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和云志国难得在家,看到二人的云想欣喜一瞬,但在对上李溪那凌厉的目光后,她再度垂下了眼帘,不敢抬眸看她。
外婆听到门的声响后立刻从屋内走出来,她立刻上前去接云想的书包,心疼地瞧着她的脸说:“怎么一个月过去了,这小脸还没白回来。”
军训时晒黑的肤色已经淡了许多,但仍旧没有恢复到云想最初的状态。
外婆拿着攒下的钱给云想买了一套护肤品,李溪在家里,她也不好说得太大声,只凑近云想低声问:“外婆给你买的洗面奶和水乳你都用了没?”
云想点点头,轻声回:“用了。”
外婆疑惑抬眸,口中嘟囔“怎么看着效果不太好”,挽着云想的胳膊向房内走去。
李溪见状从沙发上站起来,侧身看向云想的背影,喊道:“云想,别总缠着你外婆,去把脏衣服换下来扔进洗衣机洗了,然后晾阳台上去。不能机洗的自己手洗一下,洗干净后出去买菜,回来做饭。”
“想想上了一个月学刚回来,”云志国适时张口,起身去拉李溪,“脚还没站稳呢,别给她安排那些杂活。”
李溪一记眼刀看向云志国:“心疼你去做。”
“我做,我做。”
云志国绕开李溪,拿起挂在玄关处的外套出了门。
“小溪,”外婆手中还拎着云想的书包,看向李溪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想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总板着个脸做什么?”
“想想刚回家,一口水都没喝上,你就这么吆来喝去的,有你这么当妈的吗?”外婆心疼云想,她训斥李溪,“想想她还是个小孩子,你不能这么……”
李溪见外婆又要说那些维护云想的话语,立即出声打断外婆,“她已经十六岁了,这些家务活是她应该去学着做的。”
她听不进任何外婆维护云想的话语,也懒得和外婆多费口舌,而是再度将目光投向云想,见她依旧站在外婆的身后,面上的神情愈发凝重,语调也尖锐了几分,骂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衣服洗了?等着我帮你洗吗?”
李溪的话令云想脊背一僵,她立即拿过外婆手中的书包,快步向卧室内走去,将脏衣服全部抱了出来了,塞进了主卧阳台的洗衣机内。
放水、倒洗衣液和洗衣粉,启动。
动作一气呵成。
“还有要手洗的衣服。”
云想启动洗衣机后再度向卧室的方向走去,将需要手洗的衣服拿进卫生间手洗。
洗衣服时,云想听到了门外李溪和外婆的争吵声。
李溪认为外婆太过溺爱云想,外婆认为李溪对云想太过苛刻,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外婆心脏不舒服,大口喘气。
二人吵架的动静不小,在卫生间洗衣服的云想将二人吵架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外婆有心脏病,李溪虽常常和外婆争吵,但其实也有让着外婆的,毕竟她也害怕外婆突然气血上涌。
以往闲话拌嘴李溪并不屑于与外婆争吵,但在云想的教育上,李溪不可能退让一步。
她们吵架时云想并不会出面,她的出面只会让二人骂得更加面红耳赤。
外婆被李溪气得向后倒去,听着动静不对的云想立即放下手中洗衣服的动作,赶忙跑向外面去看外婆。
好在她足够眼疾手快,在外婆倒下的那一瞬间,她扶住了她。
但她的力气还是太小了,她跟着外婆一同向后倒了去,被外婆压在了地上。
李溪见状并没有立刻去扶外婆,而是先去找了外婆治疗的药物,慌忙喂入外婆的口中。
待外婆缓过劲儿后,李溪才松了口气,完全没在意那重重摔落到地上的云想,也没注意到她磕破的额头。
凌乱的发丝掩盖住了她额头的伤口,没有人注意到。
李溪扶着外婆回了房间休息,离开时外婆口中还喊着云想的名字,一步三回头。
云志国买菜回来后正巧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云想扶着腰站起身来,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想想,”云志国不明所以地喊了声云想的名字,他偏头看了眼紧闭的卧房门,而后才继续问她,“这怎么回事?”
摔倒后的疼痛令云想出现短暂的耳鸣,她没听清云志国的话,只模糊地看到他慌乱地张望。
有声音落入她的耳中,她听不清,但她猜,他应该是在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深吸一口气后,云想才哑然张口:“他们吵架了。”
只留下这一句话,云想晃晃悠悠地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我去洗衣服了。”
云志国还想叫她,可再一抬眸就对上了李溪瞪过来的眼神。
他闭上嘴,拎着新买的鱼去了厨房。
云想喜欢吃他炖的鱼,他买来炖给她,给她好好补一补。
回到卫生间的云想缓和许久才掀开遮在眼前的头发,有血从额角滑落,微微隆起,是一个包。
很疼。
云想快速从镜子旁的抽屉内取出酒精和棉签,忍着疼痛简单处理了一番,而后用发丝遮住了那个刚刚隆起的包。
遮好伤口后,云想望着镜中练习微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可猩红的眼眶却彻底地出卖了她。
她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
她本以为长达两个月不见面,李溪多少会对她有些想念,可抬眸望向她时那凌厉的目光却告诉她,李溪,一点儿也不想她。
明明她是她的母亲,为什么她却在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的母爱呢?
云想望着镜中这张与李溪极其相似的脸,突然觉得好讽刺。
讽刺她竟然那么想得到她的好,得到她的认可,得到她的爱。
可偏偏,她从来不愿意正眼看她。
她长得很像李溪,她很开心。
可她同样也很害怕,害怕她以后也会成为像李溪那样刻薄的人。
云志国准备的晚饭都是她喜欢的,云想很开心她的父亲是想着她的。
外婆也满意这个时刻想着云想的女婿,特意给他夹了些菜,反观李溪的态度便冷漠了很多。
吃过晚饭后,李溪让云想收拾餐桌。
收拾干净后,李溪将云想叫到了身侧,打开了学校发来的成绩单。
李溪并不满意云想的成绩,尤其是数理化。
“我想学文科,”云想垂下眼帘,忐忑了许久才张口,“我文科比理科要好……”
“学什么文科,学理科,”云想后面的那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李溪便张口打断了她,替她做了决定,“文科没有前途,理科将来能选的专业多,就业面也广。”
“理科可以学医、学工程也不错,也能当老师,”李溪说,“当然能学医的话是最好的。”
李溪决定的事情向来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无论云想怎么反驳也无用。
“可我不想……”
云想想替自己争取一把,可得到的却是,“听我的。”
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瞬间于耳中蔓延,就像她的心脏一样。
云志国伸手去捡被打碎的水杯,扎破了手,抽出纸巾止血。
云想偏头看向云志国的方向,云志国以为云想在向他求助,只道:“这件事还是要听你妈的,学理科确实比学文有前途。”
如果说李溪替她做的决定是打破的玻璃,云志国的话便是那压垮她的巨石。
她本以为至少在选科的这一方面云志国会站在她的身边,可事实却告诉她,她错了。
云志国爱她没错,但她更爱李溪。
他或许会为了她短暂地忤逆李溪,但最终还是唯她是从。
云想苦笑一声,只“嗯”了声便回了卧房。
与李溪“商讨”是学文还是学理的这期间,云想的手机已经充满了电。
手机是云想初中时云志国给云想买的,为了方便联系。
他们二人工作忙,很少回乡下,云想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
为了方便云想照顾外婆,李溪特意交钱让云想去的私立初中,每天走读回家照顾外婆。
那时李溪对云想的态度是放养,她想上学她就供着她上,她不愿意上学,那就出去打工,到年纪后嫁人生子。
一个很普通的、大部分女孩子的生活轨迹。
李溪一直都知道云想在私立学校的成绩还可以,但从未细看过,只想着,反正只是个女孩子,最后她的结果,也终究是和她一样。
云想也一直以为李溪不在意她,不在意她的成绩,不在意她的人生。
她以为村子里那些人说的话是真的。
她的母亲,嫌弃她是个女孩。
直至李溪的中考成绩出来,直至春晖一中的录取通知书邮进家中,她才发现,李溪从来没有嫌她是个女儿。
而李溪也确实是在这一刻,才发现,云想和她是不一样的。
云想比她更有机会走出现在的困境。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李溪立即和云志国在春晖市买了房,带着外婆和云想搬进了市里。
李溪和云志国工作的地方就在春晖市中心,平常工作忙,两人便不常回乡下,而是住在一间狭小的出租屋内。
这一住就是十年,两人花所有的积蓄买下了静安小区的房子。
虽然是二手房,但他们确实在市区里有了家。
这是他们在春晖市里扎根的第一步,等云想考上大学之后,他们便可以彻底扎根在这里了,再也不用受他人冷眼。
就算她只有一个女儿又能怎样?她的女儿不比任何人差。
她也不比任何人差。
她没有弃养她的母亲,更不会在儿孙满堂承欢膝下时忽视那生她养她的母亲。
她的孩子很喜欢她的母亲。
搬到市里后,李溪替她借了高一年级会用到的书,替她报了补习班,每天给她制定了严格的学习计划。
面对李溪态度的突然转变,云想有些不知所措,但也很开心。
她开心,开心李溪终于可以时刻注意她了。
可那时的开心却变成了现在的窒息。
她对她的注视变成了执念,一种弥补她过去遗憾的执念。
她左右着她的人生,彻底将她变成了提线木偶。
或许她的提议对当下而言确实是好的,可那并不是她喜欢和擅长的。
“喜欢什么和擅长什么对你这个年纪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升学。是不留遗憾。”
“不留遗憾?”云想抓住这最后四个字,偏头看向李溪。
她想问问她,是不留她的遗憾,还是她的。
她想学的是文啊。
她想学的从来不是理。
可这些对李溪来说不重要,她只想让她按照她的规划来走。
思绪被从回忆中拉回,云想打开那关机已久的手机,登录Q|Q。
班内的同学依旧在群内热火朝天地聊着。
有人说自己想学文,有人说自己想学理,也有人和云想一样被爸妈安排了人生,也有一部分选择了沉默。
许存之没有在群里说话,林洽也没有发言,反倒是陈郁在群里大杀四方,嘴巴永远毒辣,毒辣到他自己舔一口就能把自己毒死。
看着群内陈郁的发言,云想才理解,理解林洽为什么总是说他聒噪,理解她为什么想要离他远一些。
光是看他发的那些文字,她就被他吵到眼睛里。若是说话,估计耳朵也不能留了。
林洽的头像是黑白的,不在线,许存之的头像亮着光,云想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云想还没有编辑好信息发送,许存之的私聊便发了过来。
他没有问云想选文还是选理,而是问云想明天有没有时间,电影院新上了一部喜剧电影,邀请她一起看。
望着这条消息的云想忐忑一瞬,心跳得很快,下意识地敲击键盘问他:【就我们两个人吗?】
许存之回复得很快:【还有陈郁和林洽。】
有了许存之的提醒,云想这才想起来,上午的时候他们一起约好了出去玩。
下午回家后云想一直没在线,他们三人就提前商量了一个活动。
等看完电影之后,他们再看云想想去哪里玩,然后再一同去。
云想听完许存之的解释之后久久没有回复。
李溪在家里,云想不知道李溪会不会放她出去。
如果李溪不放她的话,她就只能放他们鸽子了。
可这是第一次他们四个人一起看电影,或许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应了声好。
她想着,如果李溪不叫她出去的话,那她就偷偷溜出去。
她不想,错过这一次机会。
好在上天是眷顾她的,李溪有工作任务回公司加班了,云志国也不在家,家里只有云想和外婆两个人。
外婆坐在电视机前看小品,乐呵呵地嗑着瓜子。
云想出去前和外婆说了一声,外婆怕云想没钱,从兜内掏出钱来塞给了云想一些。
云想不好意思收外婆的钱,但外婆一再要求,云想也不好拒绝,就将钱装入兜内出了门。
走到小区门口后,许存之已经在门外等她了。
“你怎么在这儿来了?”
云想快步跑到许存之的身侧,刚围好的围巾散落,许存之伸手接住。
“不好意思。”
云想接过许存之重新递回来的围巾,重新戴好。
“想碰碰运气,想看看能不能等到你,”许存之笑着说:“没想到我运气还不错。”
昨夜春晖市起了风,将挂在树上枯黄的树叶全部吹落,才刚进十一月,树就秃了顶,它那被吹落的头发,随着风的方向,翻滚飞扬或被鞋子踩过,车轮压过,贴紧路面,或吹入冬青中,化作来年春肥。
“你现在下来,岂不是要多花两块钱坐公交?”云想眨巴着眼睛问他。
许存之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更没想到云想会问这个问题,他尴尬一瞬,轻咳一声:“就当转公交了。”
云想一时失语:“……”
天气突然变凉,不戴手套手冷得厉害,云想将双手装入兜内,在原地蹦跶两下,瑟缩着脖子问许存之:“你不冷吗?”
许存之立在云想的身侧,风拂过他的发丝,吹得凌乱,但仍旧不影响他的气质。
“不冷,”许存之特意站到云想的身前,宽大的身躯替她遮挡了一部分寒风,“今天出门穿得挺多的。”
云想昂首看他,身上的寒意散了些许。
她疑惑歪脖,还未张口,就见许存之继续道:“能给你挡风,也能借你穿个外套。”
话音未落,公交车瞬间停在二人身前,嗡长的尾气声湮灭了许存之的话语。
云想没能听清许存之说的话,反而感受到了一股更加剧烈的风,瞬间整个人缩进了围巾里。
公交车打开车门,许存之拉着她快步踏上车,将提前准备好的硬币塞进车内,带着他坐向了空调口。
他想着,这样她或许能更快感受到暖意。
或许这样才最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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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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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却死在了策划向她求婚的那一天。
…
本文又名:《地狱开出恶之花》
非双洁,都不是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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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见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