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梳妆台的边沿,硌得有些疼。
沈清明注意到了,用手垫在她后腰。
这样一来,巳予往前投怀送抱,往后便靠在他掌心又成了欲拒还迎。
进退两难,属于另外一个男人的霸道气息越逼越近,巳予难得紧张地舔了一下唇缝。
沈清明守株待兔,伺机而动强取豪夺。
巳予变身缺水的鱼,脸颊绯红。
不知是胸腔里的气憋得,还是臊的,或许都有,仗醉行凶不要紧,白日宣淫难为情,巳予连大声喘息都不敢。
生怕一不小心,那喘息变了调,成了别的什么羞人的调子。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巳予快要溺死时,沈清明才大发慈悲松开她。
巳予大口大口呼吸着,起伏得厉害,被蒙住的眼睛发了红,既生气又情动。
她发着抖,一双手分开抵在沈清明胸口,忍了又忍,终究受不了这委屈,骂道:“裘马轻狂,放浪形骸,登徒!”
沈清明侧头用下巴在她手上蹭了一下,说:“还有呢?”
还有?这人倒是自知那散德行罄竹难书,“闲茶浪酒,戏蝶游蜂,无耻!”
新鲜词儿,沈清明凑近,几乎贴着她的下唇,没亲下去,但距离很近,只要稍微一动,两唇便会贴在一起,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不坏,林老板骂人这么文雅的么?”
似有若无的接触,温热的唇若即若离,像羽毛轻扫,掻得人心痒。
巳予往后退一寸,沈清明就往前进一分,再粗俗的话说不出来,骂来骂去就那几句,她词穷,搜肠刮肚,生硬地挤出几个词:“裸袖揎拳,轻浪浮薄,下流!”
沈清明一一认下:“佛祖没有教师太遵从本心顺应人性么?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师太何必介怀,师太你听,你心跳得好快。”
巳予煞风景:“心不跳就死了,放开我。”
沈清明不放:“我才知道,原来我在林老板心里这样坏。”
“......”倒也没那般不堪,不过是气急,专门捡难听的词来刺激人,巳予反思话说重了,结果听见那厮幽幽地补了一句:“那怎么办呢,谁叫师太遇人不淑,偏偏心悦这么个混账。”
巳予将将恻隐的心忽而坚硬如铁:“你可真厚脸皮,谁心悦你了?”
她再口是心非,沈清明也不会信了,灵位上刻着未亡人,足以说明一切,巳予爱她爱得要死,“是,是我心悦你。”
心漏跳一拍,沈清明这都是什么路子,他明明是个超级骗子,谎言谱数以万计,磐石都撬不开他的嘴,为何突然坦诚得有些难以招架。
“砰砰砰”,这下,心跳是真的变快了。
巳予有过很多追求者,在遇到沈清明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心若坚石无情无义的冰山,任何甜言蜜语都是花言巧语,任何攻势都是投其所好,她没觉得心动,反而十分负担,找各种理由拒绝不成,避之不及甚至逃之夭夭,谁知一朝枯木逢春,竟也会因为听到一句表白而心动欲还。
在风雷山沈清明迫切地提出跟他试试,转瞬反悔的事巳予没忘,她说:“沈清明,一码归一码,在风雷山是你无赖反悔,我——”
“是,我是无赖,我反悔了,那时我想的很多,自以为是为你周全,但是我看到你在河边放河灯,为我流泪我心都碎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天谴也好,或者什么劫难也罢,我都要要把你带在身边。”沈清明以退为进,叫巳予没有办法再苛责。
她想沈清明。
很想很想。
所以拥住他,吻他,任由他做他想做的,可是却不能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在一起,“沈清明,事已至此,我不想骗你,我在乎你,心悦你,但是同样也怀疑你。在没有搞清楚这件事之前,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理得,你死过一次,能活着回来,说实话,我很高兴,但是在高兴之余,我又会忍不住怪自己,如果花朝因你而死,沈清明,我没办法面对你,更准确地说是面对我自己。”
她把话说明白了,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仇恨不能磨灭,只能化解,而她,在一边爱着沈清明的同时一边怀疑他,甚至会不断责怪自己,她没说谎,在檀柘寺清修,礼了几天大乘佛法,虽然离得道相差十万八千里,一句放下倒是放在了心上。
放下的第一步,就是对沈清明说出心里话。
原本以为沈清明死了,那么就算花朝的确是为他而死,就算她爱着沈清明,人都死了,又能怎么样呢?可沈清明还活着,她不能明知道真相,还任由花朝死得不明不白,还能跟沈清明花前月下。
如果是那样,她对不起花朝,那不是个人。
风雷山巳予的反应原来是因为想起了什么,“沈清明跟她十指交扣,“软软,我真的不知道我和花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会叫你为难。”
他怎知——
光是要控制自己不那么喜欢沈清明就已经让她难以呼吸,遑论别的!
抉择,之所以艰难,大概是因为结果本身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离开沈清明,是游鱼离开水,飞鸟没了翅膀。
忘记花朝,便是要日日受着良心的谴责。
可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会让所有人快乐,唯独对自己残忍,画地为牢,以茧作缚,困住自己的同时,也不让别人来拯救。
巳予捧起沈清明的脸,拉向自己,主动吻上他,一触既分:“为不为难不是你说了算,沈清明,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你我之间的关系,在真相大白那天之前,就只能是这样。”
不清不楚。
没名没分。
不会像上巳跟清明那样,正大光明,成为人人艳羡的佳偶。
巳予跟沈清明,这能这样。
在不见天日的幽闭空间里短暂温存。
这或许刺痛了他,巳予察觉到沈清明脖子僵住了。
你看,心里话并不好听,甚至直白得残忍,光是听一听就叫人扫兴。
巳予一个人徘徊过很久,她怀疑沈清明做过的事,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沈清明光是想想,又要心碎了,哪还有心思做什么,他把巳予搂进入怀里,一遍遍地说:“软软,对不起。”
要追究的,不止风雷山反复无常的过错,更有后来把自己置身危险中的自作主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既要要算账,那就把那些在意的难堪的一次说个清楚,“从风雷山出来,你为什么要把我弄走?”
沈清明又沉默下来,见他不答,巳予要摘掉腰带,被他按住。
好,她也有无法言说的事,不要紧,巳予吸了一下鼻子,换下一个问题,“后来,你来过酒馆,我看见你变成了一个老人,又是怎么回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做了太多梦,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了空大师说,已经发生的事,不必执着。
她劝过自己很多次,这些天,听着经文入眠,醒来与木鱼青灯古佛为伴,仍然参不透佛法,成不了得道高僧,她在意沈清明,无法看着他受伤难过死去。
沈清明依旧沉默。
巳予垂下手,问:“是不是不能说?”
沈清明感到为难,他张了张嘴,没办法给巳予一个听上去完美无瑕的谎言,也不能坦坦荡荡地讲出真相,千言万语,到最后,归根究底,只有一句对不起。
“我明白了,沈清明,我只问一次,我说过的话,也不会再说第二遍,你想清楚,我可以跟你做亲密的事,因为我很在意你,你看得出来,我也不再否认,但是,在风雷山说的话也是真的,既然你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如果你今天不想说,就永远也别说了,而我,也不会与你分享我的喜怒哀乐,我们,就只是只能保持这种榻上关系。”
她话说得有点重,但句句肺腑。
舍不得是真,心有怨气也是真。
他们彼此喜欢,互相把对方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但却不能交心。
沈清明无奈地喊她:“软软。”
巳予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说:“如果真的是你杀了花朝——”
她停顿着,斟酌措辞,“我会杀了你为她报仇。”
沈清明的手加重了力道,狠狠地箍住她,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不是愤怒,而是心甘情愿接受巳予的审判。
“好。”他说。
巳予抓住他的衣襟,贴上他的唇,在交错的呼吸间,因为看不见,所以不知道沈清明发红的眼眶,也看不到沈清明明显颤抖的手,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们之间,前世今生,折腾了不知道几百年,全天下的人都道我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之人,抛弃你一走了之,如果我杀了你,更要背负一世骂名,但我不得不杀了你,可是为了我的千古名声,沈清明,我想,我会为你殉情。”
他们是怎么吻在一起的,谁也想不起来,只是那股子刻在俩个人骨子里的疯劲儿跟倔强疯涨,□□喷薄而出。
相互慰藉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沈清明抱住她压瓷实,在算不得柔软的榻上滚一圈,巳予哑声道:“沈清明,让我看着你。”
沈清明摘掉她眼前束缚,帐内昏暗,没有很刺眼,巳予几乎是迅速就看清了那一张总是不苟言笑的冷冰冰的脸,此刻分明情动,双唇樱红,鼻尖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汗,眼睛里充斥着一层水汽,亮晶晶的。
巳予溺毙在他深情的眼睛里,扔下矜持,主动蛊惑:“沈清明,我想拥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