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漆黑,冷风肆虐。
漫天的飞雪被黑暗笼罩经狂风吹散,没有一丝光亮。
唯有此处、此人、此色鲜明无比。
那人全身猩红,躺在血里,染指这方寸之地。
她声音颤抖,嗓子沙哑,绝望的抽着气:“疼……”
口里的白气散了又聚,只见她露出白骨的双手,在同样血肉模糊的脸庞上胡乱摩擦,眼神空洞无望,嘴里反复呻吟:“好疼…沈槐序,这血怎么擦不掉,为什么擦不掉?”
沈槐序跪在她身边束手无策,想要开口,嘴巴如同被胶水黏住,拼命张嘴,即使扯得嘴唇鲜血淋漓,口腔弥漫着阵阵铁锈味,仍旧固执地柔声安慰:“不疼了,不疼了。”
面前的人血肉糜烂,口、鼻、眼流出的血淌满脸,往日白皙的皮肤消失殆尽。
手指没有频率的颤抖,沈槐序咬紧牙关控制好力道,轻轻擦拭覆盖在她脸颊上的血渍。
没来得及擦拭干净,滚烫、鲜红的液体又重新占据领地。
擦不尽抹不掉,沈槐序急得一脸泪,俯身将她抱起,怀中的人倏然不见。
心跳蓦然慢了一拍,沈槐序捂住脸放声哭泣,眼里的泪和手里的血混为一体,顺流而下。
四处寻觅,见女孩进入一栋大楼,路过的地方亮起微弱的光,跌撞步伐留下的赤色脚印凌乱不堪却又清晰可见。
沈槐序嘴里喘着粗气,木楞的望着她的背影,想要伸手抓住奈何遥不可及,张大嘴巴嘶喊始终得不到回应。
“等我,等等我,别……留我一个人。”
自我说服的速度,跟不上她消失的速率。
弯弯绕绕的楼梯,色彩靓丽的指示牌标着一楼二楼三楼…直至顶楼。
女孩站在楼顶的围墙上摇摇欲倒,发丝凌乱随风飘扬,一下又一下落在惨白的脸颊上。
漆黑的夜空无声控诉这世间的炎凉。
女孩对着沈槐序莞尔一笑,笑里藏着种种不可言。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连同黯淡的目光也出现一丝明亮。
这一对视沈槐序便知道,她妥协了。
妥协于荒谬的舆论,妥协于大众认可的事实,惨死在自己的热爱里,愚昧又真诚。
月暗风凉,楼高命危。
她平静地凝望着沈槐序,一言不发,悄无声息地纵身一跃。
梦与现实存在差别,结局却没有丝毫不同。
沈槐序双瞳倏地一缩,血液一股脑的冲向心头,细胞负担过重,压的她喘不过气。
一个箭步冲上去,妄想抓住那人的手,却止不住她地下坠。
二十层楼,六十多米,十几秒的时间葬送一人的瑰丽年华。
高空坠落,声音刺耳且沉闷。
身和心同她的坠落疼到麻木,疼到抽搐。如鲠在喉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原来太疼了嘴巴说不出话,眼泪依旧滚烫。
如果死亡成为解脱,一跃与往事和解。旁人的眼光,辱骂的言语,唾沫星子淹没的自己,被连坐的家人,是不是都能被解放?
可妈妈会哭泣,爸爸会惆怅,朋友也会为你的死唏嘘。
“序序,还在睡觉吗?”一语击碎梦境。
姜梅轻拭女儿眼角的泪水,缓慢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存着惶急:“做噩梦了吗?序序别怕…。”
怕吗?死亡近在咫尺,圆满遥隔千里。
沈槐序迟缓地睁开肿胀的眼,视线模糊不清形成无数团黑白光点,她使劲揉了揉眼,半响,眼前才得以清晰起来。
入眼的画面是向梅焦急的模样,岁月停留在这个母亲脸上的痕迹越发明显。
沈槐序心疼的看着母亲逐渐苍老的容颜,噩梦笼罩悲观侵蚀骨髓,她必须暂时撇开这锥心的痛楚,装作无事发生。
“不怕呀,我都记不起做了什么梦,应该只是无意识的流泪。”沈槐序摸了摸眼角,亲昵的抱住向梅,“可能是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向梅轻轻拍着沈槐序的背脊,“那我等会儿去菜市场买些排骨回来,中午给你做糖醋排骨。”
又商量,“你先起床吃点早饭,再把药吃了。然后去公园里晒晒太阳可以吗?”
沈槐序小鸡啄米似得狂点头:“可以,谢谢妈妈。”
“我把窗帘给你拉开,今天天气很好。”向梅拉开橙黄色的窗帘。
刹那,微熹入室,晞光暖了一片光景,室内由昏暗转为金黄,映出向梅泛红的眼。
阳光打在沈槐序小腹上,隔着睡衣都能感觉到它是那么温暖明媚。
望见母亲眼中的怜惜,踌躇片刻找回声音:“今天天气确实不错。”
双方都在为彼此着想,做着最完美的演员。
向梅又叮嘱几句,催促她赶快起床洗漱后便匆匆离开房间,拿起蔬菜篮赶往菜市。
人一走,沈槐序便卸下破绽百出的伪装。
身体还是一刻不带停歇的疼,她伸手拍了拍强颜欢笑的脸。
随后,手掌不受控制地移到心脏位置,那里正在有规律地跃动。
是生的希望,是活着的表现。
器官鲜活自由,□□却好似回到几月前,窒息、心悸、疼痛还是不肯放过她。
第五十八次。
第五十八次梦见宋乘月跳楼了。
可是沈槐序还是没能抓住宋乘月,任由她坠落,摔得粉身碎骨鲜血淋漓。
一次次一遍遍,同一个角度同一个梦,不停地死亡,死着一个去世了将近一年的人。
就在沈槐序咫尺之间,她们之间的距离仅仅相差几步,前一秒哭号嘶喊,后一秒宋乘月的时间就此停滞。
她的韶华逝去,留下的人残缺不全,几经周折萎靡不正。
沈槐序机器般准时准点洗漱、吃饭、出门。
沈家居住的小区是学区房挨家挨户不是学生就是老师,偌大的地方不但观赏性极强,游乐设施也同样齐全。
小区中心是一个休闲圣地,北面是需要自带器材只提供场地的篮球场和羽毛球场,南面是种着三角梅的公园适合夏季乘凉。
公园的长椅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沈槐序环顾一周,入眼间成功瞄见一处没人的角落——长廊尽头。
她慢慢地挪向自己锁定的地方,光是脑袋里幻想的东西就足够自己难受的了。
谈笑声模糊不清,冷汗接连冒出,整颗心都在震荡,一摇一摇,惊得她有如惊弓之鸟。
头顶的三角梅,红的、紫的一簇簇争芳斗艳,娇艳欲滴,压满枝头。
临近中午的日光,温和不刺激,势不可挡的穿过空隙,致力于温暖整个枝丫。
沈槐序只觉得寒冷。
她靠在长椅上放空,漆黑的眼睛空洞无神,佝偻的身体不停歇地呼气,吸气。
五六分钟的时间才得以摆脱心慌意乱的感觉。
“宋宋,我又梦到你了,你还是锲而不舍的跳楼……烦死了。”
无人回答,唯独她在这阳光明媚微风不燥的风景里自言自语。
“我,最近身体好很多了,听见他们说话也没有那么烦躁了。但是人一多我还是有点犯恶心,就算捂住耳朵也不管用。”
沈槐序说话颠倒且无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得快点好起来。”
“家里很安静,我爸怕吵到我,电视声音都开的超小声。”
停顿片刻又慢吞吞的说:“一安静我就总是想到你。”
话还没说完沈槐序从包里摸出一个粉色的老年机,拿在手里把玩。
“我爸把我手机没收了,怕我看网上的那些帖子,影响心情。”她捏了捏手机小声嘟囔,“这审美真是没救了。”
沈槐序闭了眼,睫毛小幅度颤动宛若一个震动翅膀的墨色蝴蝶,振翅高飞的决心无法与暴雨匹敌。
沉默许久,眼泪顺着眼尾涌进鬓角:“我想去我们合租的地方,那个人在首阳。”
语气坚定,像是下定了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与之抗衡。
眼睛十分酸痛,沈槐序强迫自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光和景,无一不使她惊艳。
长廊顶棚被鲜花簇拥,地面上斑驳的树影,因风动,跳着雀跃的舞蹈。
路的起点,江仄言踏着光影飞奔而来。
他一身湖蓝色球服,肩上挎着一副羽毛球拍,黑发伴随步伐略微摇晃,左手提着一杯奶茶稳稳当当的往沈槐序脸上靠:“早上好啊,沈槐序。”
一双深褐色的杏仁眼,里面藏着一湾澄澈的湖水,这滩流水正直勾勾等待她的反应。
暖意浮上脸,沈槐序接过奶茶,“不早了。热的?”
奶茶早就插上吸管,沈槐序茗了一口,味道香醇浓厚,久久停留于舌尖。
江仄言单手搭在椅背上姿态松弛、随意:“喝热的去湿气。”
“……”
沈槐序被他的奇葩回答搞无语了,伸手想给他一棒槌。
丝毫不给沈槐序收拾自己的机会,江仄言又一问:“吃药没?”
“还没。”
成功戳中沈槐序安定剂。
只见她拿出一个透明的收纳盒,里面装着向梅分好的白色药片。
七八颗大小不一的药丸,沈槐序搭配着奶茶一并吞了,兴许是添了一味甜,感觉不到一丝苦。
药吃得够久,病人都会幻想病愈,她也不例外,倘若沉疴痼疾能够药到病除,这为尝不为一桩美事。
能称得上美事的事情往往都不是轻而易举能够得到的,沈槐序鼻头一涩,眼皮不停地起伏,尽力不让泪水滚落。
像只被遗弃的病犬,苦苦追寻甚至跋涉千里却换来再一次舍弃,满怀希望又再次破灭,悲伤过度后变得麻木不仁。
“你干嘛?”沈槐序始料未及,拍掉头顶的爪子,捂着脑袋,“别把头发给我摸油了,我今天早上才洗的头。”
江仄言完全不在意手掌传来的痛感,嘴里继续吊儿郎当,“油了我给你洗。”强词夺理完便含糊扯开话题,“你明天想吃什么呀?序序姐。“
俗话说的好有便宜不占是笨蛋,人人都爱占便宜,沈槐序就爱占江仄言辈分便宜,听他管自己叫姐姐。
一方面是他的声音即慵懒又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这样的人字正腔圆的叫姐姐。
很难不着迷。
另一方面则是一个大帅哥从小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甜甜叫姐姐,多么赏心悦目。
一想到这画面,真是冲击性极大,促使愉悦感飙升。
可是他长大后,有事姐姐,没事点名道姓——沈槐序。
“没礼貌的臭小鬼。”沈槐序翻了个白眼被气笑了,她用吸管戳着奶茶,眼中灵光一闪,“明天我想吃芒果。”
江仄言瞧着沈槐序脸上的酒窝,不留痕迹的侧开眼,干咳了几声。
沈槐序笑起来永远生动明媚,连带他的嘴角也悄悄上扬,即便如此也得装模做样教育:“不行,你想一口过敏药一口芒果?你真当自己是金刚之身?”
沈槐序哼了一声,撇了撇嘴:“说了又不行,还不如不问。”
看着沈槐序气馁,江仄言刻意压低声线,抛出条件:“那你陪我去打会儿羽毛球,我就考虑考虑。”
一双骨骼分明、白皙细长的手在沈槐序头顶晃晃悠悠停留几秒后再次被拍落。
沈槐序瞪他一眼:“别得寸进尺。”
江仄言无辜的睁大眼,愉悦感抵达头、口、心,瞳孔中只存她的倒影:“好不好嘛?”
见人没表态,接着拿出百试百灵的必杀技:“行不行嘛?序序姐。”
又来了。
美人总是使用美人计,沈槐序还次次中计并且表示死不悔改。
俊脸逼近,眉眼间带着胜券在握,是个正常人都难以拒绝,更何况是容易见色起意的沈槐序呢?
“好好好,行行行,多大了还撒娇?”沈槐序面对他的无赖行为一般都秉承包容的态度。
谁叫她年纪比他大,辈分比他高?
旧文搬运写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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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