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锁了手机,勾起嘴角,目光从手中晃动的红色液体移至身侧,对上旁边人的笑脸时,他随即微不可查的皱了下鼻子,以此证明自己的厌恶。
对方自然感觉到了被恶待,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但还是梗着脖子拿起酒杯,意欲和他碰杯,嘴上却要说着讨人欢喜的场面话:“苏总,感谢你为我做得事情,也感谢你的不追究,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眼瞎识人不清。”
苏黎觑他一眼,没理会递过来的酒杯,独自饮了口红酒。
算是接受了这道歉。
他勾起嘴角:“柳安弦,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早就收拾你了。”
柳安弦满脸逗逗都跟着颤了颤,他喝了自己的酒,再不愿意跟这个人打交道,利索地闪身走人。
明亮的宴会厅里人流攒动,苏黎却独独赖在吧台上喝酒,各式各样的红酒被他喝了个遍,素来白皙的脸皮上蒙了层红,像是打了腮红一样。
又灌下两杯酒,他半睁着眸子看见一个人影朝着自己走近,不知是酒精的浸淫还是意识的反抗,他花了眼伸手去拉对方,“沈……你来了。”
“喝这么多,你怎么了?”谌忱自然而然地握住苏黎的手,在他旁边坐下。
他轻轻皱眉,脸上是担心,想要苛责对方的放纵,却又在不知想到何处时叹了口气。
苏黎自然知道自己刚刚是花眼了,他的酒品很好,即使喝多也能保持一定清醒,只是脑袋昏沉搭在胳膊上,双眼半睁着看对方。
“没事。”
谌忱眉峰聚拢,轻轻拍了下苏黎的肩胛,才开口:“我听说,你还是和家里闹翻脸了。”
听见这事,苏黎勉强撑起头,视线移向别处,他闭眼似乎不想谈,但因为是谌忱的关心,他不能拂了这份好意。
“我不想接管公司,大伯管也好,苏段砳也好,就不能不是我吗?”他面对社会以三四年,在苏建做出了贡献,也明白企业运作的东西,但他根本不愿去束缚自己,这不是老爷子第一次提成要他接管公司。
上一次,他直接进入了□□,放浪形骸的模样让老爷子压下这话,只是这么一年半载的时间,老爷子又旧事重提。
苏黎不愿做的事情,他非常直接坚决地拒绝了。
“赌气吗?”谌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试探地开口。
苏黎摇摇头,嘴角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他说:“我跟谁赌气,苏海奇?不至于……”
“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宁愿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想在苏建被管成废物,我看不惯家里的一些安排,甚至不想服从。”
谌忱没有发笑,而是凝重地看着他。
苏黎自觉还是有点本事,放在外面能把自己养的有模有样,因此根本不怕老爷子断他经济来源,幸而老爷子知理,并没有把这事压到无法理论,还给了苏黎时间去想。
“我支持你,但你还是好好考虑下。”后面的话谌忱没说出口,他想提醒苏黎,在苏家安排下,他已经有了个未婚妻,一朝跟家里闹翻脸,亲事作罢后董家怕也要丢脸。
这样一来,苏黎丢的是两家人的颜面,他必不可能再回到苏家。
“我心里有数。”苏黎不想再谈,把脸埋进袖子里,浑身难受地没劲,更没力气思考谌忱的话。
谌忱没再烦他,安静地喝酒。
目光越过人群,看见几个略有点眼熟的脸,正朝着两个人走过来。
“苏哥!你在这里啊?”一个20来岁的男生凑到苏黎面前,大声嚷嚷着,一起走过来的几个人自然听见这话,像是逮到了苏黎一般围过来。
“吵什么?让我睡一会。”苏黎抬头,看见是张熟悉的脸,他推开对方圈着自己手臂的动作,扭头看了眼谌忱,才又把脸埋进小臂。
过来的几人见这状况,也了解苏黎脾气般不做声,只等着先前那小孩动作。
那男生被苏黎拂了面,憋不下口气般,要准备去推苏黎,谁知一只手先他一步,准确地掐住了他的手腕,阻拦下了他的动作,“你做什么?”
他怒目圆睁,看见了一张冷清的脸,他认得,是谌家的。
“放手!你抓的我手痛!”他不想惹谌忱,便要伸手去扳那只手,一面往后退了退,露出几分怂又恨的神色。
谌忱是越过趴着的苏黎伸手挡人的,他当然担心苏黎不高兴,见那小孩儿也知进退,立即便松了手让他离开。
那群人里,唯独这小孩嚣张跋扈,应该他是最被拥护的那个,其他的人,自然就只是跟班一样的角色,自然更不敢惹谌忱这样看模样就是很有身份的人。
小孩儿重重哼了一声,率先离开了谌忱视野。
几人见状,顿时作鸟兽受惊般散开。
今晚本来是家宴,因为他爸邀请了几位朋友,所以多了些外人,但不知道这小孩跟苏黎有什么渊源。
他有点发酸。
谌忱这时又坐下,看了眼熟睡的苏黎,心里不知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烦躁。
苏黎抛下家中晚宴,跑到他们家举办的晚宴上来,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晚上九点半,宴会慢慢散了。
谌忱一直关注着那个趴着睡了半个多小时的人,只等最后一个客人走完,他把苏黎半抱着送进客房。
虽然苏黎酒品好,但不见得他老实,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苏黎也没安静下来,支支吾吾地念着什么,还去扯身上衣服。
谌忱这才反应过来,空调开的足,苏黎是热了。
他帮苏黎脱了毛衣和长裤,苏黎自己将衬衣拉扯得不成样子,一双腿长又白,整个人像是刚刚被凌辱过一般,谌忱一怔。
他掐了一把手心,才勉强移开视线,把被子给苏黎捂严实,整个人因帮苏黎脱衣而显得几分脱力,他坐在床沿上。
回头,看见睡得并不安稳的人。
苏黎踢被子,又觉得衬衣碍事,自己脱了个精光,只剩一条裤衩,一腿夹着被子,双手抱着被角。
这时好像才安稳了些。
谌忱关了大灯,留了个床头灯,他想去看苏黎的脸上有没有汗水。
这一靠近,似乎又被魇住了一样,看着那张熟悉又喜欢的脸。
他移不开视线。
他和苏黎幼小相识,年少相知,乃至产生情愫。他最喜欢的事就是静静看着苏黎,这人无论是做事说话都独有一股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跟随他。
但此刻,苏黎毫无防备的躺在他的房间,他的床上,这不让他想入非非,很难。
谌忱皱紧眉头,忽然一松,他只觉得心底一根名为理智的弦,裂了。
他低下头去,眼看就要和那朝思暮想的人亲密接触。
不妨想,苏黎像是觉察到有人睁开了眼。
两人四目相触之下,谌忱下意识要起身退避,但苏黎没让他躲开,他抬起手,下一刻环住他颈项往下使力。
在苏黎醉酒的时刻,谌忱如愿以偿。
带着酒气的吻仿佛能给人刺激,谌忱甚至忘记了苏黎的反应也许是认错人。
他不愿意放开一刻,只想将对方拆吃入腹,舌头轻易地探入口腔时,他也听见了苏黎的呢喃。
苏黎说,阿沈,对不起。
两人紧贴的胸膛具是起伏不定,谌忱却如梦中惊醒。
他起身下床,呆立在床前时,看见了苏黎缓慢睁开眼。
这时的苏黎已经清醒了许多,嘴里有着不怎么熟悉的气息,再看见呆立僵硬的谌忱,他闭上眼,翻了个身。
什么话也没说,不责怪也不质问,甚至不在意。
谌忱的心思如同一盆凉水浇头,他甚至刚刚希望苏黎清醒过来,看清亲昵的人是谁,然后露出真实的情绪。
要么愤怒,要么……
但苏黎毫不在意。
谌忱不知道怎么离开房间的,他倒头睡在客房,一晚上都在惊醒,噩梦连连不断。
他忽然后怕起来,明天早上,苏黎会不会一声不吭地远离他,远离他这个乘人之危的小人。
苏黎睡得倒是很安稳,一觉睡到十点过,没人叫他起床。
醉酒还是给他带来了头痛以及断片的后果,昨晚上的记忆停留在了谌忱让他考虑考虑的时候。
怎么到的客房,谁给换的衣服,他一律不知道,但一想,这里是谌忱的房间,也就只有谌忱帮他收拾。
苏黎的衣服在被窝里揉的皱巴巴,他随手扯过谌忱衣柜里的衣服穿上,两人体型差不了多少,但谌忱的衣服休闲偏多。
穿在身上宽松又显眼,苏黎站在洗漱间镜子面前皱了下眉头,牙刷戳到嘴皮上,他只觉一痛,吐清泡沫才发觉,嘴皮上有个破口。
苏黎想不起来昨晚什么时候喝酒磕到了嘴皮子,只得按下这事,下楼找人。
谌家没有主人在家,大年初二是走亲戚的时候,一大早估计就出门去了。
苏黎刚下来,厨房传来几声响动,阿姨打开厨房门,问他爱吃什么,做了早餐还温热。
苏黎说要一杯牛奶就好。
他在两米长的餐桌落座,碎花绸料的桌布上盖了一层透明玻璃,很素,也很好看。
苏黎还没观察几秒,阿姨端了苏黎的早餐,鸡蛋牛奶和面包,另外还端了两碗汤圆。
苏黎一愣,问:“谁还没吃早餐?”
阿姨正要回话,苏黎背后的楼梯传来脚步声,他扭头看见对上他视线时,谌忱略微僵硬了两秒的脸色。
“早。”
谌忱坐到旁边说:“早,我看房间没人以为你回去了。”
苏黎舀起汤圆含了个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回哪里,我在你家过年。”
谌忱倒是给面,阿姨做的汤圆全下了肚,他喝着牛奶打了个嗝,没回苏黎的话。
苏黎又问:“今天出门吗?”
谌忱嗯了一声,没敢跟苏黎对上视线。
“哪里去?”慢条斯理地剥鸡蛋,光溜溜的蛋白露出来,苏黎咬了一口,他好歹在别人家里会吃一点东西,显得礼貌些。
谌忱没答话,只是朝他看过去时,忽然呛了口牛奶,这下只顾着咳嗽了,那还能回苏黎。
阿姨端了碗热汤过来,又帮谌忱拍背。
苏黎在一旁笑得很开心,他不顾谌忱幽怨的眼神,被逗得乐呵,“哈哈难得,你有这么臭的时候。”