵着要给你做一次下午茶呢。”

“有空我也想学一下。”

“诶呀~我的女儿这是对烹饪有兴趣吗？妈妈支持哦！”

“……我只是也想给大家做好吃的，让大家开心而已。”

“哎呀~你真的跟凯里太像了~不愧是我们两的女儿~”

“但是在此之前，妈妈还是好好准备明天的弥撒吧？明天要为那么多人做祈祷，妈妈你今天要是再睡得太晚明天差点爬不起来的话，我可不来叫你起床！”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