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观测 第21章 铸炉17

和宫无堇最早的接触是谢无明还在的时期。

那次宫无堇抱着还是孩童机体的谢执结坐在副驾，昏昏欲睡地偷听了好一会后座人的聊天。

后来宫无堇到研究院来的次数也不少，因为对方对异常物管理方面有所涉猎，得知的情报也足够多，研究院也较为放纵这位“外援”进入，甚至有不少会议还会邀请对方加入。

只是在谢执结“休眠”的时间里，宫无堇似乎也遇到了一些“问题”。

被冻结时间的只有谢执结，外界的一切依旧流逝着。

谢执结看着宫无堇一步步从楼梯上下来，越走近越能感觉到对方模样也和之前有了许多区别。

宫无堇的头发更长了，杂乱地散落着，耳朵上别着支铅笔，顺便别住了一些遮挡视线的头发，露出里面那双翠色的眼睛。

“好久不见。”他点头说道。

谢执结也微微点头：“好久不见，没想到您也加入了方舟计划。”

“加入这里的人有得选吗？”宫无堇烟瘾有点犯，但图书馆确实无法满足他吸烟的**。于是他将耳朵上别的铅笔拿了下来，放在手里转了转，又说，“这里还能沟通交流的只剩下我、贺山，还有岑雪印。其他的参与的基本都‘沉沦’了，最好让研究院再补一些人进来……多点打杂的也行。”

他说着又想起来什么，指了指那些飘荡着没有面容，机械地进行着工作的透明鬼魂：“对了，沉.沦是雪印取的，指的就是那些丧失意识的精神体。像植物人，可能有一天会醒过来，可能永远不会了。”

谢执结理解了一下，追问道：“最开始醒过来的只有你们几位？”

旁边的岑雪印摆手说道：“那可不是，最开始的时候有一些逃逸了，留在这的大部分是能够对话的。但是后来有一天就开始出现了这种东西，接着就跟感染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出现，然后才发现这些东西其实就是跟我们一起来的人变的。”

“如果无法坚持自我，就会丧失自我。我是这样认为的。”

宫无堇接着她的话说道：“就和异常本身一样，还是执念越强所能留下意识的时间就更强。我们也无法确定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我肯定会坚持很久的！”岑雪印笑起来说道，“还有那么多人的故事没抄录呢，我最喜欢做这个了。”

谢执结沉吟片刻，答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回去之后会和其他人商讨。还请各位再多坚持一段时间。”

“但是贺山应该是去见他的‘执念’了，这样会不会对他的存在不利？”

宫无堇和岑雪印对视了一眼，岑雪印耸了下肩，表示无奈。宫无堇则是摇头道：“不会的，贺山的事……比较特殊。如果你想知道可以等他回来跟你说。”

“其实我来说也可以啦。”岑雪印接道，“留在这里的人都是很寂寞的，以前可能还会觉得什么**啊之类的，后面反而很想能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贺山不会介意的。”

宫无堇显然也是知道，并没有阻止她。

岑雪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别看贺山现在这副模样，看着就二十多岁出头对吧？那模样其实不是他死亡的时候的样子，我那会见过他，他看上去跟个老头一样。”

“不是老头，他那时候是四十多岁。”宫无堇纠正她，“我和他当时聊过天，没那么老。”

“好吧，只是看上去。”岑雪印接着说，“他精神体那个样子我们分析其实可能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走出去过。在他22岁的时候他喜欢的人死了，他的精神就永远被困在了那天。哪怕他外表看上去再沧桑，他都无法从中走出去。”

“即便是去见那个他喜欢的人也是没用的，那是通过异常物构建的假象……哪怕那件异常物的绰号叫‘神灯’，说是能满足任何愿望。”

谢执结沉吟片刻说道：“我并没有感觉观岭不是人类，检测的数据一切正常。”

“他叫观岭啊？”岑雪印眼神亮了亮。

宫无堇解释道：“没那么简单，那件异常物本来是存放在调查局的一件最高级物品，能用它实现愿望就不会太假。”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谢执结追问道，强大的异常物副作用也会更大，他不认为有东西会从中豁免。

“不知道。”宫无堇神情也有些无奈，“所有人都认为会付出代价，但是第一个许愿的我死之前还没出事，贺山死了也没办法确认。但我记得他们跟我说过，那个异常物上面有倒数的标识，贺山许了之后就是1了。”

“没人敢去试会发生什么。”

未知的永远是最可怖的，特别是当那件物品展露出非同一般的作用之后。

谢执结沉吟片刻又问道：“也就是，贺山知道那个观岭是假的？”

宫无堇没说话，岑雪印则是说道：“我觉得不是，我想的是，贺山真正想满足的愿望已经做不到了。”

“他想要的绝对不是单纯的‘观岭复活’，而是能够一切恢复如初。”

岑雪印说完这句话后，三人一时间没人再开口。

宫无堇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有些出神，谢执结则是分别看了下两人，没有擅自发表意见。

寂静的氛围持续不过片刻，宫无堇便回过神又对谢执结说：“其实我没想到你能来。”

谢执结没有接话，而是闻言静静的看着他。

宫无堇顿了顿，没等到回答，便继续说道：“理论来说……你不是人，有没有精神体还不得而知。”

“我进来了。”谢执结说道。

“是的，因为你进来了……所以我也想，可能有些事情我们需要改变一些看法。例如精神体的存在，例如往日我们对于生命和意识的分类……那些东西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标准或许已经落后了。”宫无堇说着，长长叹了口气，“成为现在这副模样之后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人类真是自大……也说不定。”

谢执结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多出些不明的意味：“能有人类理解到这一点我很高兴。”

宫无堇摇头：“只是一两个意识到没有用，长久以来的想法不会改变。更不用提……”他想到什么，又认真问道，“你现在的处境怎么样？”

“人类对于自己的后代都容易丧失尊重，对你这样的造物恐怕更是高高凌驾在上。”

不承认独立性，不理解感情的存在。情感的打压和忽视更容易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谢执结却是说道：“还好。谢无明当初对我的态度就是普通的人类孩子，邱观缴无法做到彻底将我当做人类看待，但他依旧尽力给了我尊重，意图从人类角度为我解释清楚一切。”

他略去了其中无足轻重的部分，补充道：“冬涉川……现在的执行人则是在试探。”

宫无堇能注意到谢执结脸上的神情有一种他能理解的饶有兴趣，这样的态度有一瞬间让他感受到了颠倒，就好像……不是人类制作了一个机器人，然后观测对方的行动，而是这个机器人在观测人类的行动。

实验与被实验的地位颠倒，一瞬间他们成了小白鼠。

宫无堇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踢出去，说道：“你感觉还好就行。对了，还是先做正事吧，我们有部分信息需要你传递出去……包括我们现在对倒影空间的解释。”

谢执结微微点头，同时抬起了手，然而他常用的投屏却并没有顺应着他的手势出现在他跟前。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以至于他下意识认为自己的机体或许出现了什么状况。

宫无堇也多看你了眼他动作，明白过来什么，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因为你进来的也不是你本身？”

谢执结侧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不解：“我不明白。”

宫无堇沉吟片刻说道：“这个和我们对现在倒影空间的解释也有关系……用简单点的话来说就是…‘世界前端理论’。”

“世界前端理论能找到的有效资料并不多，更多的是基于人类的猜测和思考，一种假设，思想实验。”

邱观缴同谢执结也提及过这个议题，对方那时候手还没戴上手套，指腹的薄茧按在光屏，弹出一系列的图片影像资料。

“它假设我们整个世界就是一台播放器，无数个平行时空隐藏在后台，唯有胜出的那个才有机会在播放器中播放，成为真正的现实。其他的平行时空也不是消失了，它们依旧蛰伏，等待时机。”

回想起这些，谢执结也点了下头：“邱院长和我说过，综合我们抵达二层所见，我现在也认为这有可能是倒影空间的一种解读……但是这和我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联吗？”

宫无堇答道：“因为通天塔图书馆不是只存在于我们世界的，也就是它存在的模式不基于物质，而是更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们人类将它称为精神，也可能是潜意识，集体意识……这里或许会是真正的平等…你和我们是一样的‘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铸炉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