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结束后,苏黎因为一个电话出了门,罗文独自留在了公寓里面。
夜色的棋牌室。
不少男人总热衷球类游戏,大到篮球小到乒乓球。
苏黎坐在休息区翻着手机看娱乐新闻,嘴角一直向下,眼皮有气无力地搭耸着,像只快睡着的猫。
只听得一声欢呼,几个人跟着击掌碰杯。
苏黎抬头,看见是桌球结束了不知几句,贺慈作为胜者正在倒红酒。
贺慈端了杯褐色液体递到苏黎面前,“苏哥,来一起玩,你坐在那儿也没什么意思。”
“不想动,晚饭吃得多。”苏黎扫了一眼看向他的打量视线,拒绝地一动不动,但给面地拿酒一饮而尽。
贺慈知道劝不过他,只笑着碰杯后回到几人之中。
毕竟这位是贺慈都恭敬候着的D市来的是个人物,场子里爱玩的虽不少但不敢放肆。
直到两个人推门进来,那边玩台球的已经停了,正窝着沙发上喝酒,看见来人也没人在意。
苏黎把视线移过去。
“哥,梁哥说你在这儿,你怎么在这儿?”苏嘉钰在苏黎身边坐下,自觉地拿酒开始倒入杯中,身后是个齐刘海的不爱说话的男孩儿。
“给人过生,怎么了?你来做什么?”一个多月没见,苏黎看着人瘦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夜不归宿。
“我来看看你,要不知道哪天你就回去了。”苏嘉钰没妈,小时候最粘苏黎,偏偏苏黎是个喜欢逗小孩儿的,小时候的苏嘉钰可没少吃苦头。
“哦,那小孩儿谁?”苏黎用眼神示意苏嘉钰身边喝酒的人。
苏嘉钰随他的视线看了眼,说:“刘家的老幺,刘宿,跟我一个班的。”
“哦。”苏黎打量了两眼,和苏嘉钰一样的个头不到一米七五,身材倒是比苏嘉钰更瘦弱些,少年独自拿着红酒品尝,看向贺慈柳三那群人的视线沉稳无波,似乎不远处吵闹的劝酒与他无关。
是个孤僻少年,苏黎下了定语后又看着苏嘉钰:“下半年开始上高三了?”
苏嘉钰搓搓手没有回答,他惧怕苏黎比惧怕苏海波更甚。
苏黎没有嗤笑也难得地没有嘲弄他,只轻轻一叹:“你想安逸,等你考上大学就知道那是痴心妄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地只图安逸过的顺心的人。”
“哥我没有——”苏嘉钰看见苏黎不同往日的大发雷霆或是嘲笑讽刺就明白,苏黎这是想给他谈心。
“你没有吗?读书有什么难的?你爸几个月回来一趟跟你吃个晚饭,你比国家领导人都难约。”苏黎说着说着开始带入个人情绪,说完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及时停了。
苏嘉钰低下头,耳根被苏黎说得通红,懒惰不尊重长辈,这是苏黎给他的总结,他竟也无可辩驳。
“别看我也不怎么听老苏的话,可你爸比我爸好伺候多了,你有想过好好跟你爸爸坐下来谈谈吗?”苏黎软了口气,见苏嘉钰憋着气不说话就知道这人又钻牛角尖。
“算了,见你一次说你一次,你当我很乐意吗?我还嫌懒得费口舌。”苏黎往后一躺,又拿起手机看起来。不打算再教育苏嘉钰。
“哥,我——我想跟你学上班。”几人静默半天,苏嘉钰忽然开口说:“反正学校我也烦,我爸我也烦,索性我离远点儿。”
“别想,你?”苏黎不怎么看得起苏嘉钰的能力,嘴角一勾,熟悉的嘲讽脱口而出:“你怕是要重新娘胎生下来活一遍,你看看你自己有什么能力?给我办公室秘书当助手都不够格。你要是敢现在辍学打工,就等着一辈子工地搬砖头吧!”
苏嘉钰的脸色绿了又青,青了又紫,给苏黎说得头低进地底。
幸好旁边的刘宿正跟别人喝酒聊天,不然苏嘉钰很有可能马上站起身和苏黎对呛。
有外人在,他多少不敢丢脸。
“我看你也不是专门来看我,就是学校混得没滋味了想挪窝。跟我这儿探风口呢?”苏黎一人说话也说得无趣,说让苏嘉钰每回撞自己情绪低落的时候找骂。
“我没有——”苏嘉钰想着苏黎生气了,自己好说得吱两声,说完话又飞速瞄了眼对方闭嘴了。
苏黎一杯酒喝完,看见苏嘉钰在自己面前还算乖觉,吐出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强调这是亲堂弟,好说歹说小时候当过好几年跟班,有点儿感情基础在哪儿。
不能一次性地损狠了。
他这才抬了抬眼皮,语气稍缓:“要进公司也不是不可以,第一,你爸同意;第二,得跟我同吃住同作息;第三,见天儿的挨我损。”他笑了两声,看见苏嘉钰耸着肩躲了躲,又笑。
“我——”苏嘉钰倒不怕,苏黎并不是随时随地的损人,只是这第一条他就过不了。
“行了,该干吗,干吗去。”苏黎连连不耐烦的模样,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苏嘉钰的朋友,喝的趴在沙发背上了,他眉心微蹙的赶人:“时间不早了,别让李叔那么大年纪了还担心你在外面出事,赶紧回。”
苏嘉钰摇了摇刘宿,后者迷糊一会儿去洗手间吐,他闻不了那味儿就还跟着苏黎说话。
“哥,我刚刚去你公寓了。”他拿着手机划个不停,说话时悄悄观察苏黎的反应。
后者倒是没有任何诧异,哦了一声继续看新闻问:“你有钥匙?进得了门吗?”
“我没钥匙,但是进了门。”苏嘉钰故意停顿了一下,抬头看见苏黎正审视地看自己,憋着的笑声一下绷不住,笑哈哈地说:“哥你怎么那么好心,还借房子给大学生住?”
“什么借住?你拐着弯儿说什么我不知道?”苏黎翻个白眼,冲苏嘉钰扬下巴:“为这事问梁舒我在哪儿,你少存心思。”
“就说说呗,那人谁?我都没在你公寓住过。”苏嘉钰自觉扳回了一局,揪到苏黎的小辫子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哥,其实我知道那年你为什么被锁在祠堂,苏段砳告诉我的,他那天晚上看到我偷偷给你送吃的,拦着我说,你才不是因为什么打碎董叔叔家的古董,你是因为跟个男生亲热被二叔抓到了。哥你喜欢的是男人吗?”
苏黎目光一顿,看苏嘉钰的视线不由得凝重起来。他好半天没开口,开口说话时只觉得嗓子干哑声音缥缈:“他告诉你这些做什么?你问这些做什么?”
“哥,是真的吗?我那天看见你和公寓那个人接吻了。”苏嘉钰声音小了下去,他当然明白苏黎不让自己知道的原因,甚至家里也都故意瞒着他的,他不该知道。
“我是,但你不是!”苏黎狠狠拧眉,脸上忽而粲然一笑厉声道:“以后从苏段砳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再信。”苏黎瞥了他一眼后起身说:“走了,下楼我给你俩叫个车。”
苏嘉钰往背后看,刘宿从洗手间一摇一摆地过来,看见苏嘉钰一下子歪倒在地上。他不得不去扶刘宿。
季英替苏黎早早定好飞D市的机票,将登记信息发给苏黎时,他的目光在另一个名字上停留了一会儿。
sul厌倦了沈冰了吗?sul对身边现在跟着的这个小孩儿好得不像话,连回家都要带着人。
想到沈冰,季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孩子的处境,似乎并不合适苏黎,只是可惜sul花费了太多精力在他身上,换回来的什么都没有。
“季助理——季英!”电脑桌被人拍响,季英吓得差点打掉眼镜,他连忙扶稳后看向罪魁祸首。
苏黎穿着深色衬衣,搭着休闲西装裤浅色板鞋,衣角塞进了裤腰露出装饰皮带上爱马仕的标。一只手拿着一沓整齐叠好的文件,啪的一声拍在季英电脑旁边,然后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面,指着文件首页说:“跟秦敛的合同我筛了一遍,字太多了有的没看清楚,你再盯盯然后发给小秘书。”
“?”季英看着苏黎坐着的自己刚刚花了两个小时做的scheme,针对秦康那边发来的初期广告投放以及知名度宣传方案的查缺补漏,因为涉及各方面数据查询,季英先做了份手写简版。
就这么被苏大BOSS坐在屁股底下当做垫屁股。他也不敢去赶人,只等苏黎自己移开尊位。
话说当头,他明显对小秘书三个字不太了解,疑惑看着苏黎问:“是——谌忱吗?”
苏黎点头,“啊,对了你顺便告诉他别再定那什么风什么家的蛋糕,董君怡不会喜欢太多奶油。”
“董家小姐跟你口味一样?”季英问出口才发觉自己问了废话。
“一不一样重要吗?反正最后都是一个结果。”
苏黎嘲笑完助理,善心大发想要替工作狂分担子,但只瞧了一眼,季英办公桌上依重要等级分类摞满的三个大文件收纳格。苏黎的善心已欠费,他利索起身准备翘班。
忽然发现有两张纸跟着自己,两张薄纸纷纷扬扬飞至办公室门口,苏黎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迈开出门。季英迅速起身去捡,谁知下一秒推门进来一个员工端来两杯咖啡,一脚踩上那份洁白的scheme,瞬间染上鞋底厚重的纹印。
“no——”
惊吓到的员工手抖,半杯咖啡便精准无误地倒在a4纸上,吓得跳脚逃开的员工暗道大事不好,端着剩下的咖啡逃之夭夭。
季英蹲在地上,皱着眉头痛心疾首地看着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企划的白纸。
他打开董事长的意见邮箱,想了又想,算了算绩效奖金,年度奖金,个案提成。
终于——
他打开笔记本PPT准备重新做sche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