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这日,阮红玉细心打扮一番才施施然从闺房出来。
阮大娘瞧着闺女越发姣好的容颜和娇软的腰肢,一时间有些语塞。
闺女病了一场怎的多了大户人家小姐做派?虽说家中吃穿之外颇有盈余,却终归是小门小户,说亲也是在门当户对的人家里挑。
娇小姐做派可要不得。
瞧瞧她手上帏帽,迎来送往做生意不怕,出门看个龙舟还矫情上了?
忍不住问:“你戴这个做什么?”
小老百姓没那么讲究。
阮红玉自然不是担心被人瞧,一边戴上帏帽一边道:“外头太阳大。”
不防晒可不行。
阮大娘张了张嘴,还是小姐病!
可阮红玉已经袅袅往外院外去,见她杵着不动,腰肢曼扭回身撩开半隐白纱看来,“娘?”
“啊……走走走!红锦那小子早跑了,我们快些,省得他皮猴似得乱蹿。”阮大娘挥了下手,几步跟上。
不得不说娇小姐的做派怪好看的,闺女漂亮的小脸隐在轻纱后,越是看不清越是招人眼。之前足不出户不爱见人也并非全无好处,这会儿出门逛一圈,谁见了不问一句谁家姑娘这么标志?
她呀,定要寻个好女婿!
出门走过树荫,日头大晒。
阮红玉帏帽上的月白薄纱滤了光,轻轻柔柔随着微风摇摆,瞧着就凉爽。阮大娘忙拿帕子在额前遮挡,这才不晃眼。
心说是该戴帏帽,这日头刺得眼花。
“娘,回头我也给你做一顶帏帽,你成日东奔西走,夏日里要防晒,就是冬日也能挡挡风。”说着亲亲热热地挽起阮大娘的手。
“我都这岁数了没那么多讲究。”阮大娘被她挽得不习惯,她从来风风火火手脚麻利不拘小节,哪里跟闺女这般母女亲热地手挽手闲逛过。
“那你也撑把伞。四十不到正值青春,别总把自己往老气了打扮。”
阮大娘三十有九,这年纪放在现代大把未婚的,她平时爱穿老气横秋的深色衣裳瞧着老成,换一身衣裳能年轻十岁不止。
“你懂什么?”阮大娘斜她一眼,当媒婆自然得沉稳些,若不然怎么让人信服?
母女俩闲聊着往河边去,路上但凡见着年轻小伙,阮大娘都要悄声介绍,阮红玉借着帏帽的遮掩肆无忌惮地打量评估。
能被阮大娘指给闺女看的小伙都已经是她精筛过的,然而,阮红玉还是挑剔。
身量比展大人矮半个头不止呢!
身形不如展大人挺拔!
眼睛不如展大人有神!
鼻子不如展大人英挺!
头发不如展大人浓密!
衣品不如展大人好!
腰比展大人粗两圈!
阮大娘感觉头顶几乎要被日头烤焦,打断她,“展大人是你能肖想的?别说你眼馋,就是我也眼馋!”
哦?
阮红玉对阮大娘刮目相看,这就对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该委屈自己将就,就是要挑最好的。
没毛病!
阮大娘用帕子扇了扇风,“我要是能给展大人说门亲,那我就是汴京数得上号的媒婆!”
呃……
阮红玉嗔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娘,没想到你这么有追求。不妨把我说给他,一举两得。”
阮大娘白她一眼,“痴心妄想!”
“我怎么妄想了?展大人的容貌身段人品身手担当都无可挑剔,你比照着给我寻一个,哪怕声音有几分像也成呀。”
“过日子不讲究容貌身段,灯一吹还不是都一个样?”年轻姑娘就知道风花雪月,能当饭吃?
阮红玉幽幽道:“灯吹了还能听声嘛。”
阮大娘老脸一红,挥了下帕子,“灯吹了就睡觉,听什么声?”
“娘,你跟我爹吹灯就睡?不说点悄悄话?”
阮大娘抬手就拍在她手背上,“没个正形!”
河边已经人头攒动,连河边的树都爬满了熊孩子。
阮大娘抬头往树上瞄,心里犯嘀咕,她的好大儿不会也上树了吧?才嘀咕完,就瞧见阮红锦在树上朝她们这边挥手招呼。
“娘,姐,这边这边!”
阮红玉循声望去,心跟着一提,熊孩子正坐在横伸出来的树枝上晃荡,也不怕摔下来。
阮大娘唉哟一声开始数落,真是不省心,爬那么高摔了怎么好?挤过人群叉腰指着树上的熊孩子,“你皮痒了是不是?别逼我大过节的揍你,马上给我下来!”
阮红锦笑嘻嘻地在树上晃着脚,半点畏惧都没有,“娘,放心放心,稳当得很,你瞧。”
说着还屁股使劲往下压树枝,颤巍巍地看得阮大娘心尖打颤。
阮红玉也看得心惊肉跳,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越不让干什么偏越干什么。
果不其然,没得瑟几下,听见咔嚓一声,树枝不堪重负折了。
阮红玉和阮大娘惊呼着冲过去,树不算高,然而树下杂乱堆着碎石块,摔下来可不得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掠过,接住阮红锦安稳落地。
展昭?
阮红玉穿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展昭展露身手,传言他武艺高强,她却只见他成日巡街,还当轻功之类的纯粹瞎扯。
没想到竟然真有这种左脚踩右脚直接飞上天的轻功。
今日赛龙舟,开封府特意多安排人手在河边巡逻。展昭远远瞧见不少孩子上树,正打算过来劝诫,没想到人未到就出了意外。
所幸有惊无险。
扶阮红锦站定,抬头环视一圈,朗声道:“树上危险,莫要上树。”
有阮红锦的前车之鉴,熊孩子们虽不情愿也都听话地下来。再说,展大人都发话了,不听不成。免得等会儿被他从树上拎下来,那多丢人?
阮大娘一个箭步冲过上下打量阮红锦,“红锦,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看你还敢不敢皮!”
说着使劲拧起他的耳朵,“还不快向展大人道谢!要不是展大人,你非得摔得头破血流不可!”
“娘,疼!疼!疼!”阮红锦歪着脖子喊疼,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展大人……多,多谢……疼,娘!娘!疼……”
阮大娘狠狠瞪他一眼才松手,“你还知道疼?一眼没看住就闯祸,回去给我把昨天夫子教的文章抄五十遍!”
阮红锦差点含不住眼眶里的泪,娘动不动就罚抄书,比夫子还狠。
阮大娘哼一声,换了笑脸扭头对着展昭,“展大人,幸亏有您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晚上来家里过节。”
“不过举手之劳,大娘的好意心领了。”展昭婉拒,拍拍阮红锦的肩膀,“不可再调皮,摔下来不是闹着玩的。”
阮红锦有些羞地低头嗯了声,他们这些半大男孩没有不敬佩展大人的,都想像他一样武艺高强除暴安良。
他的话自然要听。
阮大娘笑道:“这哪是举手之劳?若不是您,还不知晓皮孩子摔成什么样!大娘旁的本事没有,也就是能帮人说媒。展大人,我替你留心留心好姑娘。”
闻言,展昭面上一紧。
阮大娘可真是热心。
“娘,展大人一心追随包大人,人在公门身不由已,怕是无心儿女私情。”阮红玉上前两步,“爹不是得了坛好酒吗?家里没人喝酒,送于展大人正好。”
展昭这才瞧见袅袅娜娜的阮姑娘。
帏帽上的月白薄纱半撩,莹白脸颊透着绯红,嫩泽的唇瓣弯翘出浅浅笑意。胭脂紫短衫裹身,裙幅褶褶如浅浅倒映树影的潺潺溪水,恬静蜿蜒于林间。摇曳的碎步撩动腰间串珠裙压,日光打在上头折着光,仿若溪间溅起的水珠。
阮姑娘的打扮越发精致了。
展昭如是想。
再听她的言语,虽化了些许尴尬,又添另一层尴尬。
自己不过例行公务巡到这边,既然无事便不好逗留。再拍拍阮红锦的肩膀,叮嘱他不可调皮,准备离去。
阮红玉也伸手替阮红锦理了理头发,道:“红锦,展大人公务繁忙怕是不得空,傍晚你把酒送去开封府。”
展昭下意识想收回手,却已是来不及,阮姑娘的声音如期而至。
——展昭刚刚翩然凌空英姿飒爽,换做抱着我是不是也能轻轻松松?唔……官服都遮不住肌肉线条,啧啧啧,一枝红杏出墙来!这么强健有力的手臂,一只手就能把我禁锢在怀里为所欲为吧?他是不是故意勾引我的注意?
惊骇的同时更是无言以对,自己怎得就一枝红杏出墙来故意勾引人了?且听那言语,好似他没穿衣裳似的,还能看到肌肉线条?
硬生生压下抬手看胳膊的念头看向阮红玉。
她正拿着帕子低头给阮红锦擦拭脸上的汗,俨然是关心弟弟的好姐姐。别说那些虎狼之词,连眼角余光都没往自己这边瞥。
究竟怎么回事?阮姑娘端庄娴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那些话,自己真的因为体内余毒幻听了?
此事大有古怪,一时半会儿探不清,急不得。
辞了阮大娘,继续往前巡去。
待傍晚回到开封府,门房笑呵呵地叫住他,说阮家小子送来一坛酒答谢他。
河边的小插曲他早已抛之脑后,举手之劳哪里能收谢礼,然而此时若将酒送回去怕要被阮大娘留在家中过节。
横竖不过一坛酒,收便收了吧。
谢过门房,抱起酒坛准备回去换下官服再去赵虎那。酒坛不大没多少分量,莫名地,忽然想起阮姑娘的那句话。
换做抱着她是不是也能轻轻松松?
她身量纤纤细细只到自己肩头,抱她有何难?一只手绰绰有余。
嘶……自己是怎么了?胡思乱想什么?实在太过失礼!
还未进小院便听见里头有说话声,自己有客?
待跨入院中,就见公孙先生同一位黑色劲装姑娘落座院中喝茶闲谈。
见他回来,姑娘欣喜地起身迎上来,“展大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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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哪哪都不如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