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东南沿海的富庶中崛起的雄阔大省,向来是堆金积玉之地。延江拥有全国最大的港口,以及各方面都走在前沿的众多一线城市。该省拥有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因此对于散播疫情也是极有效用的。那阴险的恶鬼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蜘蛛一样在延江的中心结网吐司,并且着重攻击各大网商平台的物流运输,因此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瘟疫散播至全国。
由于全境封控的政策,土地以省为界被分成了许多小块,中心是各大超级城市和省会城市。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这虽然有效阻断了疫情的传播,但也极大地妨碍了经济的发展。
但当初初踏上延江土地的时候,呈现在二位正神面前的依旧是一副辉煌壮丽的景象。延江本省的各大城市并没有直接受到洪水的侵害,疫情也并不能摧毁高楼大厦。依旧是楼宇林立,灯火繁华。最高的广告楼上闪动着祝愿全市人民幸福安康的字样。
来到延江的枢纽申城,独上兰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队长打算怎么做?”青雪中向独上兰舟询问。
独上兰舟道:“先不要惊动各方,我们走一走,看看下层现在都有什么状况。”
青雪中会意,二人收拾了一番。此时她们和寻常人别无两样,看起来像两个来到延江打工的年轻姑娘。
作为瘟疫中心,延江全境已经全面戒严,街道上只有运输车,救护车和警车停驻。二人换上防护服,戴上面罩和防护眼镜,跟着救护车混了过去。
“他感染了!马上送走!”楼上冲下来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火急火燎地抬着担架冲向救护车。这时候担架上的男子忽然痉挛似的抽搐起来,一手颤抖地捂上胸口。
怎么回事?独上兰舟心神一凛,立刻和青雪中凑了过去。她们身上穿的防护服也随
之起了些微变化,和那些围在救护车旁的医生护士十分相似。大家都裹得像端午节锅里捞出来的粽子一样,其他人自然而然忽略了这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
“快!给他吸氧!”医生大喊。
护士手忙脚乱地翻找。一只手忽然递了过来,上面摊着一只吸氧面罩。
医生看了独上兰舟一眼,顾不上说话立刻开始实施急救。患者的情况非常不好,已经出现了咳血症状。医生束手无策,这时候青雪中说道:“让我来吧。”
救护车一共就能装那么几个人,多出来的人即使穿得一模一样也十分明显。医生很不客气地看着她:“你们是什么人?”
青雪中双手合十,装神弄鬼地说道:“医者仁心,你又何必追究我们是谁呢?”
医生呆立当场。赶在他发出怒吼之前,独上兰舟忍笑怼了怼青雪中。青雪中回想着来之前得到的相关资料,一本正经道:“我们是西南三省联合派来支援延江的医疗人员,进城以后遇到两起急救事件,和大部队走散了。”
独上兰舟听得仔细,心中把她的话默默念了一遍。
“别跟我开玩笑,这几天你们这些套个防护服就伪装成医生在外面乱跑的多了去了,其实根本没有身份证明。打住,别告诉我刚才那个氧气面罩就能证明你们是医生。哪来的回哪去。”医生压根不信,烦躁地摆着手。
那只手再次伸了过来,这次变出来的是两份证件。
医生满脸质疑地接了过来,心想现在这群想上街的准备得都这么万全了。他打算看一看这两份□□能真到什么程度,结果越看越真。烫金国徽,红色印章,似乎真的是真的......
独上兰舟不动声色地微笑。她幻想的是现实中合法颁发的医师执业证书,具有行政认可,是假货里面的真品。就算面前这位医生当场给相关医院去电,他也会得到肯定的答案。
“赵子红医生?白求芬医生?”延江医生读出证件上的两个名字,满脸迷茫。
青雪中一怔,继而望了独上兰舟一眼,快憋不住笑了。
“正是。”独上兰舟一本正经地答道:“白求芬医生在我们院内是呼吸道方面的权威医生,患者现在病危,不如让她看一眼。”
“行,那你看一眼吧。”那医生终于松了口。“白求芬医生”踏上前一步,低声向“赵子红医生”说了句话。两位医生把担架前面挡得严严实实,是以谁也没看清她们两个到底做了什么,但当“白求芬医生”挪开身子的时候,患者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已经不咳血了,先送医院吧。”“白求芬医生”说道。
“牛啊。”延江的医生嘟囔了一句,指挥急救员把患者抬上救护车。“你们两个说自己掉了队,但现在我们车上也没有多余的位置......”
“不妨事,我们跟着警车去就好了。”“赵子红医生”善解人意地说道。那延江的医生一听也是,和旁边警察说了几句,转身跳上救护车。
由此,“赵子红医生”和“白求芬医生”便成功混进了省人民医院。
一个小时后,“白求芬医生”和给她打下手的“赵子红医生”在厕所集合。
“情况非常不好,整个医院都住满了。现在医院是最危险的地方,没有患上疫情的其他病人都面临被传染的危险。而且疫情患者太多,已经把病房都挤没了。”青雪中说道。
独上兰舟沉吟片刻,道:“我对医术并没有什么了解,再待下去怕是要露馅。我们的任务是找到瘟疫的源头,只要瘟疫不再被人为地继续散播,灾祸总有结束的一天。接下来,我们去警局走一趟。”
*
长安和桃北分到的是延江旁边的大省,池济的省会,巢州。
池济属于直接受灾省,西南部分被台风和洪水波及,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然而它的省会巢州在东边,挨着延江边界,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从台风入境起,就不断有居民从西南方朝东北迁徙避难,巢州因其富裕安宁成了最好的目标。又因其地势偏高,洪水爆发后,难民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巢州政府对难民设置了堪称严苛的临时条例。原本他们都不想让那几百万人入境,迫于上层领导指示不得不打开边境。难民被安置在城东区,为了让他们有个能吃能住能上厕所的地方,巢州政府不得不连夜赶工搭建出一批打包箱房。
巢州人管那堆草草完工的建筑叫“大仓”,里面的人自然都是“牲口”。烦人的是这批“牲口”既不能产出也不能杀食,而且每天都在制造大量的城市垃圾,占用着本来属于巢州市的物资。虽说巢州聚敛天下衣食,但也没办法长时间供应这么多人的饮食。隔壁延江省疫情爆发以后,池济省第一个受到影响,首当其冲的就是巢州。封城以后,人民关系就更紧张了。
几百万难民在大仓吃喝拉撒,城东区臭气熏天。原本不乐意离开巢穴的人纷纷离开了,政府在西区给本城人民包了酒店。
封控前三天过去以后,城东区临时居民感受到了物资的紧张。新闻上宣传的是“不会让任何一个池济人民饿肚子”,但实际上饿着谁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分配物资首先供应本市居民,然后才是城东区的那一堆“牲畜”。
城东不干了,安置好自己的大包小包以后就开始抗议,周围居民关系紧张,又搬走了一批。
疫情在巢州内部蔓延开来,感染最快的就是人口密集,卫生低下的城东区。大批难民在洪水中受伤,没得到及时处理造成免疫力低下,感染后毫无抵抗的能力的城东区临时居民一批一批地归西。
一周以后,巢州政府调整物资分配政策,从送货上门改为空投输送,城东区居民需要去物资发放点排队。说是排队,其实第一天的时候就没有人排队,直升机到达上空的时候,所有人都一窝蜂涌了上去。其中不乏烧得脸色火红的,警察怕被传染,不敢上前维护秩序,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吃饭都如此困难,就别提洗澡了。城东区很多人连口罩都不带,整天趿拉着破破烂烂的人字拖在营地里到处走,眼睛瞄着谁家还有物资。这种习惯想不感染都难,于是城东区的疫情越发严重了。
长安和桃北考察了城东区主要“景点”。这其实是冒着很大危险的,她们虽然都不是凡人,但也算不上正神,还没有经过上仙台点召金印加身,面对疫情并不能免疫。原本长安不想让桃北进去,但她坚持要看,长安也没辙,俩人只好裹着层层防护服和口罩钻了进去。
等到她们再出来的时候都狼狈不堪了。两人满头大汗花容失色,防护服里面全是冷汗。城东区的秩序已经没救了,一路上遇到的五成男人都想把她俩瓜分了。当饭吃的那种分法。长安不得不召唤出虫洞,桃北一脚一个把他们都踹了进去。然后他们就会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营地另一面,一个个摔得七荤八素。
“这也太乱了。”尽管套了三个口罩,长安还是捂着鼻子:“怎么能这么臭?”
桃北肃容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清洁工,不用一个月我们就能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垃圾活活熏死。”
长安心情低沉了一下,想起那些默默为这个世界服务,却总是被世界嫌弃的清洁工。
垃圾堆高得像山一样。在那堆东西脚下,长安看见一个穿戴破烂的小女孩。她头上戴着一块赭石色的破布,看不出之前是干什么用的。小女孩赤着脚,裸露在外的皮肤满是伤口,苍蝇不厌其烦地围绕着她,她也不挥手驱赶。长安同情地望着她,小女孩还在上学的年纪呢,现在却只能缩在垃圾堆边翻找。
桃北也看见了那个小孩,她想了想,伸手在兜里一摸,将一板巧克力塞进长安的掌心。那原本是一整块的进口巧克力,出发前被她掰成了两半,打算补充体力用的。做完这件事桃北就立在原地不再上前,同时警惕地望着周围。长安冲她一弯眼睛,转身小心地走了过去。她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感染疫情。
“小妹妹?”长安小声道:“不要翻垃圾了,我给你块巧克力。”
小女孩呆呆地望着她没有反应。长安露出笑容,摊开手掌,白净的掌心里躺着那块进口巧克力。
毫无预兆的,那小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夜晚捕猎的狼。她一个兽扑跳了过来,一把抓向长安摊开的右掌,速度奇快。长安猛地后退,但她身体素质较差,腿一软没躲开。桃北原本只用余光注意着这边,见状失声惊叫。长安耳膜里刮过尖锐的风响,掌心里已经多了三道血痕。那小孩的指甲竟然比野兽都尖。
“怎么样?”桃北立刻冲了过来,一拳震退小孩,一手扶住长安的肩膀,低头狠狠捏住了她的手腕:“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长安脸色有点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桃北用肩膀虚扶着她,运起灵光推在她手臂上。鲜血缓缓被逼了出来,顺着长安的手背流淌。
“我没事。”长安终于能说出话了,她感觉手臂上特别暖和:“你别费力……唉,算了。”
她们不约而同地瞪着那个小孩。血还没有逼完,二人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孩摔在地上,立刻就爬了起来,把半板巧克力直接倒进嘴里,连着包装纸一起大嚼特嚼,然后吞入腹中。她的脖子艰难地抻了抻,像是被噎到了:“呀……呕……”
长安和桃北惊疑不定地望着她。等到她们两个预感到下一刻要发生的事时,小女孩已经在同一时刻尖叫出声:“她们有吃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迅速有人围了过来。长安和桃北夺路而逃,狼狈得像两只过街耗子。简直是人人喊打,追在她们后面的人越来越多,新加入的也跟着打头的高喊:“这两个人有吃的!”
于是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她们。小女孩跑在追击的队伍里,跑步的时候弯着腰,两手耷拉在胸前,几乎像一条野狗。
“……一步之遥!”长安大喊。虫洞展开,桃北拉着她跳了进去。虫洞随即闭合,一群张牙舞爪的野人扑了过来,却抓了个空。
*
城东区外,长安和桃北面面相觑。
“这也太离谱了。”桃北皱着眉看她手上的伤口,像被野兽划出来的:“巢州是个富裕的地方,疫情才开始一周,这群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刚才那个小孩简直是个狼孩,这需要很长时间的培养。”
“我也觉得太快了。”长安嘶嘶哈哈地给自己吹着伤口:“啊,好疼,好疼。照理来说就不该发生这样的事,人心冷漠的也太快了。”
“从中作俑者,就是我们的目标。”桃北立直了脊梁,站得像标枪一样挺拔:“不管怎么说,城东的悲剧很大程度上都是由于巢州政府的不闻不问,无所作为造成的。如果警察能够维护秩序,城东的人性就不会泯灭得那么快。如果封控能够彻底落实,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感染者,而他们甚至都得不到基本的救治。我们去城西,看看社会差距。”
*
延江,申城。
在本市公安局,独上兰舟和青雪中约见了市局刑警支队长。仙台和政府向来有合作,正神行鬼时,地方各局有义务对其调查进行配合。
支队长名叫吴南星,是个干练的中年男。
“坐,两位大人想知道些什么?”吴队长绕过桌子,让她们坐在沙发上。青雪中留意观察,发现他很疲惫,眉头皱得跟打了死结似的,倒茶的手一直在抖,心神不宁似的。可见最近的案子很难。
“有劳了。”独上兰舟接过茶水,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吴队长,最近有什么棘手的案子吗?”
“棘手的案子多了,二位大人感兴趣的话我能说上三天三夜。”吴南星在对面坐下,表情因为“坐”这个动作松懈了一点,叹道。
独上兰舟和青雪中对视一眼。她道:“我想了解一下,最近是否有发生在重要人物身上的案子?”
青雪中补充道:“特殊一点的,看起来可能带有神秘因素的案件。”
吴南星骤然抬起头,两道浓眉下射出一束精光。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说道:“最近确实有几个案子,都牵涉到了重要人物。”
“哦?都是什么重要人物?”独上兰舟不动声色。
吴南星沉吟片刻,说道:“企业家,政府官员,慈善家,富豪等。其中最具有影响力的,是本市市长。”
“市长?”独上兰舟脸色微变。据她得到的消息,死亡的官员里并没有市长。
“对,就在前天晚上。延江的情况,二位应该也知道一些,现在大家都各自珍重去了,省里面的意思是,先不要让外界知道。”吴南星有点要翻白眼的冲动,但偏偏脸庞还是冷如岩石,于是一张脸皮下面无语上面笑,看起来倒像哭笑不得。
非常时期非常政策,尤其是牵扯到怪力乱神层面的事情确实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过紧接着吴南星又说:“但这事儿估计很快就瞒不住了,几位政府要员已经‘病假’了好几天了,公众在电视上看不到他们的发言,已经十分不安了。这几天谣言疯传,说什么的都有,再这样下去,我估计那帮人就要说市长卷铺盖逃了。”
如果没有强而有力的措施,民众的恐慌情绪就会一直难以得到缓解。独上兰舟点头表示理解,询问道:“延江具体是什么情况?”
吴南星坐正了些,组织着语言:“大概两周前吧,我市突然爆发了疫情,原本隔壁就是洪水受灾省,难民聚集引发瘟疫本来是很正常的情况。怪就怪在这疫情实在太快了。医院那边解释说病毒由空气传播,通过呼吸道进入人体引起肺炎,死亡率很高。不到半个月,全国各地都出现了这种病毒。”
“本周一开始,我市陆续出现奇怪的死亡事件。经过我们调查,近期频发的几例案件高度相似,受害者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吴南星不知为何突然开始环顾左右,压低了声音:“他们……呃……”
“放心,说就是了。”独上兰舟淡淡道。她一出声,吴南星才想起来这两位都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上仙台正神,想来他的安全可以在这里得到保障。
“好。他们都是上流社会的重要人物。”
“具体遇害过程呢?”
吴南星尴尬地抬了抬肩膀:“嗯……他们死得都很正常……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死于重症肺炎。这些人死之前都被病毒感染,但无一例外都没救回来,而且他们死的太快了,其他感染者起码能撑几周,可他们确诊以后几乎不到一天就都死亡了。并且最奇怪的是,他们周围都没有任何感染者。除了那几位大人物,他们身边的人都十分健康。”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接触过携带病毒者,却莫名其妙染上了病毒……”青雪中低语。
“另外,整件案子里有一个无法解释的事情,也由于这个因素,这几位大人物的死被强烈质疑,也许他们并不是自然死亡。在确诊之前,他们无一例外都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邀请函在哪里?”青雪中出声道:“我想去看一看。”
独上兰舟也起身欲走。吴南星有点犹豫,说道:“虽然不明白具体原理,但我们再三讨论,认为那封邀请函就是引起死者感染的原因,二位……”
青雪中轻声道:“无妨,只是看一看。”
“那好吧。”吴队长也站了起来,“二位跟我来。”
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地雷,从此也是有霸王票的人了,感谢小天使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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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糜烂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