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黄昏 第5章 不见黄昏

“缘分未断吗？”

因着林洽的话，云想垂下眼帘，倏然又想起他们再度相遇时的场景。

在外婆的墓前，他笑着同外婆讲述着她的近况，也说着他的故事。

每一年的同一天，他们错峰而来，只有这一次相遇了。

在她实现答应外婆开演唱会的这一天，在外婆的指引下，阔别十年，再度相遇。

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也是由外婆的指引才遇见。

往届春晖一中新高一都是8月20号开学，那年倒是难得的9月1日。

开学那天是个下午。

第一天他们先熟悉校园，并将行李搬到学校的宿舍，随后才正式开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生活以及为期一个月的住宿生活。

云志国与李溪都在忙工作，那天是云想的外婆骑着三轮车送她去的学校。

新生报到处队伍很长，甬道不能停车，操场可以暂时停靠，云想先与外婆去操场处一起停车。

春晖一中很大，操场人流众多，加上云想与外婆是骑三轮车来的，她想和云想一起去新生报到处，但又怕三轮车车兜的行李丢了，脸上神色纠结。

“外婆，”云想看得出外婆担忧的神色，她轻手拍了拍外婆的手，示意外婆：“您在原地等我，我先去报到处报到，东西我一个人领就行。”

外婆点头，侧身对车兜的行李做了个环抱的姿势，“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她拍了拍胸脯，让云想放心，“有外婆在，东西不会丢。”

瞧着外婆这略显滑稽的模样，云想低头一笑道：“东西丢不丢的，外婆您别丢了就行。”

“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见云想调侃她，外婆瞬间双手环胸，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道：“往日不可提，再提绝交！”

外婆是个路痴，之前春晖开了一家很大的连锁超市，云想就去一楼提了个鲜奶的功夫，外婆就没了身影。

云想着急了一路，打听了许多人都没找到外婆的身影，最后还是超市广播员发声，让云想前往顶楼去认领的外婆。

“现在插播一条广播消息，云想小朋友，您的外婆刘春眠走丢了，现在在五楼的广播室等您。”

那条消息重复了十几遍，一直到云想赶到广播室才停下。

云想赶到广播室时，刘春眠还弯腰催促着广播员再念一遍，“麻烦你再念一遍吧，我那外甥女耳背，她听不到。”

“奶奶，您外甥女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耳背呢？我已经广播了二十遍了，超市内所有员工都听见了，您外甥女不可能没听见的。”广播员耐心劝导。

“不不不，你不了解我那外甥女，”外婆说：“我那外甥女呦，平常我跟她在一张桌上吃饭，我说了她十几遍的坏话她都听不到的呀。”

广播员嘴角抽搐了下，不可置信地问：“是吗？”

外婆点头：“是的呀，你是不知道呀，她那个耳背的程度呦，比我这个老婆子都强……”

听见这些对话的云想怒火中烧，她的脸上瞬间浮上怒意，喊了外婆的全名：“刘春眠！”

路痴的外婆在超市走丢了，云想着急得要命，好在她知道问路，找工作人员帮她，让云想来广播室，她这悬着的心才放下。

云想慌慌张张地赶到广播室，着急得很，可她的外婆却气定神闲地同一个陌生人揭她的老底。

听见云想声音的外婆身形抖三抖，见她终于来了，本该因乱跑而走丢心虚的外婆脸上瞬间带上了怒意，倒打一耙：“你怎么才找到我！让我好等。”

明明是外婆不好好待在原地瞎逛走丢了，她问了一大圈人都没见到她的踪影，准备跟工作人员一起去查监控的时候听到了她的广播寻人。

她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她，她却在这儿怪她来得太晚了。

云想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平复情绪才说：“我不跟你个老顽童置气！”

外婆被骂老顽童，更气了，拽着广播员的胳膊，“小伙子，我没说错吧，我这外甥女，就是脾气大，还不尊重长辈。”

光顾着跟外婆生气了，云想才看到广播员是一个年轻的男生，估摸着年龄和她差不多大。

正当云想怀疑这个超市雇用童工的时候，超市内真正的广播员回来了。

“你这臭小子，怎么又偷着玩广播台！”来人是那男生的母亲，她就去了个厕所的功夫，儿子就又“顶替”了她的工作。

“我这不是帮你忙吗？”男生的母亲回来了，他立即起身给母亲让座，“我刚刚在帮奶奶找外甥女。”

“行行行，你有理。”女人脸上还带着怒意，提醒道：“以后不允许再胡乱插手妈妈的工作了。”

男生应了声“好”。

见他们情况不对的时候，云想本想带着外婆快些离开广播室，可外婆却故意拉住她的手不让离开，让她道了谢再走，毕竟要做有礼貌的孩子，

见二人还没离开广播室，男生与他的母亲一同回头，疑惑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外婆拽了云想的衣角一下，云想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弯腰同他们道了声谢。

男生和他的母亲见她们二人行了这么大的礼，连忙拦着说：“不用谢，都是工作的分内之事。”

因着还要去采买开学的用具，道过谢后云想便拉着外婆离开了广播室。

离开后，外婆还一个劲儿地念叨那个小广播员的好，说那小伙长得俊俏，还说如果云想将来也找个那么俊俏的小伙就好了。

云想一本正经地提醒外婆：“外婆，那是早恋！”

外婆斜睨云想一眼，“什么早恋不早恋的，迂腐！”她说：“外婆在你这个年纪，早把你外公拿下了。”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云想提醒。

“越变越迂腐了。”外婆接话。

云想失语：“……”

真是个叛逆的老太太。

那一天外婆又拉着云想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她当年的英勇事迹，云想觉得她烦，拿出来她的“屏蔽”大招，外婆所有的念叨都左耳进，右耳出。

她的没仔细听，在外婆的耳朵里成了她耳背。

那之后，外婆又跟她提过几句当时在超市遇到的，年轻的广播员。

云想劝她别乱想，她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

外婆说，她可以学业爱情两手抓。

有时候家里的老太太太过开明也是一种苦恼，别人家里的老太太都是劝孩子千万不要早恋，她家老太太却劝她要抓紧机会。

“在学校里你还能挑挑，等进入社会之后那些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外婆，我才十五。”

“十五怎么了，古代十五都生孩子了。”

“所以那个时候的女子多血崩，孩子多早夭，身体都发育不全呢，生孩子了，”云想两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尽泼冷水：“调理不好，诶，身体更差了，孩子也没了，还被婆家赶了出去。”

“胡说！”外婆怒斥：“明明是那个时候医疗条件不好！你也少看些无脑宅斗剧！”

“现在医疗条件好了，出事的也不少。”云想继续反驳道：“那不是无脑宅斗剧，那是新时代女性的指路明灯，时刻提醒着我们旧时代的落后与残暴。旧社会使人变成鬼，新社会人人都是邪剑仙！”

“那是他们不注意。”听着云想这话，外婆气不打一处来，见云想的话题逐渐离谱，她抬手便拍了云想的后脖颈下道：“别拽文嚼字了，说的也不对，人早晚都是要结婚生孩子的，你现在挑一挑优秀男嘉宾就能领先其他人一大步，也能少吃些苦头。”

“外婆，现在是社会主义新时代，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不重要的。”

“迂腐！外婆只是让你现在就挑一挑，又不让你立马就结婚。人早晚都要结婚的，别一天到晚说胡话！如果没有我对你妈的耳提面命，哪儿能有你今天的存在？”

“……”

外婆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云想捂住耳朵，不想再听。

那日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因着云想起了话，外婆又有了那日咄咄逼人的劲儿头。

云想在外婆即将起状态之时，连忙止住话头，逃也似的离开了操场。

云想拿着新生报告单去报到处报到，领到宿舍号以及春晖一中专属的蓝白被套之后才回去找外婆。

可外婆是个不老实的，云想再回到三轮车附近的时候，外婆又丢了！

又丢了外婆的云想瞬间感觉天塌了，回望四周喊了一圈外婆的名字，无人应声。

云想着急地落泪，“这小老太婆，明明答应了不乱跑，怎么人又丢了。”

她将刚领来的床单被罩放进三轮车内，慌慌张张地穿过人群寻找外婆的踪影。

云想问遍了操场周边的所有人，他们都说没有看到外婆的身影。

她失魂落魄地返回原地，准备去报到处找老师帮忙找一下，这样或许能快一些。

“想想！”

正当云想准备走出操场时，身后传来了外婆的声音。

回头时，云想一眼便瞧见了那掩在日暮黄昏下的外婆。

“刘春眠！”云想朝着外婆的方向快步跑去，责备地抱住她，“你怎么总乱跑。”

外婆这次知道自己错了，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理直气壮，反而带着浓重的歉意：“一时内急，我想找卫生间去上厕所，然后就迷了路。”

云想的眼角还带着泪，她吸了吸鼻涕，“你怎么不等我回来！”

“本来是想等你的，可我憋不住了。”外婆委屈巴巴地说。

“你……”云想还想说些什么，可松开外婆的怀抱，垂眸看到她委屈的表情后，那些责备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了。

“多亏了这个小伙子，”外婆是被她身侧的小伙子送回来的，提到身侧的小伙子，外婆瞬间喜上眉梢：“你说巧不巧，这带我找厕所又把送回来的小伙子啊，是那天广播站的小广播员。”

刚刚光顾着外婆了，云想又忽略了这安稳地将外婆送回原地的男生。

抬眸看清男生熟悉脸庞的云想怔愣片刻，随后尴尬地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礼貌地同他道了一声谢。

“不用谢，”男生笑得有些尴尬，他随了云想一同叫刘春眠外婆，“我以为我这次是帮了外婆的忙，没想到还添了麻烦。”

“还是要谢谢的，谢谢你帮我外婆找卫生间，”云想顶着那双刚哭得有些肿的双眼道：“不然我这外婆就憋坏了。”

听见云想这话的外婆不争气地打了她的胳膊一下，“给我留点面子！”

“你还要什么面子，”云想说：“我这几天的面子都让你丢完了，你也别要了。”

刘春眠：“……”

外婆不再理会云想，转头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儿啊？”

遇见了两次，外婆都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脖颈，介绍自己：“许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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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见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