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后,林桑开始变得寡言,连短暂的休息都没有,每天反反复复刷着题。
知道她想考的学校录取分数线很高,适珈蓝也只当她是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担心出意外才这么拼。
嘱咐过她几次一定要休息够,不然身体会垮,但林桑还是一如既往,适珈蓝也放弃了。
直到过了一周后,沈听原因病休学的消息渐渐在年级里传开。
适珈蓝知道的那天,是周三。
两人吃过早饭准备回寝室午休,有两个女生走在她们前面边走边聊天,聊着聊着,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女生说:“你知不知道,沈听原休学了。”
另一个女生诧异:“这上学期马上结束了,离高考就剩最后一学期,他休学,怎么想的?”
短发女生叹了一声道:“生病。”
另一个女生纳闷道:“不能等高考结束再治啊。”
短发女生耸耸肩:“你以为他不想,但这病不允许啊。”
“什么病啊?”
“心脏病,听说还是遗传的。”
“我估计啊,治好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听说他妈妈就是这个病……”
“……”
宿舍楼一共两个入口,两个女生说着拐进了和她们相反的入口,后面的话也被墙壁给阻挡。
适珈蓝微微张着嘴看着她,林桑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没事,我早就知道。”
适珈蓝上前抬手抱住她,轻轻安抚着她道:“没事啊没事,别怕,她们不也说了,只是猜测和听说,有些话传的人多了就会变味。”
“咱不怕,会好的。”
林桑强压下眼眶的酸意:“嗯,会好的。”
那天中午,林桑没合眼。
云亭一中的午觉时间是半个小时,强制性回寝室睡,尤其是他们高三的。
毫无睡意,她不能留在教室刷题麻痹自己,只能就这么睁眼看着天花板。
泪水一股股从眼角滑落,落入耳廓中,没入发间。
湿润了一片。
她无暇顾及。
脑子里全是回寝室路上那两个女生的交谈。
她那天没敢问老张沈听原究竟哪出问题,也没敢问沈听原。
虽然隐隐猜到了,但潜意识里,她觉得只要她不知道真相,日子就有盼头。
沈听原口中的归期不定,她也能当作只是暂时的。
可她们说,治好的可能性很小。
可能性很小。
还有,后面没听到的话……
这些字眼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深深扎进了她的心底。
为什么现实总喜欢打得人措手不及呢,为什么不能像影片里那样,出现变故前给出诸多预兆。
可她仔细一想,一切不是早就有迹可循了吗。
她之前,为什么不能多敏感一些,多细致一些。
总是过分相信他,他三言两语,她就信服。
视线越来越模糊,她一遍一遍地问,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一起出校门的时候,什么都好好的。
分开不过几个小时,一切就天翻地覆。
她百般询问,无人应答。
到最后,她想通了——
明天参加了每一场竞跑,却永远跑不过偶尔参赛的意外。
意外总是会比她期盼的人和事提前一步抵达。
林桑告诉自己。
没事的。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很快就能接受的。
……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班上的人都会避开她去谈论这个事,林桑在他们眼里,看到了太多情绪。
她开始抵触和其他人对视,依旧每天麻木地背书刷题,适珈蓝无计可施,方倚霏和鲁琳知道后,每天有空就会拉着她到走廊吹风聊天。
林景和柳靳于也偶尔会来班上找她,就连游书涧,也会在路上碰上时和她说说话。
上半学期很快结束,学校只放了十天假。
过年那两天,奶奶突然问起沈听原。
这事他们一直不知道。
林景当时按着遥控器的手一顿,看了眼林桑,随口道:“他学籍不在这,回榆城备考了。”
“高考结束了就过来。”
林桑没说话,奶奶不疑有他。
那天晚上,林桑一个人跑到鸣桐巷11号放烟花。
出来锁上门后,她走到隔壁门口站定。
屋内黑灯瞎火,只有墙壁上挂着的灯发出昏黄的光。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置顶聊天框,把刚刚录的烟花视频发了过去。
这段时间,她一有手机就会打开这个聊天框发消息过去。
有时候是碰到了什么事,有时候是成绩,有时候是在网上看到的段子。
絮絮叨叨,满屏都是绿色的聊天气泡。
林桑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有这般旺盛的分享欲。
那些消息,她从未得到过回复。
但她坚信,只要发出去了,那头的人一定会看。
至于回不回复,不重要了。
在他们这个连校纪校规都敢无视的年纪,无能为力的事少之又少。
他们常以为考不到理想的成绩,不敢靠近喜欢的人就已经顶天。
在最鲜活、最青春的时候碰上这种事,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在第一时间从绝境中反击。
换了她,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她理解,所以从不期望他能回复。
反正,她的小英雄只是暂时陨落。
改日他一定会冲破阻碍,一路披荆斩棘回到她身边的。
一定会。
*
假期很快结束,备考也到了一个紧张的阶段。
林桑很少会想起他。
直到三月的一个周六,第二次听力考试。
林桑第一次考了满分,教室都用作考场,她早上得待在寝室,等到考试结束后才能去教室。
但她还是早早起床和适珈蓝一起去了食堂买早点,买完早点后,教室去不了,她和适珈蓝坐在学校大门口的林荫道旁吃早点。
听力考试一共设了两个考点,一个在云亭一中,一个在云亭附中。
适珈蓝这次被分到了附中,两人吃完早点待了一会儿她就去集队了,老师开始催促买早点的高一高二的学生抓紧时间回宿舍。
林桑跟着人流往宿舍楼走,不禁想起,第一次听力考试的时候。
那个时候沈听原被分到附中,她则就在一中,沈听原回来之后说有点倒霉,教室喇叭出了点问题,前几题没听太仔细,估计还得再考一次。
后来出成绩,沈听原考了25分。
老师常说一分就能干倒三千人,他当时也挺坦然的,开玩笑说还没高考就已经被一万五千人踩在脚下,得争取下一次考的时候把分数追回来。
那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说要再考一次的试,就这样没了机会。
明明没过去多久,她竟有些记不起,这是他离开的第几天。
只记得,那天是1月28号,一个有雨的日子。
林桑看着一中的学生走后,附中的学生陆陆续续从学校大门进来。
那一刻,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
如果沈听原在的话,他们此刻是站在一块,还是像之前一样,她给他加完油之后,他跟着队伍往附中走。
脸颊上渐渐有了湿意,林桑从那边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宿舍。
那之后,月考,县统测,联考,一模二模三模,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源源不断。
每天都被考试和查缺补漏占据,她没再想起他。
游书涧每次考完试后,都会把沈听原那一沓涂了缺考的答题卡收在一起拿给林桑。
适珈蓝起初没在意,直到某天下午,林桑去上厕所,她回教室。
林桑让她帮忙带本书到背书的地方。
那本书放在桌肚里,适珈蓝随手一抽,一沓答题卡滑了出来,哗啦啦落在地上,铺了一片。
她愣了一下,把书放到桌上才蹲下身去捡。
低头看清后,适珈蓝彻底愣住了,眼眶酸涩,无力到连一张薄薄的答题卡都快要拿不稳。
这些写了沈听原名字,涂了缺考的答题卡全被写得满满当当。
最令她惊讶的,是上面的字迹。
她见过沈听原的字,下笔很重,笔锋苍劲凌厉。
林桑下笔则很轻,每个字都工工整整。
答题卡很明显不可能是沈听原写的,但上面的字迹。
和他本人写的,一模一样。
她不敢想,林桑是以什么心情将这些答题卡写满的。
甚至,还将他的字迹模仿得出神入化。
他们每天相处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她一直都看在眼里。
适珈蓝忽地想起一件很平常的事,分了文理科后,每次考试林桑都不会等晚上自习结束了开始布置考场才搬书,经常是什么时候想到就什么时候搬。
沈听原扑了几次空后,明明懊恼,却没霸道强硬地要求林桑一定要等他来帮忙搬,而是跟做题一样,自己找了规律。
之后林桑每次收拾完准备搬,他都会准时出现在门口。
当时班上好几个女生都开玩笑说以后一定得谈个这样的。
在类似的一件件寻常小事之中,她看到了沈听原对林桑的真诚和用心。
最重要的是,他很尊重她。
而林桑呢,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暗恋他,时隔几年,得偿所愿。
他们过去那般好,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们就该像她之前所想的那样,一路相伴,考同一所大学,从校服到婚纱,一起共白头。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溢出,滚落在答题卡上,明明无声,适珈蓝却觉得有“咚”的一声砸在心头上。
答题卡湿了一片。
适珈蓝匆忙从桌上扯了张纸巾在上面按压,怕其他同学会察觉,适珈蓝胡乱抹去眼泪,将那些答题卡都理顺放了回去。
*
临近高考时,学校担心他们太过紧张,心理压力过大,专门从外面请了几个专家到学校开心理疏导讲座。
最初那几场讲座都很枯燥,一会儿给他们灌输“先苦后甜”思想,一会儿让他们站着平举双手,保持二十分钟不能动,说是坚持下来了就证明有毅力,能考上。
几次下来,都觉得这哪是什么心理疏导,完全是折磨人。
最后一场讲座的时候,那个专家很有趣,说他们这几天肯定听了不少,估计都腻味,他就跟他们聊聊天。
结束前,他说要是真怕到时候紧张,可以备两条巧克力放着。
讲座结束后,林桑和适珈蓝想着这个专家看上去比其他几个靠谱不少,就计划着等周天出校了就去买几条巧克力备着。
结果周天出校发现,附近的店都挤满了人,全是买巧克力的。
林桑带着适珈蓝去了万顺副食店。
一见到她,何爷爷四处看了看,小声跟她说:“这德芙巧克力,以前都嫌贵,没什么人买。”
“今天来了一堆人,全是买这个的。”
“我一看都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问了一嘴才知道,是怕考试的时候紧张吃的。”
“给你藏了两盒,在休息室,你自己去拿。”
林桑笑:“谢谢爷爷!”
“跟我还讲谢不谢。”何爷爷摆摆手说,“快去拿,别让别人看到,我跟他们说卖完了。”
距离高考只剩下几天的时间,担心他们在外面吃东西吃杂了影响身体,周天不让出门太久,林桑拿了巧克力后,陪适珈蓝去买了点东西就回了学校。
他们的教学楼已经封锁了,暂时搬到了实验室里复习。
两人从前门进去的时候,前面聊天的几个女生见到她,都默契地看了过来。
一个女生指着她的座位说:“有人给你送了点东西。”
“奇怪了,最近连来看望的家长都不让进学校,只让在门口等,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林桑原本还带有幻想,听到这句话,她明白了。
不是他。
林桑和女生道了谢,看着她座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实验室的桌子比一般教室里的桌子要宽大许多,适珈蓝和她又正好轮到坐最后一排,几乎是抵着最后方的墙壁,距离有点远,她没看清桌上是什么。
走近后才发现,桌上放了一个泡沫箱,上面有一个透明的笔袋,里面放了一张纸条,四支考试专用碳素笔,四支削好的2B铅笔,还有一个考试专用橡皮擦。
林桑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笔袋打开,从中抽出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高考诸事顺利。
后面还画了一个小笑脸。
林桑垂眼看了一会儿,将纸条合上揣进兜里,而后缓缓打开泡沫箱。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袋冰袋,林桑将冰袋挪开,下面是两盒德芙黑巧。
本以为这就完了,想将盖子合上时,突然发现底下好像还有东西。
林桑把冰袋和两盒黑巧都拿了出来,一个纯黑长方形的盒子出现在眼前。
盒子外面是丝绒的,沾染了零零碎碎的水珠。
中间有个蜿蜒的烫金浮雕线条,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盒子左上角,印有一个金色的圆圈,里面有四个字——
一纸花约。
林桑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一张纯黑的纸上,有两行金色的字——
“与你有说不完的爱”
“这一次,我用一纸花约留住你”
林桑顿了一瞬,掀起一角,里面是小小的黑色长方形盒子,整齐地码成两排,上面印有紫色的字样。
看上去是各个国家的语言。
林桑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正纠结着要不要拆开看看,适珈蓝瞥了一眼道:“一纸花约啊。”
林桑偏头:“你知道?”
适珈蓝昂了一声说:“刷视频的时候刷到过,也是巧克力。”
林桑点点头,合上盖子将东西悉数放回泡沫箱里。
实验桌下空间很大,林桑把东西塞进桌下后就没再管。
适珈蓝本想说点什么,瞥见她的动作,话在嘴边囫囵转了几圈,又被她吞了回去。
……
云亭最近气温平均在三十多度,一到晚上又闷又热。
晚上第一节自习结束后,班上有人哀嚎了一声:“天哪,这才3号,我巧克力化了!!!”
此言一出,班上大部分人都开始检查自己的巧克力,有人一看化了,也懒得等到高考,直接拆开吃了。
前面的女生买了一盒,见已经软了,转过身分给她们。
瞥到林桑放在一旁的泡沫箱,女生问:“你这是啥?”
“巧克力。”林桑说。
女生懂了:“放冰袋了?”
还不待林桑回答,她又道:“真有先见之明,早知道我也弄个冰袋了。”
“不过,”女生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说,“就这天气,估计也撑不到高考那两天。”
“我还是打算等考试前一天让走读生帮我带两条。”
“……”
女生这一番话算是点醒了她,晚上自习结束后,理科班在二楼,林桑抱着泡沫箱到楼梯口等林景。
她把东西给他让他带回去帮忙放冰箱里,林景也没多问,拿着东西和她聊了两句就走了。
*
他们一路看着高考倒计时从原来的300多天到只剩下1天。
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有紧张,也有马上就能解脱的感觉。
考试前一天傍晚,一辆消防车缓缓驶了进来。
学校围墙外面有一条道,另一辆消防车也在围墙外停稳。
学校也没火灾,所有人都好奇地停在附近打量消防车是来干嘛的。
过了一会儿,有老师拿着喇叭到空地上,开始疏散在一旁围观的学生。
将学生都疏散开后,老师往消防车的方向比了个手势退开。
顷刻间,两道巨大的水柱在空中相撞,形成一道巨型拱桥。
天空中彩云飘荡,在夕阳的辉映下,“拱桥”旁出现了一道彩虹。
见状,周边同学都开始兴奋地讨论什么“跃龙门”之类的,总之就是寓意好。
讨论的正起劲,有老师路过,无情地将他们的幻想打破。
“跃什么龙门,就单纯天气热,怕你们明天考试中暑,洒水降降温。”
有人喊:“老师你别说了,我就当没听到!”
见有人跑到水柱下抬着头,老师又喊道:“你们当那个水是矿泉水呢,里面一堆白色的东西没看到啊,还张个大嘴巴搁那看,赶紧回来!”
水柱下的几个男生闻言,喊道:“无所谓,死不了,明天依旧能高考!”
围观的人都爆笑如雷,老师也没辙,叮嘱了几句就由着他们闹。
楼上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高考加油”,一时间不少人也跟着喊。
喊到最后,还合唱了几首歌,一直闹到了自习前有老师过来才平息。
考试那两天,刘乔千特意推了工作回来陪考,大伯和大伯母也回来了,一大家子人全部围着她和林景打转。
考完当天,在饭店里订了位庆祝他们终于迈过了人生第一个大关。
一晚上不知收了多少红包,林桑都没打开看,一股脑塞进了书包里。
吃完饭后,回家洗澡换了衣服,林桑才出门往班长发的聚会地点赶。
像是要证明他们已经长大了一般,聚会地点定在一家KTV,名字叫金色印象。
林桑到的时候,班上大部分人都在了,有人甚至连衣服都没换,穿着校服到处敬酒。
人到齐后,班长发表了一番毕业肺腑之言,一群人应和着,有人哭,有人笑。
喝了几次酒后,林桑坐在角落里,点开那个置顶聊天框,和他分享最近的事。
陆陆续续发了几条后,顶端跳出一条消息,是方倚霏发过来的,问她在哪个包厢。
几分钟后,林桑又收到了她的消息,说是她在门口,让林桑和适珈蓝出去一趟。
适珈蓝捧着话筒跟人合唱唱得正陶醉,林桑等了一会儿,在间奏响起的时候才过去拍了拍她。
适珈蓝:“咋啦?”
林桑指了指门外:“霏霏让我们出去一趟。”
适珈蓝把话筒递给旁边的人,起身跟着她往外走。
两人推开门出去,方倚霏和鲁琳就在门口,方倚霏手里捧了一束花,身侧多了个人。
是之前那个学长。
几人面面相觑,方倚霏大方地挽上男生的手臂说:“介绍一下,我男朋友,焦舜与。”
焦舜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你们好。”
适珈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们……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
方倚霏笑了一下,焦舜与说出门给她们买点东西就离开了。
焦舜与走后,方倚霏才将一切全盘托出。
那次送东西吓到她后,焦舜与就很少会出现在她面前,只是经常会找她聊天。
后来,他开始在周末约她一起出门,怕她担心被别人看到,每次都是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会记得很多关于她的事,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她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
她深知自己就算真的运气好和李宇栖一起考进了东城大学,她那段暗恋也不会有窥见天光的机会。
焦舜与打动她的地方越来越多,甚至,他起初只上了一所职业学校,为了她,退学重新复读。
前两年出了新制度,公立学校不再招收自费生和复读生,焦舜与只能找了其他地方的私立学校。
两人一到周末就互相分享最近有没有进步,她准备艺考期间最难熬的那段日子,也是他一直陪着她,一直鼓励着她。
那时她才发现,比起酸涩难捱,因为后顾之忧不敢说出口的暗恋,她还是更喜欢有人将一颗热烈赤忱的心都放在她身上。
她也渐渐明白了,与其执着那个在她青春里短暂闪耀过,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的少年,不如回头看一看,那个一直陪在她身后的人。
方倚霏笑了一下道:“暗恋的人也喜欢自己这种事,得有百分之一千的运气才能碰上,我就不想了。”
“不过,能遇上焦舜与,我运气好像也不是很差。”
她说完,发现其他人都丧着一张脸,不爽道:“你们怎么回事啊,都不祝福我。”
适珈蓝第一个嚎了出来,虎扑过去抱住她:“你能想通太好了,你们一定要幸福。”
鲁琳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上前抱了抱她:“希望你们能一直走下去。”
方倚霏看向林桑:“你呢?”
林桑怔了一下,回过神,“希望你们,未来的日子里,万事顺利。”
方倚霏仰头直笑:“谢啦。”
待了一会儿,林桑想到什么,转头刚准备开口,瞥到方倚霏怀里的花,又憋了回去。
方倚霏许是察觉到了,扭头问:“怎么了?”
林桑顿了几秒才道:“现在说这个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但……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毕竟,”她委婉地说,“也挺久的。”
方倚霏轻轻弯起唇道:“没什么啦,这世上本就遗憾事居多嘛。”
林桑眼睫颤了颤,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肩头多了一道力,方倚霏靠了过来,低声问:“如果,我就是打个比方,不是咒你们哈。”
“就是吧,那个……”
自从沈听原休学后,所有人都在她面前闭口不谈他,林桑直截了当道:“没事,你直说。”
方倚霏顿了顿,“如果,他暂时回不来,这个暂时,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几年,你……”
“要等他吗?”
林桑默了一瞬:“再说吧,他现在都不理我,我才不要等他。”
她笑得释然,可那微弱的灯光下,她那双溢满忧愁的眼睛,是发亮的。
……
焦舜与给她们每个人都买了一杯奶茶,在门口聊了会天后,都收到了各自班里要准备拍合照的消息。
他们没再多聊,各自回了包厢。
拍完合照后,林桑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一开包厢门,柳靳于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小小的花。
考完去吃饭的时候叫过他来着,结果一直没见到他人。
两人都怔了一下,柳靳于开口道:“怎么出来了?”
林桑反手关上包厢门,“出来透透气。”
柳靳于“哦”了一声,陪她站在过道上。
静默许久,柳靳于突然开口:“金金。”
林桑:“嗯?”
柳靳于垂眼看着她头顶上的旋,嘴唇翕动,“我……”
没了下文,林桑心一紧,下意识抬眼:“怎么了?”
柳靳于撇开眼:“哦,没什么。”
“你以后去了北城,可别忘了联系我。”
林桑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放心吧,不会的。”
柳靳于低低地“嗯”了一声,将手里的花递给她说:“班主任给班上的人都订了一束,我一个男生捧着这么束花怪别扭的,给你了。”
林桑:“好歹是老师的心意,你给我不合适吧。”
柳靳于:“他说不想要可以送人,班上大部分男生都送出去了。”
他拿着花的手一直停在眼前,林桑伸手接过:“那就,谢啦。”
柳靳于轻笑:“不用。”
“……”
闹到九点多后,有人已经醉得不行,陆续开始散场。
林桑一个人往外走,下楼的时候,前台传来一阵动静,她下意识看了过去。
一个小哥手里拿了一束花放在前台柜台上,说是怎么都联系不上人,让他们帮忙问问有没有哪个包厢订了花。
那是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娇艳欲滴,外包装不是常见的黑色,而是白色,带纱,像是新娘的头纱一样,很漂亮。
林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在前台将花收起后才收回眼。
许是这一片今晚活跃着不少刚毕业的学生,附近的店都还开着,就连林桑常去的那家八点就打烊的奶茶店也还开着。
林桑走到门口,脚步顿住,转身去了另一个地方。
她买了一杯酸奶紫米露,一个人找了个藤椅坐下,抬头数星星。
……
柳靳于从金色印象出来后,心情格外郁闷。
他很早以前确实是觉得被林景比下去落了面子,所以才会总和他作对,就为了证明自己不比他差,不就是对人好,他也会。
可在长时间的相处下,他突然发现这个一直以来在他眼里只是饭局上会出现,成绩被夸上天的女孩,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但他那时对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没什么概念,他经常找她讲题,他们之间从未插进来过任何人。
他也因此,从未深究过自己对林桑多出来的那一份感情。
直到沈听原出现。
见到他们待在一起时,那种心情,他从来没有过。
也是第一次,她身边出现异性时,他会无比在意。
他本觉得沈听原和林桑认识的时间哪比得上他们认识的时间,他正视这份感情,并毫无保留地说出口。
胜算大的人,一定是他。
后来他才发现,他错了。
他们哪怕只是谈论很简单的小事,林桑都会开心得像是在谈论什么新鲜事。
她看沈听原的眼神,他认识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
他想,那就再等等。
青梅竹马之间,总会出现一个不太一样的天降。
说不定,她只是图个一时新鲜。
如今,机会出现在眼前。
以一种令人唾弃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趁人之危。
他要是这么做了,她以后会怎么看他,他不敢想。
想说的话最终没能说出口,就连特意为她买的花,也是找借口才送出去的。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走了一会儿,从包里摸出烟,刚点上抽了一口,巷道里传来一道声音。
“妈的,总算被老子给逮到机会了。”
“怎么样,病秧子,看在你身体不行的份上,爷爷我给你个台阶下。”
“跪地上学几声狗叫,再给爷爷我磕几个头道歉,我就考虑放过你。”
这话一落,响起几道笑声。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天跟你一起那个婊子呢,去哪了,让她也来给我……”
这种事见怪不怪,他现在没心情,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只觉得吵。
柳靳于不耐地啧了一声,抬脚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
下一秒,巷道里响起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找死。”
随后,传来打斗的声音。
他细想了一下这道声音究竟在哪听过,几秒后,反应过来了。
柳靳于暗骂了一声,掐了烟抬脚往巷道走。
巷道内有一盏昏黄的灯,灯下,一个胖子被按在地上,骑在他身上的人,低着头,在鸭舌帽的遮挡下,柳靳于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看清他一拳一拳落在胖子嘴上,那胖子嘴边已经糊满了血。
柳靳于蹙眉倒吸了一口气,嘴角抽了抽。
其他几人在那人身上踹了几脚发现他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后,有人骂了一声,从一旁拎了根钢管。
柳靳于反应很快,冲过去一脚将人踢得飞出去一米远。
剩下的几个见状,扶起被他踢飞的人后,捡起钢管迎了上来。
柳靳于将那几个人都放趴下后,转头看了一眼,拦住沈听原。
“差不多行了,一会儿不好处理。”
沈听原像是清醒了几分,停了一瞬,挣脱他的手,带血的手死死掐在胖子脖子上。
他哑声开口,话音里带了戾气:“用那两个字说她,你怎么敢的。”
一瞬间,柳靳于就反应过来了。
沈听原休学后,林桑每次出门林景都会跟着,后来有天有事就找了他。
柳靳于当时问了一嘴,林景也没瞒着,说是篮球运动会的时候跟季颂仰起了冲突,而且他们之间本来就有点恩怨,沈听原担心他不在的时候季颂仰会去找林桑麻烦,就让他多注意点。
所以,他刚说的那两个不堪入耳的字眼。
是在说林桑。
柳靳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点不爽又涌了上来,他骂了一声,抬起脚就踹在季颂仰身上。
季颂仰喘不过气来,身上挨了重重的几脚,只得一声一声痛苦地闷哼着。
到最后,跟在季颂仰身后的那几个小弟实在看不下去,跪在地上求饶。
季颂仰也含糊不清说着什么,两人停了手,季颂仰的那几个小弟观望了一会儿才敢上前带着人离开巷道。
等人走后,沈听原往墙根靠了靠。
柳靳于在他身侧坐下:“回来怎么不跟她说?”
沈听原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道:“这不是想给她个惊喜。”
柳靳于瞥了眼他手上的血:“你大爷的,这哪是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沈听原没再说话,季颂仰从包里摸出烟衔上,又抖出一支递给他。
见他接了,柳靳于挑了下眉:“你不是不抽烟?”
沈听原没答,含着烟仰头靠在墙上:“火。”
柳靳于啧了一声,摸出火机帮他点燃,又点燃自己的。
他仰头吐了口烟圈道:“她今晚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你趁早收拾干净去见她。”
“听到没?”
身侧没动静,他不耐烦地转过头:“不是我说你……”
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愣。
沈听原指尖夹着烟,低垂着头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柳靳于慌了一瞬,吞了吞口水道:“不是哥们,你要碰瓷啊,我是有点钱,但我刚刚帮了你,不带这样的吧。”
他还是没动静,柳靳于僵硬地抬起手,掀开他头上的鸭舌帽。
对上沈听原惨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他瞳孔骤缩,指尖的烟滑落在地上,他骂了一声才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打电话。
……
林桑也不知道自己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坐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她才动了动,肩膀和脚底都隐隐开始发麻。
林桑偏头往烟花升起的方向看去,好像是金色印象前。
这场烟花持续时间很长,林桑捧着酸奶紫米露仰头看着。
临近结束前,烟花炸裂的声音里,夹杂了救护车的声音。
林桑莫名抖了一下,在炎热的盛夏夜晚,手脚越来越冷。
她最近很敏感,尤其是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些画面。
烟花已经停了,她收回视线,看了眼手里的酸奶紫米露,止住那些不好的想法在脑海里扩散。
只当是手里的酸奶紫米露太过冰凉。
“与你有说不完的爱”
“这一次,我用一纸花约留住你”源自一纸花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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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