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也从后视镜看他,“觉得苦就别喝了,服务员忙忘了,没加糖,你最不喜欢苦味了。”
顾期嗯了声,轻轻把头靠着椅背,碎发扎他睫毛和眼睛,他有些打探的问道,“慕北杨是什么人?”
苏伯烈清咳一声,张嘴想说点什么,显示一下存在感。
余也没好气的瞥他一眼,“苏特助嗓子卡痰了?”
“……”
苏伯烈:“那倒不是。”
提起他余也有些来气,“富子公子哥,跟你身份相当,大人口中我们这些纨绔子弟需要学习的典范。”
顾期:“你跟他有过节?”
余也摸摸自己的脸,“我有表现很明显吗?”
顾期看着窗外,食指有一搭没一下的敲着大腿,显得漫不经心,“那倒不是,就是你的语气有点像怨妇。”
余也:“……”
他准备给顾期来个重磅消息,一本正经的叫他,“顾期。”
“昂?”
余也:“你知不知道你这学期要回学校。”
顾期:“嗯?”
非静止画面。
“谁让我回去的?”
苏伯烈见缝插针,“少爷,你的学籍还在学校,没有作废,请假休学只是暂停学业,还是要回去上课的,不然扣学分,毕业拿不到毕业证。”
“什么请假休学,我记得我当初说的是不上了?”
顾期寒了脸,脾气上头就来了。
苏伯烈不知道怎么搭腔,他不敢在顾期火头上找着挨骂,他就是一个打工人。
余也闷笑,他不怕,手指伸四摆到顾期面前,“四项课余小组作业和两篇论文哦,不用感谢。”
“你丫丫的……”
顾期看着余也幸灾乐祸的脸咬牙切齿。
“哦对。”
余也拉长了声调,“论文最后的归属权上交给了学习部,小组作业是辅导员排查,剩下一部分也是给学习部录档的,好巧不巧,学习部的主席是慕北杨。”
顾期听到着忽然抬眼看着他。
“有一次。”余也比了一个1,“我因为论文的一个数据出错,被慕北杨驳回来了三次,开会时当着一堆人批评我的作业,这下知道我为什么对慕北杨不爽了吧。”
他嘟嚷一句,“慕北杨简直就是魔鬼。”
顾期盯着窗外若有所思。
“苍天啊大地啊!”余也发疯的高举着手喊。
顾期犯困,眼睛眯了一条缝看他。
“你又犯中二病了?”
“怎么说话的,会不会说话。”余也收了手,“你是不知道一整个假期生存有多难,爸妈回来了我就得睡,爸妈不在家我也不能闲着,得去公司旁听,上班时间摸鱼玩游戏会被行录仪抓到,然后扣工资,这会月零花钱就没了。在家不出去会被说懒散,出去玩又会被说跟狐朋狗友整天滚混,他们觉得我在家里嫌人,出去又怕我花钱,在家这几个月,大学生体验了一把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就连我回家殷勤的做家务都快不能维持我们之间的父母亲情了。”
顾期给面子的回道,“好惨。”
话音落,就没在说什么,苏伯烈动了一下上身。
后视镜反射的光里,顾期的表情很平淡,就像是不知觉的落寞。
余也百无聊赖的玩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和顾期聊着天。
“我教练给我发消息了。”
顾期:“发了什么?”
余也:“问我什么时候去练车。”
“艹。”
他低骂一句,“居然上线了。”
顾期从后面不轻不重的捶了他一拳,“别一惊一乍,谁上线了?”
“就那个ID是半夜听狗叫的,傻逼死了。”
顾期在脑子里想了想,没印象,就放弃了,余也真的就记住了他,喋喋不休的说“昨天跟你吐槽的那个,抢我人头,我骂他出生的孙策。”
“然后呢。”
“然后,他私信我说要找我单挑,老子昨晚忙着睡觉呢就没同意他说我垃圾。”
余也抓了抓头发,“这ID这么中二怕不是个小学生吧!”
顾期好笑道,“说不准。”
“谁他妈跟个小学生打游戏,拉黑了。”
“嗯。”
慕北杨拿了本书遮住脸,四肢伸开,微仰着头在嗑目休息。
手机掉在后座下了,曲易面无表情的捡起来,页面发出的消息变成了红色感叹号。
动静碰醒了慕北杨,他缓缓的摘了脸上的书,哑声的问怎么了。
视线窥觑,曲易息了屏幕,把手机翻转,目光淡淡的落下说,“没什么,遇见个傻叉。”
“游戏里?”
“嗯。”
慕北杨漫不经心的猜测,“昨天那个?”
曲易点头。
他就不在说话了。
拿起手机登了自己的号,最近好友里,那个小乔的头像变暗,显示一天未上线。
然后慕北杨便退了。
目视车窗远去的景物,封闭空间里他又闻到了自己身上沾染的味道。
细嗅的时候没有了。时而有时而无,他抬起自己的手,在拉过顾期衣袖的指尖上闻。
气味早就散了。
注意到他的动作,曲易抬眼,“狗鼻子的在闻什么?”
慕北杨抿唇不发,抬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再说一遍?”
曲易不敢吭声,他有些怂慕北杨。
威胁过后,慕北杨掏出手机在网购软件上想搜自己闻过的味道。
是香水吗?
找了任何可能接近的味道却不想符。
想买同款的手施施然的放下。然后有些无趣的看着窗外。
司机张望了一下前面那辆车,说,“前面那辆车好像是顾家的车牌号。”
曲易被一杀后从游戏里抬起头嗤笑道,“顾闽那个私生子?”
慕北杨余光看他,“打游戏就好好打游戏,凑什么热闹?”
司机笑了一下,习惯了两兄弟的斗嘴。
慕北杨轻声道,“陈叔,超车。”
一辆车从侧边飞驰而过,余也被声音刺的耳朵疼,游戏里又死了一次怒道,“赶去投胎?这么快的车速不怕侧翻。”
到了郊区,顾期问余也,“吃完饭把你送回去还是现在拐弯。”
余也看了看他,想到顾闽浑身一抖,说,“你们父子团聚,我就不瞎凑热闹了,兄弟你保重,希望明天能看到你从战场上归来。”
“滚你丫的蛋。”
顾期踹他一脚,“让苏伯烈送你回去。”
“OK。”
目送着车子远去,顾期不想等苏伯烈回来再把他送进庄园里,就慢慢的沿公路走着。
想到开学一定是顾闽安排的顾期便烦躁,躁厉的揉了一把头发,
他感觉最近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庄园很大,他从南走到北,铁栅栏后的绿植和他走时无差别,要走到庄园大门至少一条街,顾期突然站在原地,想骂自己蠢货,等苏伯烈回来接他油门一踩直接进去不好了,蹬着两条腿累死他也得两个小时起步走。
想打电话,又觉得有些丢人,放下手机,从栅栏隔缝里踢了一脚用树枝围着的一束攀爬物,看着像是在为花做支架。
顾期力气不小,那树枝晃了一下,要四处散塌。
他垂眼看着,手指从缝隙里伸进去,在看监控的人以为他要扶一下,停止摇晃,谁知顾期恶劣的把搭建十字架的树枝最低下一层抽了,然后本就摇晃散架的花架彻底,崩塌。
他把手收回来,有些愉悦的看着自己破坏的残局。
坦然的后退一步,离开案发现场。
看监控的人,抿唇想笑不敢笑,弓着身子颤颤抖抖的回去注意顾闽的神色。
顾闽脸是黑的,转着食指的素银戒指,与斯文儒雅的脸相悖而驰的脏话骂出,“不省事的王八羔子。”
“备车。”
他挥挥手,年事已高的管家站在他身后,不俱的笑说,“小少爷一回来,就不是好惹的。”
顾闽站起身来,“您及时见他安分过,处处和我对着看干但凡他看不爽的东西就没一个好结局的。”
管家习惯了父子俩的相处模式,就像那受潮的炸药一样,火苗呲花就全身点燃,然后爆炸。
他道,“外面风大,还是去把小少爷接回来吧。”
顾闽都站起来了,听着话又觉得自己去接他,好像没面子,说道,“这兔崽子不是有能耐吗?让苏伯烈去接他,非得自己走路,这么有能耐就让他自己走回来。”
管家一眼了然,也不拆穿,笑着和顾闽唠家常一般,“你看看这么冷的天小少爷穿的单薄万一再冻个好歹来,回家门都不愿见你。”
说着顾闽就气了看着监控走出范围的人影,后牙槽都得咬断,“二百五的蠢货,这什么天穿个薄卫衣出来,外套都不带,要风度不要温度,仗着自己那张脸,还有人给他添衣送暖不成。”
管家笑的和蔼,从一旁佣人早拿过来的披风搭在手上,知道他第一站起时就想去接顾期了,只是好面子,便给他找台阶,“先生你看,小少爷如果真受凉了回来作天作地的耍脾气不肯吃药,磨的气的不还是你不成,咱不给自己找气受,去接他吧。”
顾闽想了一下,然后附和,“张叔说的对,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去接这兔崽子,还是您老人家心疼他。”
张叔哎了一声,“父子俩那有别别扭扭,都死鸭子嘴硬的啊。明面上说出来的关心并不难。”
顾闽带上眼镜,本就狐狸眼的眸子,在金属镜片的反光下衬得更加精明,他沉默。
管家也懂他沉默所表达的,或许这样的相处方式更适合他们,换一种相处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张叔也适时不说话了。
“走吧,去接他。”
顾期走着,停了步子,掏出手机准备叫出租。
遇到不想回的家,不想走的路最好的办法是,在合适的方向,调头。
车稳稳的停在他面前,顾期被突然的阴影挡住,看了看手机还未确定下单的页面上,他很想知道,那个司机效率如此高。
车窗被摇下来,露出顾闽那张脸,顾期无意识的抿了一下唇,然后继续往前走。
车子龟爬的跟着他,顾闽命令道,“上车。”
“凭什么?”
顾期觉得他看见顾闽此时的恼火,足以让他回到刚才的地方再拆两个花架。
“小少爷,外边冷,车里有暖气,先上车吧!”
张叔认真担心的劝着他,顾期顿住,居然还有张叔。
他想了一下,本就是要回家,如今和顾闽闹这一出不划算,况且他脚趾头走的生疼。
做人原则,不能委屈自己,可以气死他人。
车跟着他停了他从顾闽对边上,把车门关的震响。
顾闽忍了想训斥他的话,人要学着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对任何自己不顺眼的事的包容,他握紧了手里装饰的权杖。
回来第一天,有必要减少摩擦,尝试和平发育相处。
顾期施施然的想。
为以后找事有作案动机合理铺垫。
张叔从后视镜看他两,调解氛围道,“先生等了小期一天,就盼着少爷赶紧回来呢,小厨房今早买的新鲜食材预备着,做了满满一桌。”
顾期嘲笑,“当猪养也喂不大。”
张叔:“……”
顾闽忍了一下,觉得这忍不了,斥责他,“礼仪老师教的要对长辈尊重,说话不可有任何不敬语气吃进狗肚子里了?”
顾期哦了一声,认真给他纠正道,“你搞错对象了,我说的是您。”
顾闽:“……”
孽障。
车里的气氛剑张跋扈。没人讲话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顾闽张了张嘴,还是谨记着他刚回来,不想摆出上位者的严苛,想说些什么时,见顾期微垂着头,靠着车窗上于是收了话头。
车驶进庄园,顾闽突如其来道,“瘦了。”
顾期毫无预警的听到这话,一时也不知道作何表情,僵硬的勾着唇角,不知所以的说,“难为顾总看出我瘦了。”
顾闽不悦他这句话,但是明面关心的突然还被人反讽,他也下不了台。
张叔怕他两僵持就打趣道,“小期这也算是在外边历练历练。”
“他历练什么。”顾闽还是忍不住想说他,“出去鬼混就是历练?让进公司实习他也不去,胡混一圈回来,还是这个样,人也没照顾好,瘦成这个鬼样子。”
顾期假寐听到这句话,细微的握紧了拳头,他听到张叔叹了口气,在无奈。
他其实没有瘦多少,只是在本来就不胖的基础上掉了几斤肉而已。
这样的话,若是平常他或许会反击顾闽大忙人还能注意到他的变化,就像刚刚那样。没来由的顾期没出声反驳,明明很责怪的话语,他也有一点点觉得。
真的好好听。
疯了,他是有啥受虐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