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爱的女巫 第11章 偏见

傍晚，艾妮莫斯沿着街道向东斯科区走去，很快她踏入了繁华城市的阴影中，平房如潮湿土壤中的蘑菇一般挤在一起，穿得五颜六色的穷苦人们在其中生活。

艾妮莫斯熟门熟路地在窄小混乱的巷道中行走，两肩旁边的灰色墙壁静默伫立，上面遍布各种腐蚀的痕迹和肮脏的污渍。

如蚂蚁在蚁穴中兜兜转转许久后，在下一个路口黄昏的光重新照来，她来到一处平坦的郊野。这里对于人来说显得荒凉破败，但对野花野草来说，是个竞相疯长的好地方。

它们占据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连那座倒塔的石塔也没放过，将藤曼和枝叶层叠其上。

艾妮莫斯走到倒塔的石塔前，举起法杖，金色的魔法阵展现，扭曲成一道光门，她踏进门后。

门后的世界喧闹繁华，来往着无数穿着长袍、戴着尖顶帽、手持法杖的魔法师们，林立着形形色色的店铺。

这里是斯科塔底集市，一群“不合法”的地下魔法师齐聚交易的地方，艾妮莫斯是在一个萍水相逢的魔女口中得知这个地方的。

虽然作为“合法”的魔法师，艾妮莫斯理应举报这里，但她非但没有，还时常到这里来，购买各种素材、道具和魔导书，因为许多东西向教会申请的话，流程会非常慢，更何况她平常根本不跟教会的同事、上级们打交道。

她先走到街边第一家店铺，一个矮小的灰发巫婆看到她便热心打起招呼：“艾妮？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今天还是来保养法杖吗？”

艾妮莫斯将法杖交过去，道：“没错，前两天去了一趟巨灵岛，法杖被强大的结界击出了裂痕。”

巫婆扶了扶老花镜，看了半天才发现那道细细的刮痕，她咕囔道：“什么嘛，老太婆我还以为有多严重呢……这法杖好着哩！你看我的老伙计，都这样了还能用。摩擦、裂痕、魔族的血……这些可都是法杖的徽章！”

她闻言看向墙角处那柄温润的法杖，上面遍布刮痕、污渍，她绝对不能忍受自己拿着这样一根法杖。而巫婆嘴上说没事，但还是着手帮她修复。

“莫莉女士，你知道血肉魔法吗？”

巫婆看了她一眼，问：“血肉魔法可多哩！治疗血肉的，以血献祭获得魔力的，还有……你要问的是哪种？”

“呃……我最近养了一个魔族，它需要以带有魔力的血肉为食，我想学学怎么制作。”

“是哪种魔族？”

“我不知道，魔族太多了，我根本分不清。”

巫婆笑道：“你压根不是分不清，你是根本不想去了解吧？”

艾妮莫斯有点心虚，但是狡辩道：“我只要打败魔族就好了，不需要了解他们。”

“你还是太年轻了……”巫婆叹了一口气，将法杖还给艾妮莫斯，转而絮絮叨叨，“这种魔法可是非常、非常邪恶的，即使你已经足够强大，也要非常小心！”

她召唤出一个大麻袋，在里面翻翻找找，丢出来许多破旧物件，最后掏出一本落灰的漆黑魔导书给艾妮莫斯。

“多谢了，莫莉女士，这本书需要多少钱？”

“这是非卖品，但看在你是我的老顾客上，我可以租给你，不收钱，但你偶尔要替我办些事……你知道的，我这把老骨头，很难再出远门，需要个年轻人帮忙。”

“没问题，我可以一直帮你，只要你给我魔导书看。”艾妮莫斯不假思索同意。

巫婆咧开嘴一笑，她知道艾妮莫斯对魔导书、古书的兴趣很大，上赶着帮忙压根不算什么。

她把魔导书递给艾妮莫斯，再次叮嘱：“你能看懂的，这个魔法的禁忌里面也写得很清楚了，一定要遵守！”

“我会的，我最守规矩了。”艾妮莫斯慎重接过黑色牛皮包裹着的魔导书，放在魔法口袋中。

“你要是守规矩，就不会来这个地方了。”巫婆倒不认为她守规矩。

艾妮莫斯无言以对，她付了维修法杖的钱，便跟莫莉女士道别，离开了斯科塔底集市。

只是没想到，她刚出来便跟一个小男孩大眼瞪小眼。良久，艾妮莫斯察觉到什么，开口询问：“你是在跟踪我吗？”

“我……”小男孩扭扭捏捏起来，“我只是好奇，今天是周四，不是你来这里的日子——你是女巫吗？”

“你怎么知道？”她对这个小孩并没有印象。

“上次是你吹起了风，赶走了魔族，救了我爸爸！”男孩兴奋道。

他经常看到这个姐姐在周一、周三、周五来东斯科区，直到那次亲眼看到她飞到天空，才知道她是个女巫。

“原来如此……”艾妮莫斯点点头，接着又提醒，“但是你也不能跟着我来这里，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而且你的家人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他们很忙，没时间管我……”男孩低下头，然后又小心翼翼看向她，“你好像很厉害，我的妹妹生病了，我想请你去看看，可以吗？”

他眼中期待又害怕，害怕艾妮莫斯拒绝，他请不起医生，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艾妮莫斯犹豫起来，说：“但是治疗魔法并非我擅长的。”

但看向男孩无助的模样，硬着头皮道：“也许你妹妹的病不会很严重，你先带我去看看吧。”

“好！”男孩抬头，一口答应了。

很快，在男孩的带领下，他们在逼仄的街道七拐八弯，终于来到了一个狭小的公寓单间。

小女孩躺在草席上，脸颊发红，额上冒着汗，呼吸沉重，但是周围没一个照看的人。

“你的爸爸妈妈呢？”

“他们去工作了。”

艾妮莫斯想到，他们不出去工作，孩子们就会挨饿。她不再多问，举起法杖，温暖的白光笼罩着小女孩。

“是普通的感冒和发热。”艾妮莫斯道，幸好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不然她根本治不好。

随后她翻出记录治愈魔法的魔导书，找到对应的咒语，为女孩治疗起来。一道清风徐徐抚过，驱散了小女孩的发热、红疹症状，她的面容平静下来，沉沉睡去。

男孩扑到妹妹身边，看到她真的恢复健康，感激道：“太谢谢你了，女巫姐姐……但是，我没有钱付给你……”

“没关系，不需要付钱。”艾妮莫斯说，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威尔。”男孩伸手，擦了擦眼睛，“你是好人，你跟那个教会修士不一样。”

“这句话可不能被他听到。”她提醒，“他都是一群小心眼的人，要是得罪了他，他会一直给你使绊子。”

艾妮莫斯知道男孩说的是莫尔斯修士，而她本人就因为对他的态度不好，屡次被打小报告。她想到什么，翻了翻自己的口袋，将钱币都倒出来，放到男孩掌心。

“我不能拿！”男孩局促不安起来。

“你要给你妹妹买些食物补充营养，还要买件外套，要是挨冻，又会生病的。”

男孩这才没拒绝，小手紧紧握住了钱币，然后说：“女巫姐姐，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会帮你的。我的爸爸妈妈也是，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艾妮莫斯闻言，忙开口道：“看到你妹妹好起来，他们会高兴的，我最好不要留下来打扰，下次来这里，我回来找你的。”

男孩上下点头：“我送你出去吧！”

“你留在这照顾你妹妹就好。”

她跟男孩告别，又兜兜转转许久，来到了外面宽阔街区。此时天色已彻底黑下来了，她沿着街道快步行走，却迎面看到西塞罗、绮丽，还有法提亚，他们自另一条道路来到主街。

法提亚看向艾妮莫斯，但是她只看着绮丽，一眼都没看他，于是他又在心中埋怨起来，她的心果然是冰做的，总是如此冷漠。

“艾妮！”绮丽打招呼。

她停了下来，问道：“绮丽，你怎么也在，这个点你该休息了吧？”

“我们正打算回去呢，今天西塞罗本该轮休的，但他来帮我巡查。”绮丽解释。

这时艾妮莫斯冰冷的眼神才略微柔和起来，她还以为是西塞罗晚上出去巡查，让绮丽跟着他呢。没想到，西塞罗居然会违背自己不在日间工作的作息，去帮绮丽的忙。

但是，她认为绮丽跟两个魔族一起还是太危险了，便道：“我今天新得了一本魔导书，里面的魔法你会感兴趣的，跟我去看看？”

绮丽知道，一定是可以给西塞罗制作食物的血肉魔法，便满口答应起来：“好，这就来——那么西塞罗、法提亚，明天见！”

艾妮莫斯带着绮丽离开，走远后她道：“绮丽，你不该这么信任他们，跟魔族一起行动必须要谨慎！你想，要是他们攻击你，你独自一人怎么会是对手？”

绮丽拉住她的手，道：“艾妮，你多虑了，他们都很和蔼。而且我在想，也许魔族的心跟人类的心没什么不同。”

艾妮莫斯闻言严肃地看向绮丽的眼睛，道：“但是他们还有狩猎嗜血的本能，虽然你同情西塞罗，但他无法摆脱本能，这是事实。我曾经养过一只魔族幼崽，照顾了它两年，但是有一次我晚上抱着它入睡，它半夜在咬我。”

“但是西塞罗不是那种没智慧的魔族。”绮丽坚称，“不过艾妮，你说得对，日后我会谨慎。”

她们身后一百多米处，法提亚看着艾妮莫斯越来越远的背影，道：“真不明白，有什么魔法不能在这里说。”

西塞罗一笑，道：“那都是借口，艾妮莫斯只是想带走绮丽。”

“为什么？”法提亚不解。

“还用说吗？她一定是觉得我们是魔族，绮丽是一个人类，我们会伤害她。”

“……艾妮莫斯真是的，总是对我们抱有偏见。”

“大部分人类都是这样的，这是没办法的事。”西塞罗无奈道。

法提亚心中莫名沉重起来，这种偏见很难消除了。

“西塞罗，你是魔族，在人类中终究是个异类，不如跟我一道离开，魔王肯定能帮你解除契约。”

西塞罗摇摇头，道：“我从小就在人类社会中长大，一直没有归属感。但现在，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无论如何，我会坚持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