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节,也是谢家老夫人的寿辰,谢清书一早派了人来送请柬,温明秀心里对之前谢清墨说的话还是有些膈应,就让温明琰夫妻两个带着孩子去,苏诚师要在家里黏着天权玩,小琳又紧紧抓着温明秀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肯走,最后也只带着关祎宁去了,温明秀怕有危险,就让天璇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晚饭过后,家中小辈都吵着要上街看花灯,温明秀便答应了,在说明要注意安全,小孩要跟紧大人这些话之后,就让想去的人都上街去玩了。
温明秀也抱着小琳一起上街去看花灯,一出门,一大帮人就散开了,温明秀带着小琳买了个十分精致的龙头花灯,之后又带着她去猜灯谜。
她们站在桥上,看着河水里泛起的涟漪,倒映出两侧五颜六色的花灯,繁华热闹。
忽而,她们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和人们欢欣的说笑声不同,那是焦急的,惊恐的呼喊声。
温明秀和小琳立马回头,看到桥另一面的河里有人落水了,正有一个人从岸边跳下,游过去救人。温明秀很快看清,在岸边慌张呼救的不是别人,正是带着诚师去玩的天权,温明秀立马反应过来落水的是谁。
正要赶过去,小琳就说:“姑姑,那边,秋分哥哥,是秋分哥哥。”
温明秀顺着看去,发现那不仅是秋分,而且是和富幸祺勾肩搭背,脸上挂着得意笑容的秋分。
“回去再找他算账。”
温明秀抱着小琳赶紧跑下桥,跑到天权身边。诚师已经被玉衡救起来,浑身都湿透了,正意识不清的发着抖,温明秀立马脱下自己的衣服给诚师披上,然后带着所有人回府去了。
回到家后,小翠急忙迎出来,按照温明秀意思吩咐下去,烧水,煮姜茶,沐浴,更衣,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温明秀让其余的人都先回房去了,特意看了一眼秋分,发现他的眼睛紧盯着诚师,像一条毒蛇,恶毒狠厉,像要吞噬掉眼前的小孩。
诚师的意识已经恢复了,温明秀捧着他的脸,温柔的说:“师儿,不怕啊,不怕,已经回家了,不会有事的啊。乖乖的洗个澡,然后好好的睡一觉,爸爸妈妈等会就回来了。”
温明秀让玉衡和诚师喝完姜茶后就去洗澡休息了。
她让天枢立马去谢府把温明琰和关泠善叫回家,然后抱过小琳说:“小琳,你先跟霜降姐姐回房间休息,好吗?姑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忙,忙完了就上去陪你。”
小琳点点头,乖乖的牵着霜降的手走了。
温明秀站起身,看向天权。自从温明秀出现在岸边之后,天权就一言不发,低着头,十分自责内疚。
温明秀说:“天权,抬头看着我。”
天权抬起头,看着温明秀说:“姑姑,是我的错,没有看好诚师,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
温明秀一下就笑了,说:“我说要骂你了吗?我只是想说你的嗓门还真是大,那么吵的街市,我都能把你说的话听个清清楚楚。”
天权有些意外的说:“姑姑,你不怪我吗?”
“我知道你是无心的,这次是不是师儿又突然不见了?”
天权立马说:“对,我就回个头他就不见了,然后就发现他掉水里了。”
温明秀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今晚也吓坏了吧?快回去休息吧。”
天权离开后,温明秀走到沙发边,坐下,十分的疲惫。她闭目养神了一会,睁开眼睛看着小翠,笑着说:“你站着干嘛?就剩我们两个了,还不快过来坐下。”
小翠笑着走过去,在温明秀旁边坐下,温明秀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到小翠身上,深深呼出一口气,说:“小翠,我好累啊,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过现在安稳的日子,都要弄出点风波来呢?”
小翠心疼地看着温明秀,说:“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有自己想追求的东西吧,只是用寻常的方法做不到,或者太难做到,所以剑走偏锋,选择了极端的方法。”
温明秀叹气说:“你也猜出来了吧?真是烦啊!不想让你跟着一起烦恼,可这些话我又都只能跟你说。”
小翠说:“不会的,从小到大,这些话连老爷夫人甚至少爷都不能说,小姐就只能和我说,我就想一辈子听小姐说这些话,陪着小姐一辈子。”
温明秀笑了,“怎么?你还能离开我啊?想都别想,你是我的人,一辈子都只能待在我身边。”
小翠还要说什么,就听见温明琰跑进来的声音,温明秀坐直了看向门口。
温明琰慌张的跑过来问:“姐,师儿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落水了呢?跟着他的人这么不细心吗?”
关泠善和关祎宁紧接着出现,脸上也是一样的焦急。
温明秀安抚道:“别担心,师儿没事,玉衡及时把他救上来了,你们着急的话,可以先去看看他,他应该刚睡下。”
闻言,温明琰就要带着关泠善一起往后院走,温明秀又说:“明琰,你先留下,我有话要和你说。小翠你陪泠善她们去看看师儿。”
“是。”
待她们走后,温明琰走到温明秀身旁坐下,低着头,脸色不虞地问:“是谁?为什么?”
温明秀说:“就是他,我和小琳都看见了。之前我们把立继承人的事情透露出去,他们果然按耐不住了。师儿是长子,又姓苏,将来必要掌握苏家的势力,怎么看都是继承人的最佳人选,他们自然挑师儿下手。况且,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温明琰深呼吸几个来回,才把情绪控制好,说:“这次,不能再放过他了。”
“我知道,明天我就会找他。上次和你说的决定,你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都听姐姐的。”
“好。”
次日,温明秀坐在客厅,让人把秋分叫来客厅,又吩咐寒露沏茶,看上去就是寻常的温明秀要安排他去茶楼看看一样。
等寒露把茶放好,退出去后,温明秀笑着说:“秋分,你来我们家已经几年了?”
秋分以为会直接说事情,没想到温明秀会问这个问题,转念一想,说不定是温明秀对自己有新的打算,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想法,因此有些谨慎地说:“九年了。”
“九年了,”温明秀又重复了一遍,“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当家也快十年了。我还记得,刚把你们从济慈院带回来的时候,一个个瘦的不成样子,我当时还愁,怎么样才能让你们长得健康些,现在看倒是养的不错。”
继而,温明秀又看向桌上的茶杯:“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有一条腿,好像是右腿吧?几乎没有知觉,终日拄着拐杖。叶先生给你治了半年多,然后说要开刀做手术,我又把你带去上海的大医院找名医给你治,终于让你也跟其他人一样能正常的走路,奔跑,跳跃。到今天,你的腿还会疼吗?”
秋分不明白温明秀怎么突然提起往事了,只好顺着说:“早就不疼了,姑姑找到医生都是最好的。也都是姑姑对我们好,我们才能健康的长大。”
温明秀笑着拿起茶杯,边说边把滚烫的茶水浇在秋分的右腿上:“是啊,我对你们好。那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呢?”
说完,温明秀把茶杯猛的一摔,砸在秋分的脚上。
秋分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冷静下来说:“姑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背叛你呢?”
温明秀冷笑:“大前年,师儿在街上走丢了,他说是看见你冲他招手,他才跑过去,结果你却不见了,”
“师儿一定是看错了,小孩子胡说的,算不得什么。”秋分立马解释道。
“我还没说完,去年,深夜那个贼来我们家,只偷了你房中的几本账簿,可是,你房里不止有账簿,还有明琰和吴宪志来往的信件。次日,林家小姐便来告诉我,谢清墨要嫁给吴宪志,这里面是不是存在什么关联啊?”
“我……我不知道。”
“没关系,昨夜上元节,师儿再一次走丢,掉落水中,彼时我正站在桥上,亲眼所见你与富幸祺勾肩搭背,似乎很是熟络。师儿又一次被你算计了。”
秋分一听就知道瞒不住了,低头冷笑说:“姑姑,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那怎么还让我们像傻子一样,自以为演的很好呢?”
温明秀看着秋分的眼睛说:“我早就说过,这个家里,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只是你们太自以为是,从没有相信过。”
秋分突然开始笑,一边笑一边摇头,他仿佛认输了,一下子变得很是颓败,他说:“对,都是我做的。我很早就和富幸祺联络上了,他说只要我跟他合作,我就能得到权利和财富,我心里知道,这件是错的。可是,当我真的尝到了好处的时候,我就停不下来了,我也控制不住自己,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活的很痛苦,很矛盾。”
“师儿走丢,师儿落水,都是我跟他做的,师儿是继承人,杀了他,我就离我想要的更近一步了。也是我给了他吴宪志的联系方式,让他能够交给温明瑞,然后把谢清墨嫁过去,跟吴宪志达成合作。”
“那夜的贼也是他,他是来跟我商量合适的时机。当时谢家老太太的病好了,我们必须抓紧机会,让谢清墨嫁过去,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温明秀点点头说:“嗯,我早就想到了。你还有没说的呢,那只黑猫也是你杀的,为了掩护他逃跑。你想得到的也不只是普通的权利和财富,是我所有的权利和极致的财富。你的野心太大了,而你的脑子却配不上你的野心。”
秋分自嘲说:“当然,我这样一个乞丐出身的人,怎么可能比得上您呢?”
温明秀皱了皱眉,她有些厌恶地说:“这和你的出身没有关系,是你自己先瞧不上你自己,别在这跟我自怨自艾。”
“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是留不得你了。明琰昨夜回来很是生气,希望我杀了你,可是,你毕竟是我养大的,所以我决定把你送到乡下去。我家之前有个老伙计,回乡养老去了,你就去他那里帮他做做工,好好反思吧。”
一瞬间,如晴天霹雳一般,秋分呆滞了许久没能回过神,最后楞楞的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等你的眼神变得像乡间小路上的月光一样的时候。”
说罢,天枢天权进来将秋分架走了,不到一个小时,秋分就被送上了去往乡下的车上。
温明琰说:“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温明秀和温明琰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那辆汽车,冷冷的说:“让他再也没有机会触碰到他最渴望的权利和财富,是对他最大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