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
孟子书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往门口走。
脚踏两只船本身很不道德,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也都干不出这种事。
但凭什么在这里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不行,妈的,越想越气。
待到孟子书走后,洛松承昱进来,问:“她怎么了?”
萧子允轻轻耸了耸肩,无奈道:“她那些不要命的发言,你也听到了。完全是提头抗衡,不畏生死,你打算怎么办?”
洛松承昱看着他,眼神有点难尽。
“别的我不敢说,但她确实很怕死。”
萧子允:……
我的重点是她怕死吗?!
洛松承昱见萧子允面色也是一言难尽,无奈叹了叹,说:“要她留下很容易,要她心甘情愿留下……”
洛松承昱没有说下去,两人都歇了声,面沉如水。
说实在的,饶是洛松承昱萧子允,也无法想象怎样才能撬开她的心。
“我尤记得最初,搜罗了好些奇珍异宝送她,以为这样能讨她欢心。”
“而她,虽然惊喜满眸,也好奇探究,却从未展现出任何艳羡和贪婪,仿佛所有赠她之物,都只是供她欣赏一般。”
说到这里,无奈地笑了笑:“当然,你也见着了,她确实只是欣赏,几乎从不佩戴我送她的物品。”
“她不喜?”
洛松承昱摇了摇头。
“她甚是喜欢,很多次都是当场就换上,但也仅限于当场换上,或者只在她的小院……”
萧子允思考一阵,问:“她……是否是不喜人前张扬?”
“你觉得她像不张扬之人?”
萧子允:……
确实不像。
“除了玉山行宫,我还带她去过好些地方,跟收到赏赐一样,欢喜、好奇,甚至惊叹。”
“但确实一点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逛园子就真的只是逛园子而已,满眼欣赏,不论是人、物,还是景。”
“许是她本朴素,喜爱素净。”
“你看她设计的衣裳和饰品,朴素?”
萧子允:额……
“所以,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最开心的时候,便是离开王府去江南那时。许是真想回到家乡吧。”
听到这里,萧子允脑子里灯泡亮了。
“也许,再下江南就有答案了,正好今年该带九殿下游历了吧。”
洛松承昱突然云开雾散,得见天光,然后脸上如雪后初晴,熠熠生辉,说:“那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此时的萧子允,也是终于露出了点微笑。
“这点小伤,应当无碍。”
终于,萧子逸紧赶慢赶的回来了,孟子书拿着他买回来的很多种石头,一一放在户外,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帐篷,等实验结果。
萧子逸撩开帐篷,便看到萧子允在发呆,看着旁边折好的孟子书的中衣,发呆。
那眼神……
一时间心下大骇,如晴天霹雳。
“兄长……”萧子逸艰难出声。
“你回来了。”
萧子允听到动静,转过脸来,看着他,声音很轻很淡,没有起伏,甚是平静。
萧子逸的眼神在他和衣服之间来回了几次,犹豫不决:“你……”
“你想说什么?”
萧子逸一惊,后面本就没想好的话,被这一打断,全又吞入腹中,只呆呆地看着他哥,不再动作。
而萧子允这么一问之后,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淡淡的,冷冷的。
萧子逸真的非常喜欢孟子书,非她不可吗?
那倒未必,毕竟现实情境,没有给他多余的机会,去发酵感情。
但他如今真的不喜欢孟子书了吗?
想来也不是,毕竟感情懵懂之时强行斩断,怎么可能不遗憾。
现如今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心中不知是惊是苦。
既想要问清楚,又不敢问清楚,更担忧这事承昱哥知不知道。
若是孟子书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唱: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
……
夜里,萧子允果真发烧了,反反复复。
刘太医一直在他帐篷里忙活着给他降温。
孟子书见刘太医将酒倒入温水中,让人给萧子允擦拭身体。
她知道酒精退烧,本来想着如果萧子允如果一直高烧不退,就提议用酒。
没想到,到底是自己目光短浅,小看了古人。
还好,那么多石头里面真的有硝石,只是制冰的效果,好像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
乐观点说就是一块冰都没有制出来,本来孟子书也没有硝石制冰的经验,今天试验了一下,哦豁,失败了。
但萧子逸聪明啊,他也不知道在哪个大户人家的地窖里,买了些冰回来。
不多,但够用,她做了一些简易的临时退烧贴,放在萧子允脑门和后颈,真怕他烧出个好歹来。
本来洛松承昱不让她来的,说什么男女有别,孟子书一个眼刀。
“他是脱光了吗?”
洛松承昱:……
“为了你所谓的男女有别,我的救命恩人我都不去看一眼了?如果我真的这样忘恩负义,那你可得小心点儿,别哪天被我一刀捅死了没地儿说。”
洛松承昱好像被说服了,但其实没有,只是没再阻止她。
不得不说,萧子允果然是六艺俱全,身体素质那是没话说的,恢复得很快。
他们又在原地呆了四天,便慢慢回程,虽然萧子允身体好,但也经不住舟车劳顿啊,所以叫慢慢回程。
孟子书不知道该不该奇怪,至少她这几天,一次都没遇到二殿下。
孟子书坐在车里,透过窗帘看外面的风景,春天已至,隆冬的颓然已经退却,一片生机盎然。
她将目光移回车里,座位旁边的小几上,放了一碟樱桃,不多。
这源于萧子允受伤那天晚上,她说想吃樱桃,没想到那么快就摆上了她的桌,这令她很惊叹。
穿越前,她本来是南方人,各种水果应有尽有,对于北方冬天吃一个月土豆大白菜的谣言,在南方传了又传。
虽然她觉得不可信,但她也从来没有真正事无巨细地去探究,哪些作物北方没有,北方人民真的吃不到,或者哪些作物北方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她并没有觉得北方物资真的贫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很多水果也是有的。
尤其是皇帝家,怎么也得是万里挑一的东西,才能送到他们面前。
在皇亲国戚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都不是问题,但问题是他们在猎场啊,猎场,并没有在王府啊!!!
而且樱桃是多么精贵的水果啊,感觉摘下来放手里俩小时都要坏的,他们是怎么做到将樱桃送到围场的?
这些樱桃,甚至还不怎么红,一看就是提前采摘的。
今年开春,天气很暖,她心中换算着时间,通常樱桃要四月底五月才吃,但现在……
哎,说实在的,不论怎么换算,她也没办法确定现在到底是太阳历的几月,只能跟着农历走。
非她不喜欢农历,而是,想要适应这里的时间和生活,她不得不多思考对比。
这让她觉得很累,非常累,头发都要掉光了那种累!
由于萧子允的伤,他们选择在路上多住一晚,而二殿下带了另一队人先回了宫。
想来也是,国家大事多重要啊,二殿下在他们身上耽误的时间太久了。
万一在这段时间被三殿下弯道超车,那就太不划算了。
大家在搭帐篷的时候,孟子书坐在躺椅上,遥望夕阳。
真的很美,靓丽、绚烂,光芒铺洒到每一个角落,仿佛为大地盖上了一层柔美的光。
察觉到有人靠近,孟子书微微转头。
洛松承昱坐在了她的旁边,悠闲地喝了一口刚泡的茶。
孟子书咋舌:“天都黑了还喝茶?也不怕晚上失眠。”
“薏仁茶,舒筋除痹。”
“啧,真是讲究。”
“这可不是什么金贵之物。”
“我没说这东西金贵啊,我是觉得你的日子很讲究。”
“不该?”
“该,您是恭亲王嘛。怎样的日子你都配得上的。”
洛松承昱眉头微皱,并未搭话。
孟子书没有多余的表情,目光涣散,也不知道看着哪里的。
“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诓你,你军功赫赫,为国为民,难道不配过好日子吗?”
孟子书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是网上抨击袁爷爷有车有房那件事,简直呵呵了……
“你给我的日子,真的是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日子。”
“锦衣玉食的生活。”
“虽然我以前的生活也不错,但那要靠劳动去换取的啊,在这里,我感觉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得到最好的。”
“呵呵,我何德何能?”
“你……”
洛松承昱刚出声就被孟子书打断。
“你别说话,让我说完。”
孟子书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思维也是很乱,并不知道该怎样,清晰的表达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比如今天的樱桃,我只是随口一说,真没想到会有,而且,看这温度,至少还要十天才是樱桃大量上市的时候吧。”
“真是难为你到处去为我搜罗了这些来,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的。”
“能送到你面前的,不说万里挑一,百里挑一是肯定的,品质有保障,生活有质量。”
“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这样的日子,应该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吧。”
“很多人毕生的追求应该也是这种日子,毕竟有钱人的快乐是我想象不到的。”
孟子书叹了口气,似乎轻得没人能发现。
“我也是凡人,不可免俗,这种日子,也是我喜欢的。”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在不断诱惑我,腐蚀我,攻破我所有的防线。”
“所以……”
洛松承昱知道她想发泄,所以一直安静的听着,这句话出来后,实在有点忍不住,刚试探出声就又被打断了。
“但是获得这些的代价是要将我的过去,我曾经所学、所思、所信仰的所有,统统斩断。”
“离开我熟悉的环境,离开父母亲朋,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艰难求生。”
孟子书的眼神本是迷茫无助,在这时突然坚定了一瞬。
“对,艰难求生!”
“你可知道,那天你找到我之前,我是在逃跑,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是实在找不到出去的路了,才会想起你。”
“呵呵,你看,我啊,就是这样一个人呢。自私、怯懦、善变、还欠。”
“这,不是我想要的,但对于一切,我又无能为力。”
听到这句,洛松承昱的心像是被巨石重击了一下,顿时呼吸一滞,差点窒息。
须臾,孟子书双手撑着额头,将脸埋下,声音比刚才还低,也显得更痛苦。
“现在的我,早已失去了去年从王府城墙一跃而下的勇气,早已没了不顾一切,笃定前行的魄力。”
“渐渐地故步自封,画地为牢,在你给我织的牢网里,气绝而亡。”
“所以,若现在的生活是一本书,我觉得它可以完结了,因为,从前的孟子书已经死了,现在坐在这儿的,只是尉然,卫子书。”
“是你们想要我成为的样子。”
洛松承昱一把拉过孟子书,死死抱在怀里,仿佛稍慢一点,或者轻一点,她就会消失一般。
他在孟子书耳边低喃:“你不用改变,我认识的便是你最初的样子,你可以在我面前一直保持。”
孟子书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无力感。
“那不在你面前呢?”
洛松承昱:!
“你很好,非常好,但即便你在至尊之位,也没办法的。毕竟,我一直在找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我一定会护住你的。”
孟子书伸手回报着洛松承昱,将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笑着。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