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诩一语成谶,江珏不是发烧也得当发烧处理。
“先回家,”他重新拉过江珏的手腕,“家里有药。”
江珏浑浑噩噩被拉回公寓,人还没清醒呢就被带去了楼上卧室。
周诩没什么洁癖,自己的床随便他躺。
“周老师,”江珏挣扎着起来,“其实我…”
“先量个体温,”周诩甩甩温度计,递给江珏让他夹进腋下,“我去烧点热水,你别乱动。”
水银温度计很凉,夹进衣服里冰得江珏打了个哆嗦。
等周诩下楼忙活,江珏靠在床头,将信将疑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会真发烧了吧?
片刻,周诩端着热水上来。
水杯放在床头,先扒着江珏衣领拿出了温度计。
江珏:“……”
虽然他穿的是卫衣,领口很大也很好扒,但是就这么直接上手…是不是…有点…
“三十七度五,”周诩甩甩温度计,重新放回了保护壳里,“有点低烧,先吃药吧。”
还真发烧了?
江珏略微惊讶。
周诩当即冲了杯冲剂,水温有点热,江珏接过来,慢慢抿着喝了下去。
“困了就睡吧。”周诩坐在床边,极其自然地摸摸他的额头。
江珏没有往常一样下意识躲开,而是感受着那只手掌贴在皮肤上,微微凉,很舒服。
“你手很凉。”江珏压着音量,显得声音发哑。
周诩收回了手:“冰到你了?”
“没,”江珏端着杯子,缓慢地眨了下眼,“贴着很舒服。”
周诩差点没笑场。
这傻小子跟中邪似的,一杯感冒冲剂下去还真有点病样。
平时还需要他钓一下才咬钩子,现在倒好,给了点心理暗示就直往怀里蹦。
这样他可就不客气了。
对着江珏那一张红灯笼似的脸,周诩干脆双手一捧,随意揉了揉:“这样?”
这样亲密的动作实在有点过线,江珏眼睛瞬间睁得老大,仿佛自己的脸被周诩左右各扇了一巴掌,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见好就收,周诩立刻把手撒开:“我给你冰条毛巾。”
说完他端着空杯下了楼,留一朵小白花在卧室风中凌乱。
江珏其实没发烧,体温正常,有病也是脑子有病。
周诩一边感叹着爱情使人盲目,一边在大冬天搓洗毛巾冻红了手。
他只想睡男大身体,并不想骗男大感情。
今天本想快刀斩乱麻把事情搞定消失,却没想到被江珏一句话又回到了纯爱环节。
周诩有耐心,但不多。
事情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快用完了。
要赶紧进入成年人的部分。
毛巾在冰水里过了一遍,周诩拧干送去楼上。
江珏整个人都闷进被子里,只留头顶那一蓬头发,卡在被子边缘不上不下。
那架势,脑袋上装个烟囱都能当蒸汽机使。
好歹也快二十的人了,哪要这么害羞。
周诩看着好笑,坐在床边往被子上拍拍。
江珏膝盖一屈,在被子下面鼓出来一块:“等会。”
周诩心里琢磨,该不会一巴掌拍在小小白花上了吧?
还真让人害羞。
等了一会儿没结果,周诩干脆直接上手,从被子里剥出一颗滚烫的脑袋。
江珏头发凌乱,闷得满脸通红。
想坐起身,却被周诩握住肩膀按在床上。
“躺着吧。”
他把毛巾叠好压在江珏额头。
迎面而来的凉意让江珏闭了闭眼,周诩指尖像蘸着冰,点在他的皮肤,拨开边角汗湿的碎发。
江珏睫毛颤颤,重新睁开。
周诩的五官浸在昏暗的光线中,鼻梁高挺,在脸部轮廓中划分出一道清晰的明暗交界线。
摘了眼镜后像是卸下了一部分距离,近得连脸上的绒毛都能看的那么清楚,可是视线相交,在后一瞬错开。分明就在眼前,却像隔着千里。
“以前…有个阿姨也这么照顾过我。”
江珏好似梦呓般的碎碎念,听得周诩抬了眼。
“什么?”
“小时候我家请过一个阿姨,我生病了,她也这么帮我降温。”
周诩大概听明白了。
小白花是朵金贵的小白花,小时候父母缺少关爱,才会在这时候想起保姆。
十个变态九个原生家庭有问题,江珏能长成这样也还真不容易。
“我妈以前也在别人家里当阿姨。”周诩想起过往,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了许多,“指不定就在你家呢。”
这是一句玩笑话,江珏也没当真。
他看着周诩,一眨不眨:“后来阿姨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辞了我家的工作。”
挺平常一件事,可能谁都没放在心上。
保姆没签卖身契,和雇主是平等关系。家里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是紧着家人重要。
“可怜了。”周诩拿开毛巾,换了个面向继续敷在江珏额头,“之后的阿姨对你不好吗?”
江珏搭着睫毛:“她们都很好。”
只是不敢再亲近了,怕某天又会离开。
“我想起了一个人。”周诩说话很轻,语气带着浅浅笑意,“他对我也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当时觉全天下就我跟他了,这辈子我俩都得这么好。”
周诩说到一半,可能是被自己以前的幼稚给笑到了。
江珏听得认真,忍不住接话道:“后来呢?”
“他对我还是很好,但他有更重要的人,比我重要。”
“可我只有他。”
喜爱和偏爱,两者不同。
份量不同,位置也不同。
“他是谁?”江珏问。
周诩停顿片刻,笑道:“我妈。”
江珏得肩膀陡然松下。
“你以为呢?”周诩拿掉他额头上的毛巾,“初恋吗?”
江珏哑然:“不是…”
“不是个鬼,”周诩顺手掐了一把他的脸,“乱想什么。”
点了把火就赶紧溜,卧室的房门轻掩,江珏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怎么跟哄小孩儿一样。
晚上,周诩从柜子里扒出前不久刚买的被子。
整理了一下靠在沙发上,暂时不太想上楼。
人是个挺不讲理的物种,有些东西说来就来说没就没。
前一个小时他恨不得掰着江珏的嘴灌酒然后把人睡了,但是一个小时后却又兴致全无,跟老僧入定似的,只想好好睡一觉。
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电视,江珏握着水杯从楼上下来。
周诩窝被子里不想出来:“怎么了?”
江珏走到餐桌边:“接点水…”
他步子迈得都有点飘,周诩看得难受,掀背起身,过去帮他倒水。
“头晕?”周诩问。
江珏握着杯子,垂眸抿了一口:“我…睡楼下。”
可能是刚才掐了把脸,到现在还在害羞,江珏说话不看周诩的眼睛,目光随着他的魂在外面荡来荡去。
周诩笑笑:“你好好睡一觉吧,哪有让病号凑合的道理。”
他说完重新去沙发躺下,江珏也跟过去:“我刚才量了□□温,不烧了。”
本来就没烧。
周诩往被子里缩了缩:“我都睡下了。”
江珏为难地站了会儿:“周老师…”
“嗯?”
“不太好。”
较强的道德要求和自我管理,让江珏怎么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在别人的床上睡上一夜。
再说,床这么私密的地方,几乎每一个被角都带着周诩的味道,江珏越躺越不对劲,最后破罐子破摔直接下了楼。
说来挺丢人的。
“过来。”周诩掀开一边被子。
江珏有几秒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个“过来”是过哪儿去。
周诩见他没有反应,催促着又抖抖被子;“冷啊。”
江珏四肢僵硬,端坐在了周诩身边。
周诩拉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拽,两人挨在一起,身上兜着一个被子。
“脚,”周诩拿了个抱枕给他,“坐上来。”
沙发放倒成了张单人床,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一起睡还得挤挤。
“你上次穿的就是我这条睡裤吧?”周诩问。
江珏紧张得连小拇指都拿着劲,整个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绷在那里:“啊?”
周诩拍拍他的大腿,笑得不行:“难不难受啊你?”
江珏被这一拍,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一被子热气都被你折腾没了,”周诩掖掖被角,整理了一下枕头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你是不是接受不了和别人这样?”
说实话,但凡换个人江珏都得走。
他没跟人这么亲近,更何况睡一被窝。
江珏本来以为自己也接受不了,可是每一次应激般的条件反射,却都因为对方是周诩而强行安定下来。
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江珏抓着被沿,“我没跟别人睡在一起过。”
那动作,就像刚被糟蹋过似的,看的周诩直想笑。
“放松些,”他又拍拍江珏的手背,“不行也别硬撑,自己上楼睡觉。”
江珏没动,准备硬撑。
看江珏一时半会儿松不下来,周诩也不去管他,自己挑了个电影看。
床不宽,被子也不大,他们的手臂大腿都挨在一起,体温隔着衣料传到皮肤。
江珏越绷越紧,躺的不是沙发反倒像是棺材。
周诩随着他去,自己看个电影看得昏昏欲睡。
江珏年轻火气旺,跟个小火炉似的,把被窝捂得暖烘烘。
周诩难得睡觉这么暖和,眯着眼睛往被窝里缩了缩,赤脚不小心踩上江珏脚背,对方躲得飞快,仿佛第一时间扯下自己的腿扔了出去。
周诩偏头闷笑出声。
江珏知道他在笑什么,尴尬地又把脚收回。
被子下尝试着探了探,把脚背重新挨着周诩。
“你身上一直这么热吗?”
江珏磕巴了半天:“是你太冷了。”
“可能吧,”周诩闭上眼,“暖不起来。”
他有点困了,想睡觉。
和小白花折腾了一晚上,也就给踩了下脚。
还好他今晚清心寡欲,不然就看江珏这个生人勿进的状态,霸王也不一定硬上的了弓。
半梦半醒间,周诩脑袋一歪,靠在江珏的肩膀。
呼吸萦绕在耳,在深冬的雪夜竟温暖发烫。
“周老师。”
“嗯?”
“你睡着了吗?”
周诩闭着眼睛,笑了出来。
脑袋动了动,额角硌在凸起的锁骨上。
“被你吵醒了。”
江珏,周诩牌暖宝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