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盼来前夫沈樾,沈泽来了。
顾云棠接待他的,沈泽在叶四的灵堂前鞠躬祭拜,传达宽慰之意。意欢眼眶通红的从休息室走出来瞥见他的背影,他正同顾云棠说话,有些日子不见,沈泽眼角的余光睇见一道惨白的倩影,遥遥的立在那儿,他没回眸,晓得那是叶意欢。
意欢没上前和他说话,伫立一会儿,走开忙去了。
日薄西山,天边层云翻卷,阴沉沉的,余晖尽收。
叶爸怕累着意欢,催促她去后头的休息室小憩,叫人给她送了宽面和一些小吃食,意欢没有胃口,喝了几口热汤,并不动筷。
她打开休息室的窗扉,京都的春日来得比南地的迟一些,外头的柳树抽出新芽,蒙在淅淅沥沥的和风细雨中,她倚在窗边吸着冰冷的空气,凉风一阵接着一阵送来,扑在面颊上,染了水意,湿润她的面庞。
四周静悄悄的,她纤细的两指之间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没有点,愣神瞅着外头的景色,外头没什么景色好看,孤零零的几株柳树扎在那儿,有脚步声响起,比较轻盈,再抬眼,她的目光与来人正好撞上。
两个人十分默契的都没有开口说话。
意欢想起临近年关那会儿,他回国,两人在沈家老宅初次会面的情景,同样是下雨日……熟悉的场景,物是人非。
他掏出打火机,一团丝线般的烟雾袅起,模糊两人之间的界限,他嘴里叼着的烟头一闪一烁著猩红光亮。
一切是这么自然,水到渠成。
意欢咬着烟头隔着窗扉的距离凑过去,要他帮忙点烟。
俗话说,想要俏一身孝,她一身素净的白,眉眼笼罩伤心之色,不知哭过多少回,眼底蕴着薄薄的水雾,颊腮苍白,令人神魂颠倒。
沈泽凑上前,没用打火机,反而是用嘴中的香烟帮她点烟,离得近了,一呼一吸间,嗅见她身上的暗香,他的眼底荡着流光,四目相对间,她的身形微顿,提前抽身,与男人保持距离。倚在窗边,她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说:“怎么是你来?”
他的身后下着雨,面庞隐在暗色中,闻言,他没说话,而是扔掉手中的香烟,皮鞋无情的碾过香烟,掐灭了猩红的闪烁亮光,一缕轻烟荡在空气中,很快消失于无形。
他上前一大步,按住她的肩头,凑到她的身侧,在耳畔道:“他,没空。”
是没空,还是不想见她?
冰凉的唇似有若无的蹭过她的耳廓,她垂下眼皮,把脸颊一偏,唇贴上他的嘴角,他的身子僵了僵,随即,火星子四溅,两人肆无忌惮的亲吻起来,潮湿的嘴唇相触,意欢另外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他的肩膀,与对方更贴近,更亲密。
两指之间的香烟没夹稳,落在地上,谁都没顾得上管它,两个人嘴唇相撞,像是分不开一般,黏在一起,像是零星一点的火光闪烁在草垛子上,火光四溅,燃烧得无法无天,难以克制。
亲吻结束,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喘着气,汲取新鲜空气,谁都没说话,一切都在不言中。
被荷尔蒙操控的双方,一时意乱情迷,一个眼神,一个示意,火焰便熊熊燃起。
“你们离婚了?”他突然问,大手摩挲她的面庞,掌下的肌肤滑腻腻的,像是水磨的嫩豆腐,他爱不释手,恨不得吃入嘴中。
“嗯。”
意欢模糊的低声应答,推开他,敛了多余的神情,冷下脸,仿佛方才的似火柔情是错觉一般。
“他和别的女人有染,搞大了那女人的肚子。”她轻声说,默默地挽起鬓角的碎发,沈泽呼吸一重,目光如炬,并不言语,他是不信意欢这说辞的,大哥的人品他知道,他是不会乱搞男女关系,更逞论说搞大别人的肚子,简直是荒唐到了极点!
脑海中回荡临行前大哥的再三嘱咐,母亲说,他身体不好,患上病,却不说是什么病,只是一个劲的流泪,叫他不要外传,引起不必要的慌乱,搅公司的股价下跌,连意欢都不能说。
“你不相信他?”沈泽说:“我相信,他不会乱来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意欢的眉头轻轻的蹙起,语气冷硬生疏起来:“我更相信我的眼睛,以及女人的第六感。”
他不再反驳,也不解释,两个人沉默着,唯有轻细的呼吸起伏声,稍倾,他又问:“你和顾云棠……是在一起了吗?”
她掀了掀眼皮,唇角露出一道略显冰冷的笑意,说:“怎么,是你想知道,还是沈樾想知道的?”
他的心底无端的烦躁起来,两个人之间隔着巨大的厚重障壁,难以突破,他的奢求,从最初的春风一度,到了如今的痴心妄想,想要她的全部情爱。
困在灯罩中的小飞蛾,一旦瞅见亮光,不停的撞在灯罩上,即便撞得头破血流,也想要扑上那道流光,把它占为己有。
见他不吭声,她直接说:“算是吧。”
她不缺乏追求者,一旦放出风声,圈内的优质男人趋之若鹜,但是,如果拒绝顾云棠会引来无数的麻烦,她宁愿恩赐对方这份少得可怜的情爱。
他是个合格的情人,可以为她扫荡无数麻烦的男人。
他综合能力优秀,帅气,多金。
意欢实在是想不出理由拒绝,于是,她眉眼疏离的说了理由,自己没办法拒绝一个优质男人的倒贴。
天色暗了下来,房间内没有开灯,黑黢黢的一片。
沈泽离开了好一会儿,外头依旧下细雨,意欢把窗关了起来,她好累,疲倦极了,斜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走廊很长,壁灯散发幽幽淡淡的黄光。
有人拧门把手,转动间,打开了休息室的门,一道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门口好一会儿,外头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拉得细又长,灯光映照出他的侧脸轮廓,背对着走廊,模糊面容。
“啪”的一声,顾云棠开了一盏壁灯,闪闪烁烁,不算明亮,阖上门,摸索着走到沙发边坐下。
意欢迷迷糊糊的察觉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回忆翻飞,她陷在梦中脱不了身,依稀回到了那年炎热的暑期……知了在枝头歇斯底里的鸣叫,少女在房间午睡,翻来覆去的幅度过大,裙子不知何时起被绞在身下,白皙纤细的腿儿叠在一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痒意从脚腕蜿蜒而上,冰凉得像是蛇信子一点而过。
堆叠的裙摆被人拉拽好,身上多了空调被,少女迷糊的睁开眼皮,一道藏蓝色的西装衣袂一闪而逝,随即,房门被人阖上。
额角渗出细密的热汗,有人在摸她,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唇瓣微张,身侧呼吸一重,那人吻住她柔软娇嫩的嘴唇,动作幅度很大,极尽可能的吸取她的气息。
那人轻车熟路,怕伤到她,他的动作很轻。大手停留在满满胀胀的胸脯处许久,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胸口有些疼,她嘤咛一声,柔若无骨的手儿攀上他的肩头,纤细的腰肢被握住,倒在男人的怀中,迷糊之间,她在他颈间轻喃:“四叔,你忙完了麼?”
呼吸一窒,仿佛有一道霹雳落下,他的身子变得僵硬,许久,久到意欢以为这是一个梦,男人突然出声:“意欢,是我,云棠。”
一字一句,咬牙说的。
耳中嗡嗡的轻颤,眼前宛若有一道蒙尘的烟雾散去,仿佛有什么浮出水面,水落石出,却是让波澜不惊的男人目光赤色起来。
他在心底庆幸,好在人死了。
死得真是时候。
意欢眨了眨眼睛,保持不动,待在他怀里好一会儿。
白炽灯被打开,房间亮如白昼,又恢复平静,平静之下,暗潮涌动。
顾云棠帮她整理仪容,抚平衣角的褶皱,问她,怎么不吃东西。
意欢说:“没有胃口。”
“夜里要守夜,吃点,若是撑不住怎么办?”
意欢这才同意吃些热食来保持精神,另外一侧的厅堂办流水的丧事宴,厨房后头的厨子随时准备,很快地端来了一碗面条,汤底是鸡汤底,细面上放着鸡蛋,切了几片薄如蝉翼的火腿,搭配油绿的青菜,洒了葱花,色香味俱。
意欢吃了两三口,捡着吃光青菜和鸡蛋,火腿咬了一口,受不了那股子烟熏味,吐了出来,面条又在顾云棠的轻哄下多吃几口,她摇摇头,不再动筷子。
顾云棠操劳丧事,忙了大半日的光景,直接端起她吃剩的面条,哧哧的吃起来。
意欢张了张嘴,阻拦不及,随着他去了。
夜里气温骤降,不便开暖气,众人只好多裹一件外套。守灵是一件漫长的事情,叶爸气色并不好,接近两三点,意欢见爸爸精神萎靡,两眼通红,眼下挂着大大的眼袋,便叫他先去休息室眯一会儿,不然撑不到天亮。
等天亮,要忙的事情又多了起来。
叶爸摆了摆手,拒绝了,又说:“你要是累了,先去躺一会儿。”
顾云棠倒了两杯热茶,同叶爸共饮,两人聊了起来。
意欢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又走开躲到后头去吸烟,正在吞云吐雾间,被顾云棠抓得正着,手上的香烟被没收,掐灭,他训道:“你怀孕了,孕妇不应该吸烟,对BB不好。”
意欢咬唇,片刻后,道:“吸一根振奋一下精神,应该……没关系的。”
“爸爸说,你累了就去休息室休息。”
意欢心下诽腹,明明是我爸爸,喊这么亲昵,掩都不掩饰!
她刚想开口拒绝,顾云棠又说:“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BB,打了这么多针才保住的……”
顾云棠:我就说我命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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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和风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