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听到窗外有说话的声音。
一个道:“昨晚真是吓死人,公孙姑娘的居所……那个天镜殿被烧了一大半。”
另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道:“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议论得好,金寒大人的脸色可恐怖了!”
天镜殿?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公孙襄猛然把窗户拉开,见到后头两张惊惧交加的脸,一青一白犹如小葱拌豆腐。她先将眼神投向头一个说话的女子,那人用两根食指比了把大叉压在唇上,缄口不言。她又看向一旁的灵秀,后者憋了半天,终是瞒不下去,眼一转脖一挺,为她解惑:“姑娘可莫说是咱讲的,昨夜含雪楼的人造访我派,说是为寻姑娘。”
“他们来华松?天镜殿莫非也是他们烧的?”公孙襄睁着黑葡萄似的眼,总觉得哪里不可思议。前段时间她就在含雪楼,若对方看中了她的钥匙,想拘住她,大可使出万般手段。即便后来她抽身脱逃,从沧阳至秦霜,一路上也有很多下手的机会。
含雪楼等现在才来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们人生追求甚高,就想找点有难度的事儿做?
灵秀耸耸肩:“我也不明白,不如问问掌门和金寒大人。他们既已吩咐你不能乱走,你最好把窗户关上,像小白兔一样不要冒头。”
她又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你被笑面鬼莫非盯上之事,你母亲已经知道了。她今早派来信使,说要亲自把你拎回雷皇城去。”
公孙襄大惊,不亚于受到晴天霹雳。
雷皇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雷皇人大多野蛮狠辣,每一届圣女的人选确定后,在就任之前都会被扔下妖狼谷中,能够凭一己之力爬回人间的才算通过了考验,足以威服众人,然而更多的姑娘只会被吞得连根骨头都不剩。
雷皇人崇拜圣女,每个人对她都是敬重而又挑剔的,母亲也待她甚为严苛,与她说过的话大抵和“你不能落于人后”相类。她这一回去,势必又成了牢笼中的金丝雀,除了任人观赏摆布外再无其他。
替父亲报仇的事,难道要寄希望于那些人吗?难道能和他们商量“放我出去,与杀父仇人一决生死”?
灵秀见她脸色白得吓人,有些同情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金寒大人与你有约在先,若能请他和令堂说说情,此事兴许还有转机。明日晴朗师叔与两位师弟下山,我还要为他们置办些物件,改日再和你聊。”
公孙襄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又坐下,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站起来。若当真让金寒去向母亲说情,他们两个大约会达成一种协议,将自己护在城主府或者华松派。假使含雪楼再来相扰,岂不要连累这两处?再者说,她虽为一介女子,却自幼在习武读书之事上从未懈怠过,不愿事事依靠金寒,成为一个不坚强、无主意之人。为今之计,不如随那位晴朗师叔下山,一来可以增加自己的阅历,二来可以出去躲一躲,含雪楼找不到人,自然不会再来纠缠。
公孙襄下定了决心,唯悔当时没问清楚晴朗要去何处、何时启程。再一想,华松出去的一条山路、一条水路都要经过灵台河畔,不如今日凌晨就去那儿候着。
当夜她和衣憩了小半个时辰,将头上一支丁香花饰的钗子拔下来,趁着霜华雪亮的月色,悄悄放在金寒的门口。她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灵台河水迂曲,却终有与她分道而驰之日,不能传回她的相思罢。
她心中惆怅压抑,回身几步,如一只白鸿掠过翩然起舞的树影,直奔灵台河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