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想,自己要是再给沈冰巴着热脸贴冷屁股,就是个窝囊废。
还没等心头儿一口郁气吐出来,袖子被人忽然拽住了。
“哥,哥,你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什么呢?
苏黎把男孩儿的手抹下去,没有开口安静看了他几秒。
看的男孩儿从与他对视到低下头去,似乎后知后觉为刚才包厢之中的事难堪。
“怎么在那儿?”
“我,我,没生活费了。”他答完拿眼神偷看对方,两只手指搅在一块,跟个受伤的小鹿似的,等着苏黎这猎人揣回家。
身高比苏黎略矮几公分,他一抬眼便瞧见柔软的发顶,苏黎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男孩儿又拿吃惊的眼神看他,仿佛不相信自己把苏黎哄好了。
“给人碰没?”苏黎问。
“没,就,就搂了两下。”男孩儿脸上爆红,顺着苏黎的手被他抱着。
半晌,苏黎拉着人回了包厢。
包厢里正热闹着。
柳三没了乐子,死皮赖脸要拉秦怜作伴儿,秦怜那狗脾气哪能屈服的,贺慈怕苏黎回来发飙横在二人中间。
三人一时僵着,包间门推开时,三双眼睛齐溜溜看过来。
“苏哥!”贺慈一愣。
“怎么还没走?”苏黎把男孩儿留在门口,走到贺慈跟前,皱眉看着柳三问:“怎么了?”
“没事儿苏总,您玩儿您的,我跟贺哥俩开玩笑呢。”柳三嘴皮子忽然开窍,对着苏黎捡好听的说,对着贺慈又是道歉又是认错的一时三刻把两人哄住了,便火速溜出门走了。
留下秦怜一肚子火发不出来,他目光打量完苏黎又打量门口阴影里那男孩儿,心中敞亮,苏黎这是碰着旧情儿来了,没他什么事儿。这下他彻底成局外人了,没找着时机给贺慈打招呼,他越过人就走了。
“过来。”苏黎压根没想管那秦怜,招手把男孩儿叫过来,等人坐在自己旁边说:“这是罗文,罗文,这我朋友,叫贺哥。”
罗文乖乖叫了声,挨着苏黎手臂躲开舞池里投来的打量视线。
“咋回事啊?”贺慈喝的有点多,包间灯光昏暗也看不出脸色红没红。
“上回儿你带的人你不知道?”苏黎跟贺慈一碰杯,心里头顺畅了不少。
“你喜欢这样儿的?”贺慈的俏脸上,惊讶大于不解。
“差不多吧。”苏黎端了水果给罗文,叫他多少填点肚子。
一直喝到凌晨,苏黎觉着天上月亮都有两个,还和贺慈嚷嚷着再喝一轮。
在酒吧门口的台阶上,苏黎被罗文扶着,贺慈也有两人拽着,口齿不清地道别后被塞进后座,车子扬长而去,留下一尾烟尘。
苏黎定了定神,风从耳边刮过,他忽然很想个人,想的眼睛发酸。
一定是魔怔了,他想。
不然罗文的脸怎么那么像沈冰。
他的角度看过去,像是沈冰此刻正冷眼看着他,似乎在责备他的求醉。
“你看什么看,允许你冷心冷肠不允许我浪荡?不公平啊——”苏黎冲罗文笑,笑的罗文眼底深邃,笑进了他心尖。
“sul。”罗文小声喊,也不叫哥也不带尊称了说:“你开车来了吗?我送你回家吧。”
苏黎一米八的大高个全身重力都压在罗文肩上,从苏黎兜里摸到车钥匙按了下,停在路边得车亮了。
“你说,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苏黎样样不输——对你不好吗?”苏黎胡言乱语,罗文一时没分清抱怨的是他还是个别的谁,上次的事情,两人是你情我愿的事,一夜情哪有再联系的。
这次能碰上他——
罗文心底发了狠,眼中带着雾气。
一路馋着苏黎走走停停,折腾半个小时才坐进车里。
苏黎坐在副驾上闭眼不开腔了。
罗文靠过身去给他系安全带,手碰到苏黎胸膛上,那人好看的桃花眼睁开,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对方,把罗文给吓了一跳,动作停在当头。
“怎么了?”罗文冷静下来,继续给苏黎系安全带。
不想苏黎捉住了那只手,把脸搁在罗文颈上,环抱住他。
罗文一只手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另一手被人牢牢抓住。
那掌心烫人的温度浸湿了他的心,暖热了他的头脑。
苏黎含糊地念叨着什么,罗文没听清楚,一会儿被放开,苏黎靠在椅背睡着了。
罗文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平复了许久的心绪又开始杂乱无章。
他双手捧着脸,靠在方向盘上笑了。
苏黎一觉睡到十一点,被尿憋醒。
他从洗手间出来时见了饭桌上放着早餐,热粥和煎蛋。
思绪一下拉回昨晚,他掏裤带往下看了看,又朝卧室瞧了瞧。
那男孩儿昨晚睡在他旁边?
青菜粥由白瓷碗装好,底下压着一张纸,苏黎坐在客厅里,细细看了看。
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他依在沙发上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拨通了号码。
“哥,你醒了?早饭记得吃。”属于少年的清凉嗓音,带着克制不住的欢喜。
“恩。”苏黎目光移向窗外,深沉又内敛,心中不知想着什么。
“不想收拾的话叫家政吧,或者——等我下课来帮忙。”
后半句话小了许多,也许是故意说的,但苏黎只当没听见,岔开话题说:“昨天说缺生活费了?多少?”
“没关系的,我自己做兼职赚钱。”对面忽然嘈杂起来,罗文笑了一声,又说:“谢谢哥惦记着我,我要上课了,拜拜。”
“账户发过来。”趁他没挂电话苏黎补了句,刚说完电话就嘟的一声挂了。
苏黎丢了烟头,目光落在餐桌上,他家里有好几年没别人的身影也没开过火。
上次给他做饭的人还是家政阿姨。
想东想西,又想到若是没遇见沈冰,也许他在Z市就是这样找个合心的谈几个月,等回了D市什么事也没发生。
想到自己这几天的状态就跟那失恋了的窝囊废一个样儿,他就突然感到无比自责。
这还是他苏黎吗?不就一个情儿,再找个不就是,还正好有现成的。
跟秘书交接最近几天的行程,准备上班去。
门关上时,余光撇到那碗粥,苏黎想他还是强迫不了自己喝粥。
戚氏那楼盘开始动工,后续合同跟进,苏黎跟梁业的人一起共事。
跟梁舒既是好友又是商业对手。
“午饭去哪里吃?”在戚氏会议室遇着,苏黎坐到梁舒身旁。
隔三差五约着一起吃饭,梁舒摇摇头笑骂:“你怕是吃不够?”
“你晓得嘛,我这人好吃。”
会议已经结束,二人并肩而行,两位秘书安静跟在背后。
“去吃日料吧。”梁舒回头朝秘书说,后者会议立即打电话订座。
“对了,我想问问你公司有没有看的过眼的女秘?”
“做什么?”梁舒偏头看了眼季英,对苏黎说:“季助理要回去了?”
苏黎摇头,拧眉想着什么借口。
“人事资料晚点我让李源给你发邮箱。”梁舒笑笑,看苏黎的目光有打趣也有无奈。
“谢了。”苏黎拍拍对方肩膀。
从餐厅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苏黎把梁舒送走,又叫季英自己回去。
“你去哪里?”季英坐在副驾驶上,推了推眼镜,狐疑的目光像要把苏黎脸上看出个洞。
“潇洒去——”苏黎勾唇,笑得不羁又放荡,眸色倒映着繁华街区的光芒,似有万千星辰。
季英连苏黎衣角也没有摸到,人就出去了。
季英只得换了座,伸手去拿纸巾的时候不小心打开了储物柜。
苏黎来Z市新买的手机正静静躺在那里,没关机没锁也没消息。
他一瞬间窥探到了些什么。
将东西简单归置一下,季英开车驶出了闹市区。
苏黎一身淡黄衬衫,格子西装休闲裤出现在鹿东。
前台没有他熟悉的身影,也许是周末客人太多,沈冰不知穿梭在哪个地方。苏黎不由地失落,一瞬间失落的情绪又化作无奈。
他苏黎可不是轻易服软的性格,为一个沈冰隔三差五地来装模作样,就是想见他沈冰一面。
那小子竟还爱答不理。
苏黎受到挫败。
一面劝诫自己,一面又忍不住不甘心。
罗度喊了几声才把苏黎喊回神,他脸上挂着礼貌的笑说:“苏总,今天约了朋友吗?喝点什么?”
“两杯柠檬水谢谢。”苏黎嘴皮都懒得扯,面色冷淡地在人群之中穿梭。
卡座没有,走廊没有,吧台也没有。
门口忽然进来个身影,苏黎眼神亮了一下,看见走进的人时,细细打量一番不由地笑出声。
“哥,你别笑话我。”
罗文穿衣一向的不搭,今天竟穿的与众不同了些。
日常深色衣裤换了浅色,淡蓝宽松牛仔裤运动鞋加纯白短衣,肩搭了件短牛仔外套,连发型都用心做了造型。
“好看。”苏黎吹了声口哨,由着罗文拉着他胳膊坐在旁边。
苏黎嘴角的弧度上扬,心里头一次对罗文这小男孩赞赏。
“这是给我的吗?”罗文看见推过来的饮料,看向苏黎的眸子不掩分毫的喜欢与钦慕,他开心地接过,却见对面调酒师视线来回再他与苏黎二人身上转动。
苏黎又看了看小孩儿的打扮,心里不知名情绪被冲淡了。
便见罗文忽然凑过来似有话说,苏黎一时兴起逮着小孩儿的后颈冲他唇角一碰,一个响亮的啵儿,惊红了小孩儿的脸,像那春日桃花朵朵开。
苏黎挑眉看向吧台,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对方的目光似水,从苏黎脸上划过便不停留,兴致从嘴角垮落开始低沉。
罗文呆愣只几秒,偷摸的捂着嘴角看四周是否有人瞧见,活像是偷情的情侣一般。但他很快发现苏黎的情绪不稳定,他顺着苏黎时不时地视线落在吧台。
他看见了一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哥——哥?”他拉住苏黎的胳膊,后者视线懒懒散散地投过来。
“怎么了?不想呆在这里?好,去包间。”苏黎起身,手中的柠檬水与桌面相碰的刹那,对方抬头看了一眼身侧人,毫不犹豫地略过沈冰的视线高声说:“winter,开间房。”
他故意将包间说成开房,如此直白的暗示令人脸红,可是沈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立刻有人引着他们去包间。
等酒水饮品备好,苏黎从沙发上移开,他打开了大灯关了显示屏,闪关灯晃得他两眼昏花。
做完这些他重新躺下,恰好头放在罗文的腿上。
后者小心翼翼地垫个沙发枕在背后,以方便苏黎躺的更舒服。
苏黎逆着光线看那下颔线,柔和似暖阳,哪像沈冰的下巴,像冰刻般的锋利,那双唇柔软却说得出令人窒息的话语,分明是不同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