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蒙上了层薄霜,是模模糊糊的一块影。
唐靖配戴在左手的电子表不知怎地坏了,数显时间停在了九点。她垂下手腕,茫茫然站在博子道望着来回穿梭的车流。
路口各色车辆穿梭在夜幕中,光影在车灯与车灯之间快速跳动,连成了一条紧密的线,当中时不时夹杂着“嗡嗡”气浪声响。
博子道的路面本就窄,约莫五六米阔度,仅仅并排两辆车头间距而已,若是遇上不耐烦的车主,那抢道加塞便也是常事。
那辆在G城难得出现的限量版,此时也排列在车流之中,只不过耀眼的黄色漆以及跑车拉风的流线型是在太过惹人注目。
江川山正坐在车内单手搭着方向盘,不耐烦得按着汽车喇叭催促。白色衬衫被他解开了两颗扣子,连袖口也弄皱了,显然是在姐姐离开后,负气喝了不少,甚至在酒后没有选择代驾直接开上了这辆借来的轿跑。
并非不害怕,而是贪图着侥幸,他估摸着回家不过四五公里的路程,出不成什么乱子。
纵是这样安慰自己,刚开了没一两公里便也开始后悔。
这博子道前面红灯后面堵车的,黄色轿跑进退不得,也只能干干在车流中耗着时间。
江川山透过前挡风玻璃,盯着着前面路口的红灯倒计读秒,他刚想鸣笛示意前面的黑色赶紧跟上,便听到自己车窗外传来“咔哒-咔哒”的敲击声。
唐靖在车流中看到这辆白日与她擦身而过得轿跑,自然不会再次放过。她三两步冲到车流里,也不管周围是什么环境直接上手,势必要敲开这车玻璃,看清楚坐在副驾的到底是谁。
“干....干什么?”江川山被突如其来的响动搞得神情紧张,他甚至不敢摇下车窗,怕暴露自己满身酒味。
唐靖没有应答,只是眯着眼透过黑色车窗玻璃朝副驾驶位望去。她见车内只有一人,便也不压着莫名得怒气,喝令对方下车:
“滚下来!”
因着唐靖站的位置背对路灯光线,江川山看不清敲自己车门的是男是女。仅凭着车窗外传进来的青涩嗓音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他念及至此心也放松了几分,转而继续盯着前方红绿灯同时口中低声骂道:
“真是神经病...”
不过多时路灯由红转绿,已经是可通行的状态。
“怎么是没有喜欢的颜色吗?绿灯还不走!”江川山见着前方车辆慢慢悠悠起步,又忍不住吐槽一句。他按下喇叭再次鸣笛,也是想快些甩开还在敲车窗的女人。
“爷爷的,催什么催!有钱就把路买下来啊!”开在前头的出租车司机被鸣笛按得心头火起,他摇下车窗将连日来工作中得不满情绪通通骂了出来。
“管你开跑车还是开坦克,遇到老子也得乖乖等着!”说罢,这辆黑色出租车司机踩下刹车亮起红色尾灯,说不走就不走了。
“开跑车怎么了?都见不着人好过是吧!”江川山被这司机冲了几句也是不服输,奈何他满身酒气自是不能下车同人理论一番。
恰逢旁边车道空了半个车头的位置,他借着酒意狠下心来挂上倒车档,望了一眼后视镜还在敲车门的模糊侧脸,直接踩下油门将车身倒退几米,紧接着又往右边打死方向盘,挂上运动挡车轮紧贴路边冲开出去。
这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只不过几秒,黄色轿跑便已消失在路口。
黑色出租车司机本是想搓搓对方的嚣张气焰,不曾想这人根本不理会自己,直接一脚油门抢道走了。
他自觉尴尬,便嘴上咒了句,却又也不敢明着骂出来:
“什么玩意儿!开这么快,是想明天上G城报纸头条是吧!”
唐靖站在车流中央听着耳边司机的咒骂,似是想起了件当下最为重要的事情,她背转过身,朝着北斗公寓一路狂奔,也不管身后的车辆鸣笛声越来越密集。
.....
奔至她家楼下,唐靖胸腔内剧烈跳动得心稍稍安分下来。一直压抑得情绪,也在一路奔跑中释放些许。
北斗公寓楼道内静悄悄得,她强行平缓呼吸,借着消防通道指示牌微弱的绿灯,缓步踏上楼梯台阶。
消防通道楼梯口处漆黑一片,过道感应灯并未像往常一样闻声而亮。
江川水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光芒,费力从随身手包里翻找出大门钥匙。
地面铺设的大理石贴着脚心肌肤传来清晰冰凉的触感,瞬间让她回忆起医院地下停尸间里白布下盖着的冰冷尸体。
往前那些时候,父亲刚刚车祸离开,她与母亲不得不搬出大房,住在房租较为低廉小区。因着价格便宜,四周治安也并不怎么妥当,人口素质几乎没有的。
她有被半夜回家的醉汉吓到过,也会担心黑黢黢的楼梯深处会冒出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再次将她吞没。
她时刻警惕,时刻小心,时刻考量走近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啪嗒-啪嗒”
极有规律得声响,又像是极弱得脚步声传来,过道感应灯依旧未亮。
唐靖在还剩七八个台阶高度的时候,便望到了站在门前模糊的人影,又借着对方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瞧清楚了她。
她心内数着楼梯台阶,迈出最后一步。
“江....”唐靖挨着她站,低头盯着她刚刚摸出的钥匙,下意识脱口而出喊了她。
本该是带点怒意,语调却是幼稚气。似乎是在闹别扭,又或者是在刻意讨好对方。
剩下两个字的音节还未完全发出,便被扼制在喉咙里。
江川水感受到身后那人接近,便攥着钥匙尖尖,回转过身时迅速抵在对方的脖颈。
“你!又来这套!”被抵住的脖颈并不是很疼,人倒是被吓了一跳。唐靖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腕,作势要一把扯过,却也没舍得用力。
辨出熟悉得声线,江川水眼中欣喜一闪而过。她逐渐松开指间攥着的金属钥匙,手腕转而往上摸着对方的脸颊,再感受到唐靖的体温后,她抛开了往日的清冷,语调里多了分亲昵:
“热...的。”
“哟,还活着。”
江川水说话时挨着自己极近,温热的吐息似乎要融进自己的血肉,使之持续加热,持续升腾。她身子往前不经意贴着她,轻轻回了一句:
“对,差点死了。”
“死去哪了?”
“死去露营。”
两人一答一语,脸却是挨着越来越近。
江川水方才抓住唐靖的衣领时,指间触及棉料内部的湿气,便也知道这人没说假,只不过嘴硬不肯认罢了。
“那进来坐坐?”
话音落下,也不等唐靖回答,江川水圈住她的脖颈毫不客气得吻了上去,丝毫不担心对方会拒绝。
唐靖更是不客气,她低头回应着对方得炙热,甚至反客为主般加深这个吻。
开始是她圈着她,后来她站得实在累了,便将大门金属钥匙塞到她的手里。
唐靖触感手心金属钥匙一片冰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在意识恍惚中用钥匙胡乱捅开了锁眼,抱着她向内顶开大门后,随即反手关上。
同样的深夜,同样的场景,江川水半趴在沙发那人身上,试图帮她脱掉湿漉漉的外套,去掉彼此间相隔的束缚。
两人同样纠缠在沙发,气氛极佳。
随着室内温度攀升,二人趁着换气的空档,将冬季厚重的棉衣外套推到在地上。
借着暖黄色落地灯亮光,唐靖回头瞥了木地板上的衣服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紧接着下意识脱口而出问道:
“夹在衣服里的那份报纸呢?”
“还给我。”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小唐啊,你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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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