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襄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幽月璜,自她继承雷皇圣女之位,母亲就千叮呤万嘱咐,要看好此物。
公孙襄知自己的实力还有待磨练,尽量不外出、不给金寒和四五添麻烦是对的。
但这样无所事事也真够无聊的。她拔着院子里的野草,唉声叹气多时。
四五正要去校场训示弟子,从她身后路过,又折了回来:“天元殿那边有只鸡今天一连下了数百只蛋,你可以去道个喜。”
公孙襄狐疑:“什么品种的鸡,这么高产?”
四五道:“田鸡。”
……
“咳额!”四五身旁那个十来岁的小公子林恢重重咳了一声,“他的意思是你可以找些有趣的事情,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就是这样!”四五赞同地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壶酒,丢给她,“这是街上打回来的,不过我后来记起你大伤初愈,就帮你喝掉了这么多。”十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高度,想了想,又把那个高度缩短了一点,“你别心疼,其实只有这么多。”
“咳嗯!!!”这一声咳嗽,比方才那声更加响亮,林恢甚至一本正经地白了四五一眼。
四五忙打哈哈:“我逗你的,壶里少了些酒,是因为刚和人打了一架,弄洒了。”
公孙襄抬了抬眼,逆着光打量了他一会儿,记起她第一次见到四五和林恢时,也是这么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
那时候天高云阔,风和日丽,远处一排排青山延绵成的韵味悠长画面,她却无心欣赏。一个眉目疏朗的玉面郎君站在她面前道:“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和你的情郎分居了?”
公孙襄瞥了他一眼,觉得此人的气息十分纯正,好像立马就要和周遭云气、清风化为一体似的,应是已达到和哪位真人一样的境界。但令人奇怪的是,环绕在他周身的“气”看上去很沉重,沉重到压制住了真人应有的祥和。是以她原谅了他的戏言,因为他并不想与她打趣。她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眸,问道:“你是何人?”
对方轻轻拱了拱手:“在下华松派四五,见过姑娘。”
公孙襄一听就笑开了花:“四五?你在家排行这么低?”
四五叹了口气:“非也,只因我父在自己家排行老四,我母在自己家排行老五,所以二老偷懒,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你真可怜。”她升起了些许同情之心。要知道名字是一个人重要的门面,就像母亲手下有个叫“山猪”的护法,改名“铁虎”后整个人都趾高气扬了许多。
这时,从四五身后钻出来一个神情严肃的小公子,不屑地向他道:“你上次分明说,令尊令堂认为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为了把不如意折成一半,才给你取名‘四五’。”
在雷皇城一个并不寻常的午后,她认识了爱胡说八道的四五和他的小跟班林恢。
公孙襄认为田鸡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传说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玉蟾。再者说,天元殿那边飞禽走兽千千万,却严禁捕捉动物,巴巴地看一眼的话,又要馋上好几天。
她以为自己会做华松派的米虫,一直等到金寒兑现承诺,却不料一把大火又在这件事上平添了多少枝节。
那日四五过生辰,这是华松派的大事,四五却下令低调着办,只于天华殿备了一场酒宴。公孙襄对着桌上三十六年的陈酿女儿红嗅了嗅,喜滋滋地正欲下口,忽被一只带着红珊瑚串儿的纤纤玉手按住。
“快看,我专门为掌门大人配制了这个十全大补丸,保准补得他流鼻血!”纤纤玉手的主人灵秀捧出一只青灰色的圆球,眨巴着眼睛,有些期待地望着她,“你帮我尝个味儿,提点建议?”
公孙襄只扫一眼,就被那牛屎丸一般的形状震惊了:“我……私以为这十全大补丸形似夜明珠,仔细一闻,还有淡淡的药香,舒人心脾,定然十分难得。只是掌门似乎没有血盆大口能衔住它,倘若他爱讲究个斯文形象,或者饭量没有这么大,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片美意?”
灵秀琢磨着确实是这个理,一时也没了主意:“以你之见,当如何是好?我好不容易才将这药丸子搓得珠圆玉润,相信就算掌门那么一丝不苟、追求完美的人,在外形上也挑不出它什么毛病。”
公孙襄一派认真地想了想,又道:“你把它搓成黄豆大一粒的小丸,装在匣子里送给掌门,如此一来,掌门闲暇时还能当糖吃。这大补丸究竟是用何物制成的?”
“人参,麝香,三七,雪莲……”灵秀掰着指头一个个数,“总之有什么贵的药材,我都放了一遍。”
公孙襄迟疑了一会儿,道:“我听闻……这药性中有相生相克、阴阳调和的说法,我把雷皇最厚的药理书翻遍了都未明白其中的道理,没想到你的研究已经到了如此境界,真是让人佩服,改日还要向你讨教一二。”
“你说什么?什么阴什么阳?”灵秀茫然地凑近来问。
事后,那黄豆大小的药丸堆起来足足有两大铁锅,四五尚十分有涵养地道了谢,为了不辜负姑娘的心意,还将它们作为贡品祭了河神。
酒宴散后,公孙襄喝得有些高,就和灵秀挤在天华殿睡了一宿。夜里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外头熙熙攘攘,嘈嘈切切,迷蒙间起身,似乎平日里保护她的那些华松弟子全被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