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她 第13章 第 13 章

傍晚，日头西落，几朵碎云晒得火红。整片天空粉蓝相间。

李译站在三楼包厢窗口，目光放远毫无焦距。他吸了口烟，青白烟雾模糊了眼前光景，一时间他想起了那句，我要拿你怎么办？

倏忽之间，一股莫名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霞光入眼，他撇开头，将烟掐灭，目光转至包厢内。

这家酒楼是他父亲李胜治开的，快二十年了，起步艰难但胜在口碑不错，后来越做越大至今已有六家分店。今天是大年夜，惯例整个大家庭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都会聚在酒楼吃团圆饭。今年也不例外。

人陆陆续续到，婶婶看到李译也在，兴奋道。

“难得阿译今年跟我们一起过。”

往年李译都在部队过，再往前几年是跟温琰过的。所以不免有人好奇。

李译开玩笑道。

“好好珍惜，保不齐明年又赶不上了。”

这也是实话，过年轮休实属运气。

“对了，阿译，我朋友那儿有个姑娘跟你一样大，长得漂亮学历也高。要不要认识认识？”

上了年纪的女人惯喜欢张罗这一套。

李译嘴角带笑也没正形。

“婶子看我像缺女人？”

他婶婶一噎，先是不好意思的笑笑而后语重心长道。

“婶子说心里话呢，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总要结婚生子，总不能一辈子呆部队吧。”

这次，李译倒不说话了，勾勾唇算是回应。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呢？”

她指的是温琰。

“别想了，兴许人家都结婚生孩子了。”

“巧了，还真没有。”

“......”

婶婶：“那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阿。”

李译别过身，双眼弯起弧度，漫不经心道。

“谁让我乐意呢。”

话被他说死，她婶婶挂下脸，摇摇头，无比惆怅地转去他处搭话。

五点一刻，人没落座，菜倒开始上来。

服务生陆陆续续往上端菜，李译想去门外透气，出门时碰巧撞到一个新手，她第一次工作，小心拘谨却还是蹭出点汤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汤没溅到李译，他并不在意，招招手示意她继续。低头时扫过她手里的菜，是一条鲈鱼，焦黄的鱼身上铺着一层橙黄的酱汁，看着诱人。

女孩刚要走，又被他拉住衣袖，扯了回来。

“跟后厨再要一份。新鲜的，一会儿我打包带走。”

女孩未从惊慌中缓过神，她抬起头一脸茫然。

李译也不为难她，沉了口气重复了一遍。

“同样的鱼再要一份，打包带走。”

说完，他歪着头与她对视。

“懂了？”

女孩连连点头。

“好好，我知道了。”

酒楼是全中式格调，上下拢共三层，外有飞檐，中间是个天井，几根装饰大柱粉上鲜红油漆。包厢安置镂空雕花屏风。就连服务生都穿着中山装和旗袍。随处透着古香古色。

李译走至长廊，依靠着木制围栏，须臾，视线落在大圆桌那盘鲈鱼上。

转眼，思绪又开始飘忽不定。

十年前的那天距离除夕仅仅两天。

李译站在厨房，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里有条活生生的鱼。

温琰看着一蹦一跳的黑色袋子问他：“这什么？”

“鱼。你不是爱吃？”

她咬了下薄唇，稍显犹豫。

“我不会做。”

“我会。”

李译把鱼倒入水池，准备下一步时忽地想起什么，低头瞄了眼温琰。

“你会杀吗？”

她抬头，眉头轻拧。

“你觉得我会？”

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滞了会儿，片刻，都笑出了声。

李译只手落在她耳侧，将她小脑袋搂近，轻吻她的额头，笑说。

“出去吃吧。”

“好。”

他扫她一眼，今天周末，她穿一身淡色居家服。

“衣服换了，外面等你。”

温琰依然是那句。

“好。”

李译走到门外，北风强劲，刮在脸上跟冰刀削过一样疼。他往外走出两步，朝二楼喊道。

“琰琰，多加件衣服。”

一会儿，传来她细柔的长音。

“好。”

此时，隔壁蒋磊母亲徐虹正在收衣服，她听到李译的声音，不免摇摇头。出于心疼温琰这孩子，自觉多管闲事般朝李译提醒了句。

“琰琰才十八岁，你们非要住一起？往后叫人怎么看她。”

李译知道她是出于好意，说话的时候带笑，语气漫不经心。

“不劳您费心了，我迟早得娶琰琰。”

声音穿过门缝传到温琰耳边，她会心一笑，好像这句话有了重量，落在心里沉甸甸的，无比踏实。

路上，节日气氛浓重，家家户户开始张罗着春节的事宜。路过小卖部，温琰顺手拿了两张福字。

“一会儿回去贴门上。”

李译勾了勾唇。

“待会儿我来贴，你帮我撕胶带纸。”

“嗯。”

吃完饭，两人十指紧扣晃荡在空气中，温琰一点也没感受到周遭天寒地冻。

李译垂着眸，兴致不高。

温琰：“你怎么啦？”

李译顿住脚步，停在一颗新栽的小树苗旁。看着她的眼睛。

“你说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嗯？”

“我这样搬进来住是不是不好？”

温琰心头微颤，觉得刚才他说的话一下子失了分量，虚无缥缈。

“你反悔了？”

“当然不是。”

李译目光在她温润的眼角定了定。

“我是怕给你招来闲言碎语，人多口杂怕影响你心情。”

不知怎的，温琰眼底慢慢渗出水光，暖阳照着，格外晶莹。

“我什么时候怕过？”

看她眼红，李译一下子就慌了，连忙把人搂在怀里，半哄半骗道。

“哭什么，让人看了说我欺负你。”

说完，指着新栽的小树苗保证道。

“等这颗香樟树长到这间小平房那么高的时候，我就娶你。”

“要多久。”

“再过四年，法定就行。”

“好。”

晚上，少男少女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时段。

温琰窝在一楼的沙发上陪李译看了会儿电视，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却没一个人看得进去。

中途李译起身。

“我去洗个澡。”

温琰眼神闪躲了下，点了点头说。

“我回楼上睡了。”

那时，李译还睡在楼下，但那张小床形同虚设。也不知道是用来堵别人的嘴还是用来摆着看的。毕竟深更半夜难免会纠缠到一起。

李译满脑子坏水上来，逗她。

“今晚要不要我给你捂脚？”

“......”

热温传至头皮，温琰咽了口气，没理他，直接小步上楼。刚上楼就朝楼下嘱咐道。

“一会儿上来电视机别忘关了。”

“那就是要？”

“随你。”

温琰在被褥里躺了十几分钟，一直合着眼却没睡意，这张床上已经渗透了李译的气味，若有似无，说不上好闻就挺独特，一闻就能辨别。

两分钟后，房间门被打开。她早有准备却还是不由一惊，于是侧了身，背对着他发出微妙的摩擦声。

李译赤着上身躺下来，将温琰的细腰一搂，搂入怀中。

她寒冷似冰，他炽热如火。

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僵直，李译笑她。

“我又不吃你，紧张什么？”

温琰回嘴。

“有区别吗？”

暗中李译的嘴唇勾得很好看。

“那你倒是挺乖，也不反抗一下。”

“......”

“转过来。”

温琰乖乖地转过身，借着月光看到他的身体，线条匀称，肌理分明，活脱脱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她一转身，他就倾身压来。那道月光打在她的侧脸，在笔尖位置划出明暗分界。任何时候她的眼里都含着柔光，特容易引人犯罪。

短短几秒，李译气息变得粗重，低头，吻住她的唇。

温琰忍不住娇嗔一声，软软糯糯，这下，李译彻底爆发了。

西风拍窗，撞击出声响，不知多久，风停了，温琰的气息渐渐平稳，双颊的红晕犹在，她枕着李译的手，呼吸打在他耳侧。

“李译，抱抱我。”

闻言，李译侧身将她紧紧裹在胸前，吻落在她额前，轻柔宠溺。

他轻声道：“睡吧。”

“嗯。”

翌日，温琰醒来已是中午，旁边没人，被单褶皱留下李译来过的痕迹。她莫名奇妙把被往头上一罩，眯着眼看被褥中的自己，无遮无掩，身体在墨色被褥中显得越发白皙。

欢愉之后的羞耻感在心尖破土，滋长。

她偷偷安慰自己，是李译的终究会是他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半晌，李译进来，挟着一股饭菜香味。

“起床了。”

温琰难为情，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一会儿功夫，棉被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先出去，我穿个衣服。”

李译觉得好笑，想撩她被子又怕她冷，干脆坐在她床头，轻轻地掀她的被角，俯身在她侧脸轻了口。

“你先出去。”

“你全身上下，我哪儿没见过？”

“......”

温琰眉心皱起。

“流氓。”

李译继续逗她。

“你也不吃亏，我从头到脚不也给你看了。”

“......”

说的好听，横竖都是他占便宜。

下午，李译借口去了酒楼，那时酒楼生意红火，厅堂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他没做逗留，直径去了后厨。

酒楼规模够大，后厨自然不小，光是帮工学徒都不下二十人，更别说是厨师了。

李译在后厨晃荡了一圈，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东西。一会儿主厨老汪认出他来。

“这不是阿译吗，你来干嘛。”

“随便看看。”

“来后厨随便看？”

李译笑笑不再搭话，视线移到那几条鲜活的鱼上。

当晚，老汪陪李胜治喝了会儿白酒，吹了会儿牛之后倏地想到什么。

“对了，阿译今天来后厨了。”

李胜治挺惊讶。

“这混小子来干嘛。”

老汪闷了口酒，卖起了关子。

“你猜猜他来干嘛？”

李胜治不耐烦。

“有屁快放！”

老汪做了个极度夸张的表情。

“你儿子在后厨学杀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