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爱的女巫 第10章 暮光

层层的繁复青色光圈在绮丽手中展开，虚空中泛起一行光字：“艾妮，我们已经回到菲奥城了，你到了吗？”

艾妮莫斯很快回复：“我打算去黑森林巡视，你先回城区吧。”

她正于不远处看着，实际上她一直没离绮丽太远，毕竟不能真的让心思单纯的绮丽单独跟两个魔族待在一起，太危险了。

一旁的法提亚若有所思地看着绮丽掌间的图案，并记住了它，使用这个魔法术式可以联系艾妮莫斯！

“接下来，我得去跟玛伊莎女士汇报了，你们要去哪里？”绮丽看向旁边两位魔族。

“我要回去了。”法提亚说，艾妮莫斯居然丢下他直接飞走了，幸好他还记得她家在哪。

“你要跟玛伊莎见面？祝你好运哦。”西塞罗轻轻摇头，神色同情。

“虽然我的任务是耽误了一天，但我相信玛伊莎女士不会责怪我的。”绮丽无奈道，“而且，她明明相当和蔼，要不是她，我都不能来菲奥城，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躲着她。”

“和蔼？得了吧，连她的亲孙女艾妮莫斯都怕她。”西塞罗反驳。

“你不懂，人类的孩子都会害怕长辈的，这是敬畏，我对我父亲也这样。”

三人告别，日暮时分，绮丽走入了庄重整洁的办公室，有着一头银白色头发的严肃女士端坐着，桌面上摆着几个古朴华丽的银背镜子。

“玛伊莎女士，我已收货了足够多的灵兰，巨灵们非常慷慨。”

绮丽说着打开魔法口袋，玛伊莎道：“听说巨灵们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它们没有为难你吧？”

“它们的规则其实很简单，我只需要帮它们干活，就能获得一些灵兰。”绮丽根据自己的感想回答，但是对于法提亚和艾妮莫斯来说，它们应该没那么可爱吧？

玛伊莎将魔法口袋吸引到自己桌上，道：“做得不错，这些灵兰足够了。”

“其实……这次任务还有别人帮忙，艾妮莫斯和西塞罗，没有他们，我往返巨灵岛都是个大问题呢！”绮丽道，她没提起法提亚的存在。

要是玛伊莎知道艾妮莫斯跟魔族是朋友、“宠物”还是别的什么关系，艾妮莫斯可能得挨批评了。

“西塞罗？”玛伊莎轻声念道，“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魔族？”

“呃……”绮丽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但说了自己的真心话，“我觉得……虽然跟他聊天不怎么愉快，但他本心其实不坏。”

“本心？”玛伊莎唇角弯起，灰色眼睛顿时犀利无比。

不知道为什么，绮丽眼皮一跳，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我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了，也该给他报酬了。”玛伊莎说罢，面前出现一个发着血红光芒的法阵，犹如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法阵一圈圈荡漾起来。

她正在使用通讯魔法传唤西塞罗，很快，他便敲门而入。他没有看绮丽一眼，微微伏身恭敬问道：“玛伊莎女士，您唤我来有何吩咐。”

“这个月比较忙，忘记按时给你约定的报酬，肯定害你挨饿了吧？”

“没有的事，您能如此记挂，已是我的荣幸。”

……挨饿？绮丽琢磨着这个字眼，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西塞罗才提出要咬她一口吗？

“这是你的‘食物’。”玛伊莎轻轻摆手，一个装着血红液体的透明袋子飞向西塞罗。

他伸手，刚要够到袋子时，维持袋子飞行的术式却骤然停止，它啪嗒一声摔在地面，在空荡的大厅尤为刺耳。

绮丽瞪大眼睛看着红色袋子，它皱巴巴地瘫在地面，犹如血淋淋的心脏。

……玛伊莎女士故意把它丢在地上的，为的是羞辱西塞罗，但是为什么？

西塞罗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秒，但很快他便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里面蕴含着强大的魔力，对你来说应该足够了。”玛伊莎又开口，丝毫不把刚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为什么你不现在把它吃下呢？绮丽还没见过你是怎么进食的吧？”

他看向一旁的绮丽，她整个人已经呆住了，这个小姑娘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打趣道：“我不知道你还对这感兴趣，没什么稀奇的，就跟狼剖开羊的肚子差不多……”

说罢，西塞罗的鬓角冒出了漆黑的羽毛，嘴里长出尖利的獠牙，他仰起头咬开了袋子，血液和破碎的内脏一并涌入喉中，发出刺鼻的铁锈味。

此刻的他的脸就像染血的头骨，唯一不同之处是，本该漆黑空洞的眼窝散发着猩红的光。他余光瞥着绮丽，但看她被吓得小脸惨白的模样，他转而看向了天花板。

血袋很快空了，西塞罗又舔了舔嘴角的血液，然后转身对玛伊莎道：“感谢您的慷慨，玛伊莎女士。”

正在观察灵兰的玛伊莎头也没抬，道：“如果没事，你们两个都出去吧。”

“那便不打扰您了，女士。”

西塞罗转身离开，绮丽这才慌忙地追上他的脚步，前脚几乎踩着他的后脚跟。

一直离开教会的区域，来到铺满暮色暖光的大街上，西塞罗才再次开口：“所以，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她突然针对我？”

“我、我只是说你帮了大忙，真的没说你的坏话……”

听出绮丽的声音不对劲，他转身，这才发现她哭了，眼泪不停流，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这是怎么了？”

“我……”绮丽抬手拿袖子擦掉眼泪，“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被这么侮辱。”

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西塞罗总是躲着玛伊莎。作为玛伊莎的契约魔族，他根本一点尊严都没有。

西塞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最终他环起双手，露出愉悦的笑容，插科打诨道：“谢谢……不过，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让你还钱了吗？”

“我没说不还，我一定还你。”

“那就好。”西塞罗说着伸手，擦干她的眼泪，“行了，别哭了，明明受委屈的人是我，我倒还要安慰你……”

黄昏的街道，行人步履匆匆，想赶在入夜前回到家中。有些人路过时会好奇地投去目光，看几眼穿着黑袍的西塞罗和绮丽。他们只暗自在心中感叹那个替女友擦眼泪的男孩是如此温柔，压根不会想到他是魔族。

太阳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浸在橘子果酱中。

艾妮莫斯望着夕阳判断着时间，启程离开了。再强大的魔法师，都会避免在晚上独自于黑森林徘徊，落单的猎物，最容易被猛兽们盯上。

当她回到偏僻街区的公寓，来到二楼处属于自己的房间时，赫然发现法提亚在房门旁边蹲着。

“你怎么还在？”艾妮莫斯看着他，眼里尽是不悦和嫌弃。

“……那个，我在菲奥城无处可去，身上也没钱。”

法提亚偷偷打量她，其实这都是他的借口，他只是想继续跟着她而已。艾妮莫斯没说话，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法提亚见状站了起来，然而她没等他进去便掩上门。窄窄的门缝中露出她半张脸，她冷声道：“我家不是福利院，你换个地方蹲。”

法提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便关上了门，他碰了一鼻子灰。他感受到门背后传来魔力波动，估计是艾妮莫斯又在加结界。

他正想着怎么办时，有人走近，她问道惊讶：“法提亚，你怎么在这？”

“艾妮莫斯抛弃了我，她好狠的心……”他抱怨。

“你没有自己的家吗？魔龙也需要住在房子里吗？”绮丽好奇问道。

“那太远了。”

“对于你来说，应该很快能飞到吧？”

“确实，但我想在菲奥城多待一段时间。”

“唔……也许你能去找西塞罗碰碰运气，他在楼上第一个房间。”

“真的？”法提亚闻言，离开了二楼走廊，沿着公共楼梯上去了。

绮丽见他走远，敲门喊道：“艾妮，是我！”

艾妮莫斯很快打开房门，让绮丽进房间了。

“灵兰怎么样？玛伊莎还满意吗？”她一边给绮丽倒茶一边问。

“她很满意。”绮丽回答。

艾妮莫斯坐了下来，道：“据说玛伊莎的魔药已经非常成熟了，很快，像她那样不依靠魔族力量的法师会越来越多。”

她看着窗外，绮丽在她眼中隐隐读到了焦虑。绮丽能够理解，能成为像玛伊莎一样的“白法师”的人，绝大部分都会是教会的职员，他们一向厌恶依靠魔族获得魔力的“黑法师”。

要是他们掌握了强大魔法，留给“黑法师”的生存土壤势必会减少。

不过让绮丽惊讶的是，像她这样强大的魔法师竟然也会为此担忧。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艾妮莫斯转而问绮丽。

“我想问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开西塞罗和玛伊莎的契约。”

艾妮莫斯面露惊讶，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想……”

“你不知道，西塞罗受了怎样不公的对待。”绮丽道，然后她把刚刚在玛伊莎办公室的遭遇都说了出来。

“我虽同情西塞罗的遭遇，但我没能力解开玛伊莎的契约。”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古书里的魔法，或者是什么强大的存在？”

艾妮莫斯摇摇头，道：“就算有，西塞罗也会承受莫大的痛苦。玛伊莎真的有能力根据契约杀死她的奴仆，我见过很多……”

绮丽沉默了，良久，她道：“艾妮，当时我想，如果西塞罗要像狗一样讨食才能活下去的话，我会愿意给他咬一口的。”

“那怎么行？”艾妮莫斯站起来，“这些不是你的错，你不能因为别人伤害自己。”

“那我能怎么办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你知道的，平常他多么优雅。而他为玛伊莎做事，姿态却低到尘埃中。”

艾妮莫斯叹了一口气，说：“我的建议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解开契约前，永远不要忤逆玛伊莎，我想西塞罗也明白这一点……他需要玛伊莎提供的食物，对吧？”

“是的。”绮丽点点头。

“只是血液、内脏，再加上强大的魔力，我们应该也能做到。”她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